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因爲我是『男孩』,家族長輩才會極爲看重。當時我父親已經急的束手無策,就和母親抱著我,一同來到『國懷寺』,來找當年的主持大師……大師也說不上什麽明確的解决方法,只說把我養在這裡一段時日,看能不能有所好轉。」
秦朝辰望著樹林之間疏漏的光,那雙眸子清澈婉轉,格外誘人入勝。
「我的名字也是這位老主持給取的,特意沒按照秦家的規矩來。」
朝辰,「朝」是日出之際,萬物蓬勃蘇醒,「辰」字蓋星象於農事,大有攸關。
希望這孩子能借此名字躲過異常冷酷的命運,護他一生無災無痛,粲然新生。
「我是四歲時候,認識了我的圍棋老師,後來他告訴我,那時候他就覺得我特別聰明,開智的時候表現的比尋常孩子都要聰敏,可是……他們也擔心這樣不太好。」
因為早慧易天。
顧懷露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她緊緊地盯著他,連眨一下眼都捨不得。
「大概是『靖南』水土對我的病情真的有幫助,加上主持也用了很多藥草和偏方,不知不覺身體好起來了。」
後來秦老爺子也來了,陪小孫子一起住在寺院裡,每天誦經念佛,一個月裡小朝辰的情况莫名好轉,老主持這時便說,假如能把他放在這裡養到十來歲,或許就能平安無事。
盡管秦朝辰的父母捨不得與兒子分離兩地,但又抵不過秦家全族的要求,也怕真的會有什麽「孽力」在小朝辰的身上作祟,他們只能每年都循環往復地來「靖南」照顧他。
好在,那時候的小朝辰盡管病痛纏身,還是能見到雙親,四歲時他又遇見了「圍棋」,從此跟隨師父走入了這個黑白的玄妙世界。
秦朝辰天資過人,幾年中隨著師父輾轉去了幾個道場討教學習,到了十二歲通過考試邁進職業棋手的門檻,同年就直接按照規定在比賽後升爲了三段。
他受到的圍棋指導與那些同輩的棋手相比大概是最不正規的,但在職業生涯的比賽中,幾乎是無往不勝。
所有人都在看著一顆圍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乃至不少本來對圍棋不感興趣的年輕人,都在無意之間被這位比明星還出衆的少年棋手給吸引了過來。
顧懷露聽到這裡,沉思回憶,好像過去在電視裡有過關於「天才圍棋少年」的專輯,她也不止一次看到過播出,只是,都沒有放在心上,似乎還有什麽派系傳人之類的……但她也記不清了。
秦朝辰十六歲,晋升六段,幷在一個國際性大賽上贏了當時的韓國頂尖棋手樸九段,就在所有棋迷都以爲他會迎來職業生涯第一個巔峰的時候,他却突然宣布離開棋壇,放弃職業棋手的身份。
可以說這個消息令整個圍棋界措手不及,掀起了一場軒然風暴。
這些年,秦朝辰也經常會找機會回「靖南」住上一小段日子,但每次回到這老舊矮小的屋地,仿若這過去十來年的生活,就是一場黃粱夢罷了。
顧懷露忽然就理解「圍棋」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怎樣重要的角色,它陪他走過無數清苦孤寂的夜晚。
那當初他做出「選擇」的時候,又有多少矛盾,多少艱難呢。
他笑了笑,說︰「我還有很多想告訴你的,可惜……眼下時間不够了。」
她抬眸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溫柔的男子,那額前黑髮被吹得淩亂,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安靜的影子,呼吸間都是他沾染了青山遠水的氣息,糅雜著桂花和百合花的香氣。
沒關係,我都想聽,想一直聽下去。
夕陽將近,顧懷露看一眼天色,想到孩子們再等下去就得摸黑回家了,毫不誇張地說,有些男孩、女孩爲了能念書,每天上下課都要趕一、兩個小時的路。
而她也要和肖國光教授吃飯,秦朝辰垂下眸子與她對視,彼此都有一些捨不得的想法。
「等晚些時候再聊?」
聲音近在耳邊,她倒吸了一口空氣︰「……嗯。」
兩人只能暫且別過,約好今晚在茶館見面。
很快就到了掌燈時分,每一家每一戶都點起了燈光,顧懷露去小館子和老肖他們吃飯,教授還帶了幾位他的年輕學生,有男有女,衆人點了幾個小菜,但沒有要酒,席間她也問了許多關於古建築修復的問題,除了本來就感興趣之外,正好也算素材的積累了。
田舫與他的幾位師兄弟妹都是老實的孩子,性子敦厚,就是也容易害羞,面對顧懷露的時候依舊不敢拿正眼去看她。
夜色落在幽柔的古鎮,點點星辰璀璨,在雲層中微微閃爍,老肖提議讓年輕的學生們送顧小姐回民宿,她急忙就說在這裡還有一些其他事要辦,婉言謝絕了。
外面的天色暗下來,更顯得遠方一燈如豆,那些亮起的一盞盞燈都像只存在於夢中的螢火,模糊了人的視綫,也讓這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
顧懷露與他們道別之後,心中像有什麼聲音一直在催,秦朝辰所說的茶館就在不遠處,所以即便沒人領路她也知道怎麼走。
寂靜的青石板街道,只有稀少的行人還在走動,明清時期的磚雕隱在月夜中,流露出幾絲古樸沉靜,偶爾不知哪一戶人家還會傳出來幾聲犬吠。
顧懷露走到茶館門口,却發現只有二樓還有依稀的光源透出來,而一樓漆黑不見五指。
……莫非秦總和這裡的老闆認識,特意讓他提前打烊,好方便他們談話?
大概也有這個可能吧。
剛準備上前敲門,却聽見裡面傳出一些不尋常的動靜,像是一男一女的對話。
「怕什麽,他今天去找隔壁村的老孫喝酒,不會這麽早回來的。」
男人的嗓音醇厚,還帶著一絲粗喘,接著就是一些桌椅踫撞的動靜。
「好哥哥你別急呀,這麼早打烊,不會有人過來找你吧?呀,你怎麽就硬了!」
「不會的,我和幾個哥們都說好了,今晚不在……讓我親一口,你這騷-浪的小-蹄-子,快給哥揉揉,又大了好多。」
顧懷露的臉上像是染了一層胭脂,沒想到這裡的「民風」如此開放,葷-話也是講的這麼直白,這都還沒到深夜,已經……
身後忽然有人走近,從背後將她輕輕地帶入懷中,顧懷露先是警惕地渾身僵硬了一下,但當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心臟又如同坐了過山車般降下來,滿滿當當的觸撫令她都快要停止呼吸。
秦朝辰俯身,在她耳際說︰「噓,別出聲,我們走吧。」
她點點頭,就這樣被他牽著離開了茶館,柔和的月光下,兩人的身影穿過小巷子,來到一處無人的窄道。
顧懷露靠著身後的石墻,身上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她渾身燙到雙腿都失去了挪動的氣力。
秦朝辰就這麽低低地望著她,兩人貼的非常近,他就保持著這個距離,視綫很自然地垂落,定格在她兩片因爲激烈呼吸而合不攏的唇瓣之上,心中如同有蘆葦隨風擺動,而那雙深邃的黑眸中又像燒起了野火,燒燼了所有理智。
她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但却沒有拒絕,也不想拒絕,所有克制、隱藏的繾綣深情,直到今晚需要一個機會來詮釋。
秦朝辰一隻手扶住她的臉頰,身體貼過來,而體內的躁動已經沒有辦法再壓抑,當碰觸到這柔滑的肌膚時就更難逃脫了,只想這樣陷下去,傾盡所有。
男人緩緩地低頭,也顧不得她是否會抗拒,往下吻住她柔軟的下唇,輕輕地親吻,一下又一下,然後是一寸寸地摩挲,沒有章法,但却飽含了如視珍寶的柔情。
舌尖探入她的口腔,描摹著柔軟的方寸之地,她臉上的嫣紅迅速擴散至整段潔白的脖頸,映襯著淡雅月色,更顯得誘人採擷。
男人的親吻無師自通,頂開她的貝齒進一步勾纏深嘗,顧懷露被親的唇上發麻,胸口劇烈地起伏,偏偏像是被蠱惑了心神,也沒法喊停。
不知親了多久,他終於稍微放開了她,男人的眸子微微亮著暗光,像是夜空所有的星辰都盛在他沉亮的眼中,吸引著她的矚目。
顧懷露穩住紊亂的情緒和呼吸,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憑記憶去說︰「我下午……突然想到,那個……『天府銀樓』關注的『秦六段』,是不是你?」
她的問題來的突兀,像是很刻意地要回避剛才發生的深吻,秦朝辰的額頭抵著她,聲音中夾雜著緩緩的呼吸,异常柔軟︰「是我。」
「那你沒有……關注我嗎?」
「我選擇的是『悄悄關注』。」
「……為什麼?」
顧懷露以爲他會說,因爲不想讓別人發現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秦朝辰却是忍不住勾唇,對她微微而笑︰「因爲,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心裡一直有著你。」
她真想伸手捂著胸口,因為氣都喘不上來。
心中豁然感覺到一種綻放,像是有春風吹落心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