七五
她與他相處不久,雖然他總是愛說笑話,但此刻在生死一線間,他還能這麼說,她已感到好滿足了。
回了一個苦笑,蘋兒勉強出聲道:“你……你真……真的要……要娶我做……做老……老婆嗎?”
因為說話的關係,蘋兒手上一慢,一文利箭毫無徵兆的透過鏈錘的網幕,就那麼悚然心驚的刺入了她的大腿。
她立即一個踉蹌險些踣倒,咬著呀她撐了起來仍舊拚死的飛舞著手中鏈錘。
就像自己中了一箭,小豹子蹲了下來,他語音已啞,痛心的道:“你……天哪,你怎麼能讓那些狗雜碎傷了她、傷了她啊。”
血染紅了蘋兒的褲角,她面上的肌肉因為徹骨的抽痛因而不停的桃動。
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摻白,她卻固執的道:“你……你還沒……還沒回答我呢?”
又是一箭,這一箭來得更為狠烈。
它居然像是來自陰間,就那麼巍顫顛的插入了蘋兒的肩頭。
小豹子眼眶己紅,心在泣血。
他慌亂的道:“我願意,我願意——”
笑得好淒美,蘋兒閉上了眼。
她努力的揮舞,她現在只想用盡她全身每一分力量去護著這個她至死也不悔的老公。
她用心靈去體會他的承諾,雖然她知道她已撐不了多久。
但是哪伯多撐上一會也是好的,最起碼她可以多感覺到這一分甜蜜。
小豹子看到了她臉上湛然的光輝,更看到了她身上那兩隻像鬼爪般的箭矢。
他痛苦的緊扯著自己的頭髮,他懊惱、他悔恨。
他懊惱自己只能看著心愛的人,為了護衛自己竟然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更悔恨當初為什麼沒有盡心練功,以至於只能眼睜睜的像只縮頭烏龜般躲在她的羽翼下。
他緊捏著手中的“擎天弓”,他沒有機會射向敵人。因為屋脊上的弓箭手他連看也看不到。
他現在只能看到飛舞的鏈錘逐漸轉慢。
快了,他知道死亡已快來臨了。
他好恨、好恨。根大仇未報,恨與她相識苦短。
——葛義重。
小豹子猛然想到這個人是站在前面,那麼自己的“擎天弓”該有機會平射向這個狠毒的敵人。
一陣刺骨的尖痛突然由腿部傳了上來。想也不用想,小豹子已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他不敢哼聲,他緊咬著雙唇,生怕一出聲分了蘋兒的心。
他睜開眼搜尋著“無影刀”葛義重。
他看到了他,卻也看到了她。
她騎在馬上,仍然是那麼亮麗,亮麗得像一顆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只不過她臉上己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純真與稚氣。代之的卻是一團陰霾和從沒見過的冷漠神情。
小星星?
小豹子心腔突地一縮,口郁氣猛地竄了上來,急怒攻心下喉頭一甜,他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朦朧間他彷彿看到了她唇角陰冷的笑意。
他明白了,明白了今晚是栽在誰的手裡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仇恨的光芒,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自己有那麼深的恨意。難道……難道僅為了男女間的事嗎?
腦中迅快的回憶著,他想不出他和她之間除了玩伴外他曾承諾過什麼?
他更想不出在什麼都沒有下,她怎能如此絕情狠毒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她是東方起雲的女兒,他們流的是同一種血液。
小豹子痛苦巍然的站了起來,他取出了一顆配過火藥的彈丸。
算了算距離,他沒有把握這一擊是否可以達到目標,尤其在自己受傷後。
拉弓、出彈。
“轟——”
爆破的聲音響徹長街,劃過黑夜。
聲響過後是一片煙消迷漫,小豹子看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射中目標。
因為他已倒了下來,畢竟兩隻腿都中了箭的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支撐了。
這個時候也卻看到了蘋兒的臉龐,那張白淨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居然離得他是那麼的近。
她也倒下了?她怎麼能倒下?
小豹子一股涼意從頭腳至腦際,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死了是不?
如遭電擊般,他顫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撫摸那張緊閉著雙眼,淒美絕倫的臉蛋,卻久久不敢觸及。
因為他害怕,害怕他感覺不到她的鼻息。
箭呢?
那方才仍如落雨般的箭呢?它們是什麼時候停止的?
他想不出是什麼理由,一切怎麼會變得那麼安靜。
他努力的想等煙消過後去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做不到。
他暈了過去。
她死了是不?她是不是死了?
小豹子猛然坐了起來,然後他就看到了他。
“你應該躺下,你的傷勢不應該坐了起來。”
那個瘦削卻挺拔的黑衣人露齒一笑,伸出雙手扶著小豹子又躺了回去。
“不,告訴我,她怎麼了?她怎麼了?”小豹子剛一躺下,整個人突然又坐了起來。
雙腿一陣抽痛,痛入心扉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聲,卻顧不得對方是誰,猛抓著人家的雙臂一疊聲的問。
“你先躺下好不好?”黑衣人的眼神有種讓人堅若盤石的感覺。
“你先說,你先告訴我她到底怎麼了?”小豹子執拗的推開對方的手,然後倔強的道。
搖了搖頭,黑衣人不再堅持,卻拿了一個軟墊靠在小豹子的背後,一面道:“你昏迷了二天,我不知道你說的她是不是那個女孩子,如果你指的是她,我只能告訴你她……”
“對、對,我說的就是那個女孩子,告訴我,告訴我她怎麼了?怎麼了?”小豹子滿頭大汗,惶恐的搖著對方道。
嘆了一口氣,黑衣人實在想不透這只驚駕不馴的豹子竟然會是個多情種子。
“我很抱歉,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氣息。”
有如晴天霹靂,小豹子整個人痴呆住了。
他當然知道蘋兒是為了什麼而死,於是他眼中升起了逐漸熾烈的復仇之火。
他腦中現在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一定要親手摧毀“黃綢鋼刀會”,他要把敵人一個個斬盡滅絕。
她還年輕,年輕得才剛剛懂得愛是什麼,怎麼就死了呢?
她說過她要嫁給我,要跟著我遍游名川大河,我也答應過她有朝一日要陪著她去看扶桑三島,她怎麼什麼也沒做就這麼死了呢?
看著小豹子這種失神落魄的樣子,黑衣人不忍又不得不道:“你該休息了,想多了你的傷恐怕會惡化。”
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小豹子用一種怕人的眼光從新打量著這個黑衣人。
許久後他才開口道:“你是誰?這是哪裡?”
黑衣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他想了想道:“我姓黑,名叫黑雲。”
“黑雲?”小豹子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在口中念了一遍。
“好怪的名字是不?江湖上的人——”
“我想起來了,你叫‘九手如來’對不?”
有些訝異,“九手如來黑雲”道:“你認識我?噢,不,你不可能認識我,我想一定有人曾提過我對不?”
他已經想到有誰會對小豹子提起自己,同時他也彷彿看到她那張美豔如花的嬌靨。
“你還沒有告訴我,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小豹子定定的望著黑雲,心裡卻想著這個人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殺手”。
他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家有萬貫財的公子哥兒,也像一個屢試不第的書生,更像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這裡很安全,也是一個養傷的好地方,一切都等你傷好了再說。”
說了等於沒說,小豹子心裡對這個人更有了幾分懷疑,他知道像這樣的人他要能說的他一定會說,他要不想說就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還是不會說。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雖然人家沒說,小豹子卻已經猜到自己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浪花拍打的聲音,再加上不時輕搖的感覺,這都說明了他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這個時候門簾掀處,一中年蓄著黑鬚的文士行了進來,一進門他就看到小豹子是坐在床上,他眼睛一亮,加快腳步走近床邊。
“小兄弟,你醒啦?真是出乎我的意外,出乎我的意外,一個像你失了那麼多血的人能那麼快醒了過來實在不容易。呵呵……”
“他叫諸葛明非,是我的好友,在這世上我不知道還有誰的醫術會比他再好的人,你的傷全靠了他那雙妙手。”“九手如來黑雲”介紹著。
“少給我戴高帽子,來、來,小兄弟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諸葛明非一面笑著,一面掀開小豹子身上的被子,同時俯身查看他雙腿的傷處。
“嘖、嘖,照說你這兩處箭傷全己入肉達骨,再加上箭簇上浸過毒,平常人就算沒死,傷處此刻也早已潰爛。我行醫多年還沒碰過這種情形,你中的毒不但未隨血氣流竄全都聚在傷口處,而且還一點點自然的排出來,這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真是奇事一樁。”
小豹子聽得諸葛明非的話,他閉上了眼睛,心裡的痛苦就像針扎般。
那些人竟然狠毒到這種地步,蘋兒就算僥倖未死,恐怕也難逃毒發的命運。想到這小豹子慘然的滴下了兩顆男兒之淚。
“小兄弟,你可曾服食過什麼稀世珍貴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