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顧懷露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渾身軟綿使不出力氣，她走神了一下，這才抬頭又看著他。

　　秦朝辰維持當下的親密姿勢，也安靜地看她，說︰「我對你很早就有印象了。當初，剛去國外念書，同窗的好友是我父親朋友的兒子，那人也認識你們顧家，和你關係也不錯的，他說，你給他看了自己寫的，很有意思……」

　　清幽的嗓音在曠蕩夜色裡回響，一下下敲擊著心扉，顧懷露能感覺到對方的感情慢慢地向她傳遞過來，一分一毫，都飽含真摯和灼熱。

　　當時，他也只覺得這姑娘有點特別，顧家的身家背景自不用多說，顧廷川身價逾數百億，他爲電影這個行當作出的杰出貢獻更是令人驚嘆……

　　而生長在這個環境中的女孩兒，寫出來的也是天馬行空，年紀尚幼已展現出幾分父輩的卓越文采。

　　秦朝辰在鑽研學業之餘，偶爾會去關注一下「昭露」的，在往後悉數歲月中，成爲了一種習慣。

　　曾經，我沒有見過你。

　　不識你的容貌，未聞你的嗓音。

　　但我看過你筆下的世界，喜歡你的滿腹錦繡，清麗脫俗。

　　秦朝辰說不清這一切愛戀是從何時開始的，大概是從「天府銀樓」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也可能是在廖老的小院裡……或者更久之前，他就已經對「昭露」這個名字上了一份心。

　　不知不覺就她的一顰一笑占據了心神，等回過頭再去看，那麽多的夜晚都已與她息息相關。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脈脈如水︰「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什麼都好，恨不能再優秀十來倍，才能配得上她的好。」

　　顧懷露沉溺在這片溫情的注視中，笑意盈然地回應︰「那你有沒有遇見過一個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却覺得他像故人，不僅親切，還令人心動，比起一見鐘情，更像是傾蓋如故。」

　　秦朝辰心中狠狠一動，但還是忍不住想要逗她︰「那你的意思，我比較像你的故友？」

　　這分明只是她的其中一層含義，事實上更强烈的感覺，當然是她從來不曾爲了一個人如此這般地失去心跳的次序，爲緊張，為他顫抖。

　　顧懷露小聲咕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嘬了一下她的臉頰，耳邊頓時響起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怦然不止。

　　「我也知道你從小被家人疼愛珍視，沒有你要不了的東西，你什麽也不缺……」秦朝辰很認真地說著，一字一頓滿含他的真心實意，「我以前只知道下棋，做人做事都以『棋道』去試圖猜解，我大概比不上那些很能哄人開心的男人，但我願意爲你做到一切。」

　　顧懷露滿心的歡喜，甜甜地說︰「我到今天才總算明白，爲什麽你的氣質和別人不一樣了。」

　　他哪裡都和別人不一樣。

　　眼中的情愫落到對方漆黑如墨的眸底，秦朝辰微微一笑，清冷的薄唇化出柔和的笑意，像是春風吹皺了一池湖水。

　　「那我有幸做你的男朋友嗎？」

　　她笑起來，堪比那一縷破雲而出的月光︰「嗯，好啊。」

　　秦朝辰在她話語剛落的一瞬間，再次不依不饒地吻上來，唇瓣上的觸覺又暖又燙，他輕吮她的雙唇，兩人的心跳聲都被無限擴大，溫熱的吐息互相交纏，仿佛過去那麽多的日子裡，再也沒有任何一刻要比現在令人感覺甜蜜。

　　顧懷露被他的大幅度動作壓得只能貼住身後微凉的一堵墻，她的臉色氤氳著潮紅，腦袋暈暈地沉浸在只有彼此的親昵之中，男人的舌尖探入，攪動著一個更熱烈的深吻。

　　明明是沒有什麽戀愛經驗的男人，怎麽吻起來如此蠻狠，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真的是和平時的樣子反差太大了……

　　四周的燈也化了，散在了她的眼裡，心裡，還有他們的吻裡。

　　……

　　古鎮的夜晚安寧撩人，顧懷露睡不著，心裡翻來覆去的澎湃著，片刻，聽到手機「叮」的一聲，她立刻拿起來一看，是秦朝辰發來的微。信。

　　「睡不著嗎？」

　　她笑了一下，回︰「嗯，躺著醞釀睡意。」

　　不好意思說完全清醒著，只好這樣回了一句，而事實上接到男人微。信的一刻就更別清醒了一點，她索性打開筆電，坐了半天却也碼不了字，滿腦子都是秦朝辰的身影，以及，他留給她一個又一個擊潰心防的深吻。

　　「我去洗澡，你今天累了，應該早點睡。」

　　洗澡……

　　想到秦朝辰今天吻她時候的那份狂熱，與平時清清冷冷的狀態截然不同，大概真的是因爲……過去的生活太「清苦」，他憋很久了吧。

　　這個男人為何會如此「性感」。

　　這種「性感」是多年的圍棋造詣給他帶來的一份「禁欲」氣質，當然，她想像了一下，對方洗澡時候不穿衣服的樣子，應該更加「性感」吧。

　　除了結實光滑的胸肌，肌理分明，應該也有幾塊腹肌，而熱水將洗去男人平時那一份清隽自持的氣息，一幷蜿蜒而下，落入修長筆直的腿間……

　　鼻腔熱熱的，她急忙停止這份妄想，眼神重新回到散發亮光的電腦屏上。

　　呆呆地看著屏幕，慢慢咀嚼今晚這份淡然甜蜜的記憶，顧懷露突然想起秦朝辰所說的「職業棋手」的生涯，於是上網輸入與「秦六段」相關的一些關鍵字，果然就查到了當初的新聞報導和粉絲貼吧

　　-麥嘉穎-︰秦六段不在的第1234天，想他想他想他……

　　不乖的tiya︰自你別後，我再也沒有遇過一位棋手的棋風像你。

　　烟華顧晚︰秦六段，你知道嗎，最近出現了一個Master的人工智能，贏了好多人類最頂尖的職業棋手，我在想如果是你的話，能不能戰勝這個棋壇怪物呢？他們都說，終有一天會被電腦徹底擊敗，可我不信，我還等著你……

　　由於秦朝辰的「不告而別」，始終給棋壇留下了一絲未能填補的思念，顧懷露知道往後還會有少年英雄輩出，但對於喜歡秦六段棋手的人來說，却是總歸留有一段遺憾了。

　　特別是當她看到最後一個帖子，那個棋迷應該是女孩子，她的筆觸柔軟敏感，但又蕩氣回腸，看的顧懷露感觸良多，眼底閃爍起一份細碎復雜的感情。

　　她回想秦朝辰的一雙手，葱管似得白玉無瑕，又是柔韌有勁，只一瞬間，仿佛就此看到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夜夜對著棋盤枯坐，苦思冥想地一個人做「死活題」。

　　網上仍然有秦六段的棋迷在追思那段他橫掃棋壇的巔峰歲月，而現在這個被無數人惦記和思念的天才少年，成了她的男朋友……

　　心中的感覺如有一壇陳年老酒，醉意熏人，餘韵無窮。

　　她沒忍住，登錄「昭露」的賬號發了一條微博，這也是在發了和顧多多的合照之後，久違的又一次更新︰昭露V

　　在寫《紅塵三千》的途中，遇到了我的男神（心）

　　一夜睡得安穩。

　　睡夢中的顧懷露依稀做了一些色彩繽紛的畫面，夢裡總有一種等到所有心願都花開結果的喜悅感，令她無意識地揚起了唇角。

　　早上的陽光豐沛，光芒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在床鋪邊緣，外面有雲霞映照著崇山峻嶺，空氣與城市相比不是一般的好。

　　她梳洗之後，就給秦朝辰發了一個微。信，估摸著對方早就吃過了早餐，她拿了小挎包走出房門，本來是想去餐廳，結果却看到一位年輕女孩從前臺旁的沙發上站起來，手裡還捧著一本書。

　　……是肖教授的女學生。

　　她看到自己就羞答答地垂下眼睛，然後走過來支支吾吾地解釋，原來對方是她的書迷，昨晚吃飯是初次見面，顧懷露的美顔超乎了她的想像，小師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現在才拿了她的出版書來討要一個簽名。

　　顧懷露爽快地替她簽了，那女孩似乎還有話要說，等了一下才道︰「昭露大大，外面有位小哥哥好帥，我問他是做什麽的，他看了我的書，也說是來等你的……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這是顧懷露第一次對待與秦朝辰之間全新的關係，昨晚兩人才算「正式」確認戀愛，沒想到這一刻會來的如此之快。

　　她點頭︰「嗯，是我男朋友。」說完好像還有點不習慣，微微地紅了一下臉。

　　當他們走到門口，本來正眺望著遠處山景的秦朝辰立刻回頭，將目光移到了自家女朋友的臉上，他的神色漸深，映襯著清新溫潤的天光，令一旁的女生都看的如痴如醉。

　　秦朝辰舒展眉宇，對顧懷露流出一絲寵溺和溫柔的笑顔。

　　她則被緊緊注視的目光鬧了一個大紅臉，走到他身邊小聲地說︰「你一直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以後想要這樣看著你，大概……一輩子也看不夠。」

　　沒料到情話也來的這麼快，聲音弱下去︰「我有什麼好看的……」

　　秦朝辰看著她燒起來一般的臉頰，很執意地說︰「你在我心裡，是世界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