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懷露在寫《紅塵三千》的過程中，爲了力臻完美，她會記錄一些小細節，然後打電話給廖風清，除了請教玉雕的知識，也順便與他聊聊山南水北，陪他解解悶。

　　最近，廖風清也總算被秦朝辰磨穿了性子，帶著幾位徒弟搬來了S市，聽說秦總給他提供了相當便利的居住和工作環境。

　　「你是不是感冒了？」聽著老人家略帶沙啞的嗓子，她不禁有點擔心。

　　「沒事，就是前幾天和我徒弟出去吃飯，晚上散步回家吹了點風，他們給我買藥了，其實吧，喝幾白開水就都好了。」

　　顧懷露還是不放心︰「真的就是感冒嗎？流鼻涕？有沒有咳嗽發燒……」

　　廖風清「哈哈」地笑了幾聲，嗓子如同含了一把沙礫︰「小姑娘你操心什麽，老頭子的身子還能扛，放心吧。」

　　直到挂了電話，她還是有些記挂在心上，要說廖先生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可就怕不會照顧自己，畢竟一個人過日子，兒女又都不在身邊，有了小毛小病也是挺麻煩的。

　　這邊正巧聽說顧妍因爲前陣子太累，好幾個月親戚都沒按時來，她打算去看一看中醫那邊，治療月經不調，兩姐妹就約好一起去中醫院，顧懷露順便也給廖風清開個方子，拿些預防感冒的中藥，調養身子。

　　轉眼間，到了看病當天，兩人取了號，分開兩個科室看了醫生，再去取藥處拿了幾個療程的藥材，顧妍打算先回「嘉葉」，而顧懷露直接就去廖風清工作的開發部，也就是秦朝辰的公司。

　　「你正好順路帶我一程？」

　　顧懷露聽堂姐這麽說著，唇角微微勾起，顯得很調皮︰「我已經找好司機送你了，顧小姐。」

　　顧妍一頭霧水，但當她走到門口看到那道俊朗而熟悉的身影，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白源正好輪到休假，顧懷露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問他能不能開車來醫院接她們，一起去吃午飯，他總不能拒絕，就立刻穿上外套過來了。

　　看見顧妍手中拎著的中藥，他眉宇微皺︰「怎麽這些天不見……你生病了？」

　　顧妍神色含羞，但很快就掩飾過去了，「沒事的，醫生說吃幾個月的中藥，自己調劑一下就好。」

　　白源低沉著嗓子︰「那是什麽病，嚴不嚴重？」

　　顧妍瞥了一旁默不作聲的顧懷露一眼，後者依然保持距離，心中偷偷樂著，但就是不摻和他們的對話。

　　「真的沒什麼，就是身體有點虛。」

　　「醫生怎麼說的？」

　　眼看白源逼得很緊，顧妍又是喜歡打直球的性子，就直截了當地說︰「醫生說了，我月經不調、經期延長是因爲情緒壓抑，加上工作太忙不良的生活習慣太多，對症下藥開了一點白術、茯苓、甘草什麽的……」

　　顧懷露趁機使壞︰「我姐那是陰陽失調，陽氣不足，需要補充~」

　　白源五官英挺，氣質端正，聽完她的叙述之後，臉上印出些許尷尬，而那幾絲赧然反而令他更有一番味道。

　　顧妍窘紅著臉，故意扯開話題道︰「你就別擔心我了，還是多關心一下元昊的事吧。這次他勾搭上那個女人也夠驚人的，我都替他操心……」

　　顧懷露︰「……」

　　白源︰「……」

　　顧妍說完之後，才發現了顧懷露一臉的沉默，而白源臉上浮現出驚愕萬分的神色。

　　「姐，白源哥……他還不知道白元昊，那個……」

　　顧妍︰「……」

　　顧懷露看了看沉默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家堂姐，當即做出了最聰明的選擇轉身迅速的離開了。

　　最近S市的氣溫是早晚凉爽，但午後却是悶熱出奇。

　　顧妍咬著唇，坐進了白源車子的副駕位，系好安全帶，車內寂靜無聲，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肅然的男子，溫溫地開口︰「對不起，我也真的……對這件事有些意外，才會忍不住說了。」

　　「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白源神色依然緊綳，但稍微放柔了嗓音，可還是聽得出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如何之重。

　　他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想要發動車子，却無能爲力，手指太過用力而泛起蒼白的色澤︰「是我對他教導不够，我這個做哥哥的太失敗了……」

　　他以爲弟弟是搶了別人女朋友，又或者因爲囂張跋扈把有錢人給惹毛了，這些固然也該教育，可與他勾搭了一位女老闆相比……兩者從本質上來說又是不同的。

　　顧妍無奈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一直這麽努力辛苦的賺錢，供他吃穿，白元昊哪裡體會過，你吃的萬分之一苦。」

　　她見他垂著臉，柔聲說︰「你還記得嗎，當年剛進演藝圈，公司給你報了許多課程，除了專業表演課，還要學語數外什麽的，你基礎差跟不上，還請我教你。」

　　那時候他不止與顧懷露他們成爲朋友，也和顧妍相識了。

　　白源笑了笑︰「明明你年紀比我小，還是一個小丫頭，却一直當我老師……」

　　「雖然你不算最聰明的，但我看得出你很用功。」

　　那時候，少年認真溫習功課的側顔，是她一生難忘的畫面。

　　顧妍的視線定定地落在這個男人身上，可是對方的眼神中依然堆滿痛苦，胸前肌肉的線條也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

　　「我想不通，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爲什麽要這樣……我不明白，他怎麽可以做得出這種……」

　　顧妍看他已經氣到語無倫次，咬了咬唇，緩緩道來︰「白源，你一直都很努力的生活，是因爲你明白自己想要的東西是怎樣的。可白元昊不是，你想，他在娛樂圈一帆風順，又賺了這麽多錢，紙醉金迷，誘惑無處不在，這樣一個年輕人哪裡把持得住？」

　　而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給予白元昊更多感情上的關注，但願他能懸崖勒馬。

　　回憶如同一條長河，在兩人之間架起脉脉的牽連，不經意間就被攪起無數的漣漪，長長地綿延，不見休止。

　　最終，白源只能嘆了一聲，語氣微沉︰「最近他去外地拍戲了，等他回來……我再找機會和他談談吧。」

　　顧妍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悄悄地看向窗外的街景。

　　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就像西西弗斯的傳說，你費盡心力想要將石頭滾上山頂，它却總是在你以爲即將抵達峰頂的時刻戛然而止。

　　你只能去找那塊石頭，重頭再來。

　　……

　　顧懷露抵達「天府銀樓」的S市總公司，在前臺與廖風清老先生取得聯繫之後，這才得以進入公司內部。

　　秦朝辰為廖風清特意在產品開發部設立了工作間，與其他設計師、手工師傅區別開來，待遇相當優渥。

　　此刻，廖師傅戴了老花眼鏡，微躬著背，神色沒有半分平日裡的和風溫曦，而是充滿嚴謹，不苟言笑，在指導戴著口罩的年輕人如何雕琢璞玉。

　　一塊玉石，方寸之間定乾坤，難怪四周會有一種旁人無法插足的凝重肅然之意，唯有機器運作發出的細微聲響。

　　她不想打擾對方，就站在一塊半身窗戶外面，靜靜地欣賞著他們工作時的場景。

　　沒過多久，身邊突然立著一個氣質卓然的身影，他就站在幾步之外，臉龐被流瀉的燈光照出幾分寂靜悠然，那清冷的聲音也多了幾分親切︰「來找廖師傅？」

　　顧懷露心底緊張了一下，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小步。

　　就見秦朝辰穿了一件乾淨妥帖的白襯衫，兩邊袖子挽到手肘處，領口敞開兩顆扣子，露出的小片鎖骨像是衝破桎梏的一種誘惑，更有莫名的禁欲感，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嗯，最近廖老是不是感冒了？我給他帶了點中藥過來……」

　　秦朝辰安靜地看著她︰「有心了。之前我也給廖師傅買了一點西藥，不過還是你想的更周到。」

　　他側過身，唇綫漸漸軟化︰「他們還要忙一會，我帶你去參觀一下？」

　　顧懷露笑了︰「好。」

　　要說珠寶玉石的工藝製作，這其中蘊涵太多說不清的智慧和奇妙了，玉翠銀縷、金箔傳奇，「天府銀樓」的總公司都有幾分歲月沉澱的美感。

　　這裡除了廖老的工作室是直接對「玉」進行加工，其他科室主要是提出概念設計、出設計圖，再到一些手工工藝，接下來的一道道工序則要在工廠車間完成。

　　顧懷露好奇地四處看著，不時還問他︰「鑽石的修飾度級別不知道是怎麽區分的？」

　　秦朝辰知無不言︰「一般分爲很好、好和一般三個級別，要注意的是，如果鑽石刻面有拋光紋，會降低修飾度級別……」

　　男人微抿著唇，認真給她做了一些相關的介紹，還帶她參觀了幾個部門。

　　當整個公司上下的員工們看到他們清隽年輕的秦總，竟然親自帶著一個妹子來逛公司，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可每個人的臉上又都充滿了想要扒一扒的微妙表情。

　　「什麽客人如此重要，難道是未來老闆娘！」

　　「嚶嚶嚶，好想把我家秦總抱走，可人家長得真心好漂亮，郎才女貌！」

　　「他們過來了過來了，啊我的心被擊中了！我秦總真是比珠寶還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