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顧懷露幷不知道外面已經熱鬧瘋了，她來到秦朝辰的辦公室，發現這地方和他很匹配，四周裝飾冷冷清清，除了辦公用品和碼成一條綫的文件，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

　　獨獨是在靠左的一面墻上挂了國畫，畫上的墨韵層次分明，烟雲流潤，山水樹石皆讓人心神寧靜。

　　她對端茶過來的男助理點了點頭，等人出去之後，感嘆︰「不管是珠寶加工，還是雕琢翡翠，一道道手藝功夫下來，想想也是很美的一件事。」

　　「花費功夫的事，確實很不容易。」秦朝辰想了想，眸色明暗間，看向她︰「就像你這幾年下來堅持不懈寫作，其實……假如一開始就由你們家在背後當推手，根本是手到擒來的事。」

　　她甚至有自己的文化公司，又有什麼能阻止她一步登天呢。

　　顧懷露却是攤手，笑了笑︰「我這個脾氣，大概是遺傳了我家兩位大人的固執，我媽不希望我是嬌養長大的，實際上按照顧家的規矩，剛成年就該自己想辦法賺零花錢。」

　　她心中敞亮，明白幷不是所有的成功都應該立竿見影，現代社會本身就太浮躁，她更想試著憑借自身才華，一步步脚踏實地去追逐夢想。

　　秦朝辰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皮膚白晰、眉目如畫的姑娘。

　　「……怎麽了？」

　　「我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番話。」

　　更不曾想過……會遇見這樣一個你。

　　顧懷露明確自己一定是臉紅了，可這份紅暈却無處可藏，她假裝低頭喝水，一時兩人同處一室却誰也沒說話，氣氛中像是蘊含著某種不明形狀的溫柔淺情。

　　她想去拿水喝，又覺得已經喝飽了，沒有章法的動作更顯得欲蓋彌彰。

　　最終，還是秦朝辰想起來問她︰「你上次木雕受的傷好了？」

　　她怔了一瞬，沒想到他還惦記著這個小插曲，「嗯，早就結疤好了，就是還有一點淡淡的痕迹，擦點祛疤膏應該會好……」

　　「我看看。」說著，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視綫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上，忽然伸手輕輕地托起，觸手皆是溫熱的蜜意。

　　她眨了一下眼睛，都有點不敢信……

　　這是他……第二次拉她的手了。

　　顧懷露默默地吞了口水，極力說服自己不要緊張，可胸口又有些沉沉的仿佛都要喘不過氣。

　　秦朝辰垂眸凝神，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果然只有一抹淺淡的櫻色，不仔細看的話幾乎都看不出了。

　　他的神色鬆了一下，默默地鬆了手指，只是餘溫仍在她心頭流淌。

　　秦朝辰暗啞著嗓子，忍不住輕笑一聲︰「所以，以後不要在家做這麽危險的事了，下次想刻什麽、雕什麽……直接來我們公司也不要緊。」

　　顧懷露︰「……」

　　她睫毛顫了顫，正打算說點什麽，有人敲門向他通報︰「秦總，廖老師來了。」

　　廖風清進屋之後，先是看了一眼兩人，感覺到房中不明所以的氣氛，很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接過她遞來的中藥，他感慨地嘆了一聲，嘴上說︰「你這小姑娘，人長得漂亮又有孝心，不嫌弃我老頭子話多，還給我買藥，誰要娶了你真是有福啊……」

　　顧懷露聽得耳根一熱，根本不敢去看房間裡另一位男子的臉，只能佯裝瞪了廖老先生一眼，「我好心多照顧你一些，你還拿我取笑……」

　　「好了，你給我送藥，我請你這位小姑娘吃午飯，好不好？」廖風清笑呵呵地摘下眼鏡，折在手心裡，對秦朝辰示意︰「你也一道來，就在你們公司食堂，小顧我和你說啊，他們食堂的飯菜味道那叫一個棒！」

　　平時顧懷露若在公司，午飯都是由顧懷澤親自挑選了酒店，再送過來的豪華盒飯，不過很多時候她忙的根本扒不上一口飯，也有吃個麵包、壽司什麽就打發的情况。

　　秦朝辰看了一眼墻上挂鐘的時間，又看著顧懷露，說︰「是到午休時間了，那走吧。」

　　……

　　「天府銀樓」的員工福利還真是不錯，顧懷露在食堂吃了一頓飽餐，回到家就連晚飯都沒什麽胃口吃了，只在桌邊坐了一會兒，挑了幾口愛吃的菜，就說吃飽了。

　　剛從國外回來不久的兄長看著她，滿臉詫异︰「胃口這麽小，有心事？」

　　「午飯到現在還沒消化。」她拍了拍小肚，看著對方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哪來那麽多心事，你當演電影？」

　　顧懷澤無語，噎了一下才說︰「那就等會吃甜點，你喜歡吃的糯米糕，一會讓阿姨端上來。」

　　顧懷露滿意地面帶笑容，對方慢慢地夾了一口蔬菜放到碗裡，頭也不抬地說︰「我最近剛回來，很多事堆著來不及處理，不過聽說，你和秦家的某個男人走得很近？」

　　顧懷露面色平靜，裝著若無其事，不用問也知道大概是舒衣或者什麽人說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

　　「難道你沒聽他們說，這個姓秦的什麽德行？」

　　她不怒不惱，只是輕聲問他︰「那你覺得，他把秦家的『天府銀樓』經營的如何？」

　　顧懷澤微慍的眉目顯出一絲疑慮，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要說這一年多以來，秦家的珠寶生意愈發火爆那是不假，在消費群體購買力下降、競爭又激烈的不良形勢下，大部分同行都覺得舉步維艱，但唯獨他們公司賺的盆滿鉢滿，也是一個非常怪异的特例。

　　顧懷露想起一起吃飯的時候，秦朝辰對她說，除了鞭策團隊，讓他們擁有非常高的執行力和留下每一個細節，珠寶生意以前注重與男人的溝通對話，但如今許多女性都有了自己購買首飾的能力，也都願意這麽做，他也會更看重這塊消費群體。

　　「傾蓋如故」的珠寶系列從它的設計理念來說，也確實更偏重女性所喜歡的類型。

　　這個成語延伸的意思就是初次相識的兩個陌生人，却不知爲何一見如故，當然，它也不像是「一見鐘情」多用於男女，它能涵蓋的範圍更廣，就像他們與廖風清，也有一些「傾蓋如故」的意思。

　　大概一切都是緣分使然，有些人就像兩塊散落世間的碎玉，遇見對方就是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也有些時候，這種相遇能使尋常無奇的兩塊頑石，都變得光芒更甚。

　　顧懷澤默不作聲地冷笑，他性子本來就急，在外人看來固然是沉穩精明的顧家小少爺，可對著自家人，本性就會暴露無遺。

　　「我勸你還是別和這種渣男走太近了，被爸知道……他肯定也得管你。」

　　顧懷露眯著眼睛衝他笑，讓他再如何不滿也無法發作。

　　「我已經不是小學生了，也不是高中生……顧多多，比起操心我的終身大事，你還是快點找個嫂子回家。」

　　顧懷澤假裝瞪她一眼。

　　總之，那個秦家小子是絕對別想窺覬他的妹妹，顧家的千金必須得配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就算比不上他吧，也不能比他差多少！

　　「對了，你不是說想要擴展『澤露文化』的經營範圍，譬如影視劇的開發和引進？這個周末S市有一個青年企業家的商會，我帶你去見幾個人，『嘉葉』的影業投資和院綫管理也是與他們合作的。」

　　顧懷露一臉嫌弃地搖了搖頭。

　　作爲哥哥的某人心中無語，大概在這妹子心中最正經的「商會」，就只有企業家協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的那種吧……

　　而類似顧多多所說的這種「商會」，實質只能算是鶏尾酒會，一些青年富豪聚在一起吃喝玩樂，泡個小花嫩模……

　　但不管如何，做生意總要打通關係，她也沒法徹底拒絕。

　　周末的時候下了一場短暫的暴雨，整個S市被夏季清新香甜的氣息包裹著，空氣中的濕漉感令人神清氣爽，這也讓本來不想出席商會的顧懷露心情轉好了一些。

　　她穿了規規矩矩的淡色長裙，將嬌俏玲瓏的身段藏在衣料裡，長髮全部盤在右側繞了一個小咎，鬢邊髮絲在微凉的風中輕輕拂動，淡妝之下更顯得五官精緻如雕琢，姣好卓秀。

　　因爲不習慣這種社交場合，陪兄長與幾位老闆打過招呼之後，顧懷露就躲去了花園，看著一座音樂噴泉。

　　夜色清凉如許，夏夜的風吹皺一池泉水，她從自助餐的桌子上拿了一些麵包過來喂金魚，正享受著這個清淨安寧的時刻，一陣女人們的嬉笑聲破風而來。

　　察覺到是熟悉的嗓音，她微蹙了眉頭，打算離開這處是非地，却意外地聽見她們在聊︰「你說那位年輕的秦總？別看他總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樣子，私下還不是禁不住誘惑。」

　　「你知道嗎，真是好笑，他不僅在別人面前拒絕我的好意，還假裝對我沒興趣，轉身就來敲我的房門。」付芸寶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地咬了咬唇，「不過……床上功夫還真厲害，我們一晚上做了三次，你說現在的男人怎麽這麽會裝啊，哈哈哈……」

　　畫面像是被定格下來，顧懷露看到她們幾個女人出現在噴泉的另一邊，雙方都見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