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顧懷露垂落秀氣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手中的那杯茶，知道沒法隱瞞下去，只能如實告訴他︰「元昊確實是被人打了，但我還不知道他惹的究竟是什麽人，他也沒對你說起過什麽嗎？」

　　白源搖了搖頭，捧著杯子又喝了幾口水，也隨之變得有些沉默了。

　　而她內心有很多假設，但沒有一種可以確定。

　　「這孩子現在太難管了，特別是有了一些名氣以後，根本不聽我的話。」白源微微嘆氣，俊朗的臉龐覆了一些愁思，「我和他說過多少次，在這個行當生存，必須保持冷靜，要懂理智和謙遜……我真的不該讓他進演藝圈。」

　　「白源哥，你根本阻止不了他的，難不成你還能打斷他的腿嗎？你放心吧……我會親自查清這件事，不會讓他走上歧途的。」

　　要說白源在世上唯一的親弟弟白元昊，也確實越大越有些本事。

　　盡管他剛出道不久，粉絲基數與韓謙睿這樣的巨星沒法相提幷論，可每次的宣傳活動，他造起來的聲勢都不輸給那些一線大腕。

　　就好比他過一次生日吧，在全國一綫的城市高空放個熱氣球慶祝一下那都是小事，就連國外各大廣場都有祝他生日快樂的廣告，因此，也有不少傳言說他背後有「金主」。

　　只是，顧懷露迄今爲止也沒看出他還倚仗了誰的福祉，白元昊更沒有向她吐露過這方面的心聲。

　　「我暫時只知道是秦家。可能是他動了別人的女朋友之類吧，所以……」

　　所以，秦朝辰就派人教訓了他一頓？

　　顧懷露兀自笑了一下，好歹也算說的通了。

　　「其實，你們真的沒必要替我這樣照顧他。」白源幷非是在說氣話，而是誠誠懇懇，對顧家兄妹有說不出的感謝之情，「他要是哪天吃了大虧，才會知道自己錯了。」

　　「你就別和我們見外了。」

　　顧懷露說到這裡，濃鬱鮮香的鮎魚被盛在大盤子裡，紅燦燦的一片，已經和百葉、土豆片、豆皮、粉條一起煮開了，端來了他們面前。

　　那點單的女服務生，站在邊上看著他們，幷未急著離開，突然聲音有些顫抖，腰都挺不直了︰「你是……白源吧？」

　　白源楞了一下，臉龐很快浮現一個溫和的笑容，那女孩見了，激動到泪眼朦朧的樣子，他神色柔緩地安撫︰「不是，我只是客人，你在給我上菜。」

　　對方看了又看，更確信沒認錯他的臉，臉蛋紅紅的，哽咽著︰「你真的是白源，我肯定沒有認錯！十年前我就喜歡你了，我一直喜歡你到現在……」

　　白源一看對方的情緒來得汹涌澎湃，急忙勸道︰「你先別哭了，萬一被人誤會我們欺負你就不好了，對不對？」

　　說著，拿了桌面上的紙巾，遞給這位姑娘，非常好聲好氣地對她說︰「我不想引起別人注意，所以希望你能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還有，你現在在上班，如果被經理發現你這樣也不太好。」

　　女孩子被他的話安撫了一些，擦著眼泪點頭，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聲音都走調了︰「你現在好不好？這個……是你女朋友嗎？還是你已經結婚了？」她說著，又哭又笑的︰「我希望你開心就好了，真的，那個時候……我和我的朋友們，真的都希望只要你能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多年世事變遷，或許，每一天都想著這個人輾轉難眠，忽然生命中的初心就這樣出現在眼前，又該對他如何報以感激。

　　顧懷露靜默地坐在原位，也沒有任何要打斷的意思，白源穩穩地伸手，很輕地拍了一下女服務生的肩膀，笑說︰「你看，我現在不是過的很好嗎？」

　　資深迷妹簡直是越開口，眼泪就流的越凶，白源也是好脾氣地再三安慰了，才總算把對方勸走了。

　　白源鬆了一口氣，對微微笑著的顧懷露說︰「說真的，我已經很久沒被人認出來了。」

　　而她單手托腮，臉上的笑很甜︰「沒辦法啊，你真的是大好人。」

　　他頓了頓，無奈地搖了搖頭，忽而，又悵然若失般地感嘆︰「是啊，所以我才不適合那個圈子。」

　　……

　　顧懷露與白源聊了好一陣子，加上烤魚的味道實在太鮮美，一筷接著一筷，等意識到盤子都空了大半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有點吃撑了……

　　白源中途接到電話，店裡有些急事要他趕回去加班，兩人就在門口道了別。

　　顧懷露也不著急回家，加上吃的有點多，索性就去了距離「漁舟唱晚」不遠處的那個古玩地散步消食，說不定還能看到什麽新鮮事來增加她新坑的靈感。

　　這條長街，原本隻賣一些辨不清真假的字畫古董，也有翡翠、黃龍玉之類的珠寶，後來被開發成一個特色景點，周邊也就逐漸多了工藝店和小吃鋪。

　　顧懷露走馬觀花地路過一家家鋪子，不經意間，看到了一群人聚集在一處寫著招牌名爲「寶裡寶氣」的小店前，七嘴八舌地爭論著。

　　她停下脚步，想看看發生什麽事了，目光穿越這三四層的人群，在這沸沸揚揚的人聲與燈火之間，有一抹清淩的身影在衆人中格外矚目。

　　顧懷露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秦朝辰，但轉念一想，這個人做的是珠寶生意，會出現在這裡也實屬尋常。

　　秦朝辰穿著很休閒的衣服，完全是私底下的姿態，一下子就少了幾分距離感，而她沒有直接上去與對方打招呼，隻找了一個圍觀的青年，問他︰「你們在看什麽？」

　　對方側目，見到身邊多出這麽一位玲瓏剔透的可人兒，唇邊的笑意也明顯加深了︰「他們在賭石呢，美女，這東西你不懂吧？這所謂『賭石』呢，說白了就是賭這石頭裡面，有沒有能讓你發財的翡翠，這翡翠也分幾種……」

　　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顧懷露平時涉獵的知識範圍較廣，關於「賭石」還算能說出一些門道。

　　她沒有打斷年輕人絮絮叨叨的解釋，等他說完之後，才繼續問︰「那是誰在買『毛料』？」

　　「不知道，我也到，跟著大家看熱鬧呢！」

　　顧懷露收斂心神，專注地看著那個眉目惹眼的男人，秦朝辰站在一老一少中間，側身對穿著藍衣服的年輕人說︰「買吧，不會吃虧。」

　　老頭兒立馬拉著要買石頭的藍衣青年，勸道︰「裡頭根本就沒有翡翠，就算有……質地和水頭也不會好，小夥子，你聽我一句，不要買啊，買了就是冤大頭！」

　　月色朦朧地灑在每個人的身影之上，而秦朝辰薄唇微微向上，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臉龐也像是被鍍了一層銀。

　　顧懷露愈發覺得這人還真是深不可測，難道因爲與玉器珠寶沾了點關係，就能打開這個男人身體裡的某個開關嗎？

　　他的氣質都不再那樣清冷，反而多了一些運籌帷幄的强勢。

　　秦朝辰抬手摸著那塊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原石，修長手指摩挲著表皮，又仔細看了一次它的品相，抬眼對藍衣青年說︰「你看著辦吧。」

　　顧懷露在春夜裡生生打了一寒噤，男人的聲色清冷又慵懶，簡直都能將人掰彎了……

　　她聽見身邊看熱鬧的路人正在說著，賣這塊毛料的老闆，也不是專門做「賭石」生意的，只不過今天剛巧有朋友遠道而來，順便就送了他一塊石頭，他放在店裡看有沒有客人想要。

　　老闆舌燦蓮花，對藍衣青年說買了穩賺不賠，可老頭兒愛管閒事，堅决說這塊石頭就是「磚頭料」，一千人民幣買下來根本不值。

　　「我看了這麽多年的石頭，你還不相信我嗎？」

　　那老人是從雲南過來的，也經常去交易市場看「賭石」，論打扮也是有模有樣，儀容穩重，確實是有點小錢。

　　「我不和你開玩笑，小夥子，你這塊石頭裡，十有八九是『磚頭料』，我勸你還是別花這冤枉錢。」

　　老闆見生意可能會黃，咬了咬牙，做出最後的讓步︰「要不這樣吧，八百怎麽樣？不能再低了！就當買個彩頭吧。」

　　藍衣青年早已一頭霧水，看了看據理力爭的老人，又轉眼看了沉默不語的秦朝辰，這場「博弈」的最後，還是氣度不凡的秦總略勝一籌，讓他買下了這塊原石。

　　由於「寶裡寶氣」裡沒有可以切石頭、擦石頭的工具，老闆就親自帶著他去找這條街上唯一有設備的店鋪裡「解石」。

　　所有的看客也都蜂擁著跟了過去，誰不想要看一看這個「賭局」的結果，大家都想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一時人潮褪去，秦朝辰就是在這時候見到了眉目如畫的顧懷露，她將耳鬢細碎的髮絲纏到耳後，聲音清脆悅耳︰「你不去看嗎？」

　　那人只笑，語氣淡淡地說︰「不用看了。」

　　篤定的好像已經見到了躲藏在石頭裡的寶貝。

　　顧懷露實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問他︰「你怎麽知道裡面有翡翠？」

　　她問的時候，一雙美眸微微彎起，亮的就像盛滿了星光。

　　秦朝辰沒有立刻接話，看了片刻，才嗓音低低地說︰「有時候『運氣』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就像這世上的某一件珍寶，或許有生之年，星移鬥轉，就到了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