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毗鄰的店家和商戶都聽見了聲響,紛紛出來看一個究竟,街上行人也都停下脚步向她們投來震驚的目光。
秦朝辰疾步回到車旁,當看到眼這個場面,擰緊眉心尋找顧懷露的身影。
顧懷露心臟如擂鼓般跳動著,好半天才穩了呼吸,轉眼間,他就來到她的面前,將她牢牢地抱入懷中。
手指放在他起伏的胸腔,聽見他低聲問︰「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怎麽樣?」
秦朝辰的聲音因爲异樣的情緒而發緊,他緊緊地按住她的肩膀,眼睛沉冷到極點,顧懷露搖了搖頭,急忙安慰他︰「阿辰,我真的沒事……」
她稍是鬆開他的臂膀,先去關心顧妍的傷勢,秦朝辰隨她一同將姐姐扶到邊上的甜品店坐著,他彎身檢查她腿上的傷勢。
剛才顧妍應該是跑的太著急,所以崴到脚了,脚踝紅腫充血,很明顯地凸出一塊,手部也有一些擦傷,但問題不大。
秦朝辰讓她動了一下脚,確認應該沒有骨折之類的,這才回頭看向身後的顧懷露,情緒在溫冷之間游移,眉宇間是濃濃的擔憂︰「你有沒有哪裡傷了?」
顧懷露從頭到脚也把自己檢查了一遍,摸了摸手腕處,才發現手上的翡翠鐲子掉了。
她看了一眼他車子的方向,「有人把炮仗扔進了車裡,不太像惡作劇,除非是心理變-態……」
這種鞭炮爆裂的時候威力不小,別說每年被它炸傷的大有人在,就是被炸瞎也不稀奇。
顧家的保鏢一直都會跟著顧懷露保護她的安全,在發現意外之後,幾分鐘之內就出現在車子四周,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
一位穿著黑西裝的總負責走到他們面前,將碎在車子裡的翡翠鐲子交還給她。
「是兩個普通的鞭炮,我們現在檢查車子,確保沒有其他的隱患。」
顧懷露接過碎玉,「好,辛苦你們了。」
顧妍不小心崴了脚,她却什麽事都沒有。
唯獨手腕上那隻玲瓏剔透的翡翠,碎成了四段……
她看著手裡的鐲子,想起古話說,玉能擋灾,這隻鐲子她也戴了好些年,也算心頭寶之一,已經養出了溫潤冰瑩的光澤,這樣的巧合和遺憾,令她心頭多了一份柔軟的惆悵。
秦朝辰握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輕輕地拈著,顧懷露抬眸看到男人眼底的波動,用無聲的目光安撫。
暮色籠罩大地,火燒雲一層層地染盡天邊,負責人接到下屬的報告後,立即轉述給小顧總︰「那個男的抄著小道溜了,我們一路跟著,但他鑽入一輛麵包車跑了,暫時沒追到車子。我們的人已經聯繫附近民警,讓他們調一下攝像頭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
顧懷露想了想,說︰「我去做筆錄,你們用車把我姐送去醫院。」
她彎身叮囑顧妍︰「姐,你先去醫院拍個片子,好好檢查一下。」
顧妍點了點頭,畢竟也是大家閨秀,盡管之前兩人都受到了驚嚇,此刻已經冷靜下來,柔聲說︰「我沒什麽大礙,你們別擔心知道嗎?等我打電話給你。」
不少路人向他們投來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有一些看的還不肯離開了,幾個女孩似乎是認出了秦朝辰的模樣,對著他的臉連脚都邁不動了。
「是不是呀,到底是不是呀……你照片再給我看看!」
有人附和著同伴︰「肯定是的吧,你看那兩個女孩子也好漂亮,哪個是昭露大大啊?」
兩個人互相推搡拉扯。
「不愧是富家小姐啊,氣質好的不要不要,她身上的衣服什麼牌子的!」
如今,秦六段也已屬於「網紅」範疇,少年下棋時冷然清貴的照片,是不少妹子們手機裡的屏保。
眼看她們準備拿手機出來拍照,秦朝辰用手擋了擋顧懷露的側臉,輕聲說︰「走吧,以防萬一,我們也坐那些保鏢的車。」
晚上六點時分,他們從警局出來。
顧懷露聽說顧妍已經包扎好了脚踝,敷了消腫祛瘀的藥,本來還打算去看堂姐,結果電話那邊傳來白源的說話聲,她立刻機智地打消這個念頭。
秦朝辰已準備要處理這次的事件,他臉色極不好看,一身的寒魄收也收不住,就像是已經將敵人逼到死路的棋手,一招拆散棋型,總該有人要倒了大黴。
但顧懷露通盤考慮之後,先阻了他,她告訴保鏢公司的負責人,把這件事交代給顧懷澤就行了,別再傳到在懷柔拍戲的顧家夫婦耳中,免得他們千里之外還要操心。
秦朝辰明白她是在防著誰,這才沒有繼續命令下去。
本來好端端一個周末,却被這樣一個意外給毀了。
秦朝辰知道顧懷澤擔心這個寶貝妹妹,今晚她必然得回家露個面。
可他又捨不得就這樣放她走,兩人就沿著點了燈的河岸散起了步,當悠揚的夜風飛過肩頭,美好的夜晚粉飾太平,却藏著可怕又陰暗的人心。
走了一會兒,顧懷露不禁開口︰「我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有點古怪。」
秦朝辰緊緊牽著她,她抬頭看著遠處天空的一輪彎月,明亮的月色美不勝收。
他的聲音很低︰「當時路邊停了很多輛車子,不光是你們……假如對方無差別攻擊,要選中你們的幾率不大,不然就是……針對秦家或者顧家。」
「顧家向來以和爲貴,這些年來與其他企業、組織也沒發生什麽非要大動干戈不可的矛盾,再加上知道我和顧妍的應該也不多……」
秦朝辰沉吟,也覺得不像是什麽顧家的對頭做出來的事,至於他們秦家,可能性到是更大一些……但他們平時就已經很注意各方動靜,何况這種惡作劇似得手段,也不像是大財閥會做得出來。
顧懷露想了想︰「難不成是單純的仇富?」
他的車子不便宜,這點倒是可能成為一些小人的目標。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地方仍然說不通。
他們家的保鏢說,很顯然那些人是有預謀的,不然一切行動不會如此順暢,搭配的天衣無縫。
可是,誰又會想到用這麼愚蠢的招數對付他們?
「我有想過秦瑜涵,或者你們秦家的其他什麽人……可他們明知道萬一傷了我,自己也絕對沒有好下場。」
顧家會動用一切手段,要她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秦瑜涵應該還沒有失心瘋到要「玉石俱焚」的地步,何況也沒有理由這樣做。
河流上停著幾條運輸用的小船,晚上的風依然不減勢頭,船上的燈光像是隨風在四處搖曳,晦暗不明。
秦朝辰用大衣裹住她,將下巴抵住她的額頭,聲音在稍高一點的地方傳來︰「……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她點頭︰「我知道。」
「你不能有事。」
「好。」
隻言片語,但都是不用說出口的關切,平時這男人還能說一些哄她高興的話,可真遇上這樣的意外,他却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將所有未曾說出口的愛意都化在一個吻裡。
溫柔的吐息間,是一對情侶共訴衷腸的契機,那吻由淺轉深,像一連串的火星,帶起了燎原般的熱情。
秦朝辰的雙手安撫著她略僵的背,很快,深切愛意在唇舌間升溫,心底翻騰的感覺逐漸激烈,讓她整個人如同置身在一池溫泉,心曠神怡。
頭頂的月色將他們籠罩在一掬柔情之中,路旁的枝葉晃動出成片的陰影,支出了片刻的安寧。
只可惜冬日的夜晚實在寒冷,又是臨近河邊,總不能待的時間太久。
顧懷露依偎在他懷中,臉上還留有動情的紅暈,倒也幷不覺得太冷,就怕他會凍壞了。
「秦瑜涵不敢如此囂張與顧家爲敵,她在秦家還沒這麽堅實的底氣,也會害怕受到責罰。」
秦朝辰摟著她,淡淡地說︰「有一樁二十幾年前的舊事,也算是『前車之鑒』了。」
「我父親告訴過我,他有過一位伯伯,叫秦東陽。曾經在秦家掌事多年, 赫一時,但後來走上了歪路子,引起老一輩的諸多不滿,再加上他是十足的狼子野心,得罪了不少與秦家交好幾十年的名門望族。後來就被徹底趕出了秦家,爲了生計只能改了名字,徹底拋却了過去的人生,混迹黑-道……」
「不管秦瑜涵對我有多麽不滿,在她沒有把握一手遮天的情况之下,絕不會得罪我,也不敢得罪你們顧家。」
顧懷露沉默片刻,她之前也是這樣想來著。
「我們還是等著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反轉吧。」
湖面撒著淡淡的一層幽藍色光影,橫亘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裡有種蕩在心底的纏綿。
秦朝辰早就明白,想要讓她在這個世間安然靜好,就必須讓整個秦家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是爲了她,他也要成爲最好的那個男人。
哪怕夜晚的風再如何寒冷,他都會用最坦誠的溫度將她捂熱。
這是他能想到最萬全的保護,不管她有多强大獨立,他都會爲她開闢更廣闊的天地,爲她抵擋一切不幸與苦難。
以前只覺得心中有棋,每一盤都是他和世間的對話,他隻和强者厮殺於其中。
大千世界,芸芸衆生,哪曾想遇到一個傾蓋如故的她。
與你沉醉一生又何妨……
也算不負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