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暮色早已西斜落盡，而月光如一位縴柔美人，緩緩邁入這間簡陋的小棚，秦朝辰一雙深色的眼睛看著她，神色柔緩。

　　「嗯，說說看。」

　　顧懷露不急不緩地報出一個名字︰「韓謙睿。」

　　他想了一下，不置可否。

　　顧懷露則繼續解釋︰「韓謙睿剛和他的老東家『Hero娛樂』解約，正式簽入你們『朝陽』，他本身就是『星二代』，父親是天王巨星級別的人物，從小就備受矚目，不管是資歷還是人氣，都要比馮哲翼强上百倍。」

　　製片聽了連連搖頭︰「可他早就說了，這兩個月要暫別娛樂圈，不接任何劇本，我們之前就去接洽過，他都不願意接。」

　　顧懷露意味深長地笑︰「我不是自信，只不過，他和我有點私交，又說過是我的『書迷』，我也算是有求於他了，這個面子他會給的。」

　　說著說著，她起了打趣的心思，眨了眨眼，道︰「你們盡管去請，這人要是請不過來，算我輸。」

　　秦朝辰目光專注地看著她，始終兩腿筆直地站著，當再次轉移目光看向旁人，眸底的笑意淡淡︰「聽見了？去辦吧。」

　　製片人欲言又止，而秦總開口時的聲音格外的冷靜自持︰「沒事，一切由我負責，秦姐那邊我會去打招呼。」

　　既然他們的秦總都這麽說了，衆人也只好應允下來。

　　屋外的夜風卷著花香拂過兩人身側，秦朝辰與顧懷露一同走出門外，天上有一星半點的亮光，輕盈地照亮還在劇場收拾道具的人們。

　　身旁這位不同凡響的秦總，那眉眼也有了一點溫柔。

　　「昭露編劇的人氣比我想的還要厲害，連韓謙睿也是你的鐵桿書迷。」

　　顧懷露略有心虛，但面子上還是維持著淡定︰「秦總別抬舉我了，我和他正好有點交情而已。」

　　她也是心知肚明，這種情况牽扯的利益之大，若非有點底氣，根本拿不了任何主意，也根本沒她插手的份。

　　剛才也幸好有這人幫襯，顧懷露微微轉身，抬眼看著他︰「謝謝你能採納我的意見，畢竟更換男主角實在不是什麽小事……」

　　「馮哲翼確實做的過分，是該殺他的威風。再者，我們珠寶公司的新系列『傾蓋如故』，也會借由你的電視劇打響招牌，所以，你不用特意謝我。」

　　顧懷露聽著他清潤的嗓音就這麽傳入耳際，內心掙扎。

　　這是第幾次見著他了，這個男人真的如外貌給人的感覺那樣品行端正，還是他早就已經成精了……所有的狠烈都藏在了骨子裡？

　　她忽然想到，可以稍微試探一下關於白元昊被人打的那件事。

　　畢竟，秦朝辰剛回來不久，兩人不曾在任何形式的聚會打過照面，也沒有什麽交集，他幷不知道她是顧家的小女兒。

　　「其實，我心中本來還有另一個人選。」顧懷露又側目看他一眼，聲音平靜地說︰「就是導演剛才說的白元昊。」

　　秦朝辰的目光依然淡淡地看著前方，聽她說完，也只在眉宇間出現一絲沉思，連脚下的步子也未見一刻遲緩。

　　「抱歉，我不是很瞭解他的相關數據，目前我對國內娛樂圈的許多事還是一概不知。」

　　他回答的謙遜得體，顧懷露微微一怔，正想著這人究竟是故意裝傻，還是真的無辜……忽然聞到空氣中有食物的味道，大概是排骨之類的香糯氣味，徹底勾起了她腹中的饑餓感，這才意識到該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然後呢？」

　　「什麼？」回過神的她難得有些遲鈍。

　　「你說，本來白元昊也是你的人選，但最後為什麼選擇了韓謙睿？」

　　顧懷露沒料到秦朝辰會順著她的話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看他的表情似乎還一臉認真地要聽她如何回答。

　　她聳了聳嘴角︰「因爲他前陣子受傷了，而且，想來想去韓謙睿更符合《落暇》的男主人設。」

　　秦總聽後，若有所思︰「這樣啊。」

　　她幾乎都快相信，白元昊被傷一事與他無關了。

　　兩人一直走到他的司機開過來的車子旁，這才各自告辭。

　　顧懷露心裡想著晚飯要不要來一份清蒸排骨，順便也在揣測秦朝辰的心思以及直接去問白元昊的兩者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

　　約莫在片場待了兩周時間，韓謙睿順利替代「馮折翼」進了組，現場有了這位真正「食物鏈頂端」的大咖坐鎮，付芸寶也收斂不少派頭，沒再整出什麽⼳蛾子。

　　劇組要輾轉去其他的外景地，顧懷露趁此請了幾天假，回S市處理一些「澤露文化」的工作。

　　如果劇組有著急的活兒，可以用電話和Face time聯絡她，不著急的就讓其他編劇搞定，或者等她回來再處理。

　　因著她身份特殊，導演方面也不會有什麽說辭，顧懷露做起事來又效率飛快，還將手上的也一幷貼上了完結的標簽。

　　要說「昭露」大神的定位，盡管她自詡言情家，不過大部分讀者還是覺得她的故事性較强，男女之間的感情反而顯得薄弱，故而經常也有讀者這麽說

　　「總覺得我們昭露大大感情經驗很少，所以對男女主角的感情戲總是寫的不太到位……」

　　「大大你的舊坑直到完結都沒有開過車，你打算什麽時候開一次車？」

　　「聽說《落暇》已經開拍了，真的好期待拍出來會是什麽效果！」

　　「待到《落暇》崛起時，必將璀璨驚世人！」

　　顧懷露看著微博上這些粉絲們的留言，心說真要是用了原來的男主馮哲翼，確實是會震驚世人的……

　　《落暇》自開拍就受到各方面的强烈關注，特別是昭露的那一批鐵粉們，每天必要貢獻流量，她的微博很久才更新一條，但最近粉絲數也飛快上漲。

　　要說她在圈的知名度，也算是憑借《落暇》的翻拍擠入了一綫，但影響力遠遠還未到父親那樣，她的父親獨立創作電影劇本，在業界聞名遐邇，是被譽爲「鬼才」的名導演，在女兒心中更是不可超越的傳奇。

　　但顧懷露也知道，眼前跨出的僅僅是一小步，等到她揭曉身份的那一天，顧家必將成爲最强勁的一股東風，讓她扶搖直上九萬里，只不過在此之前，她需要好好穩固根基。

　　而理所當然的，「電視劇《落暇》臨時更換男主角」的話題也如同坐了火箭般一躍而起，讓許多吃瓜群衆都知道了這本的存在。

　　電視劇和的熱度越炒越凶，還有大V發了微博，說是製片方和原作者對馮哲翼不滿意，才會在已經開拍兩周的情况下强行換掉了男主演。

　　馮哲翼的部分腦殘粉也來到昭露的微博下面，不分青紅皂白地刷著一些格外難聽的話，而昭露的死忠讀者們戰鬥力那也是不容小覷，一時駡戰連番上演，每天都是大戲。

　　顧懷露表情淡淡地看著這些網友們的反應，電腦後面，則是舒衣在向她報告最新進展。

　　「我們派人找到了當初對白元昊動手的人，對方說了確實是秦家派人指使的，只不過……他也不知道是秦家的哪一位下的命令，純粹拿錢辦事而已。我們只好再去追查和他接頭的那個人。」

　　「白元昊還是什麼也沒說？」

　　「沒有……問了他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他就說不清楚。」

　　顧懷露揉了揉眉心，沉默幾秒之後，才說︰「算了，我親自去找他。」

　　夜晚來臨之際，S市的三街六巷都顯得熱鬧非凡，有一家叫做「漁舟唱晚」的烤魚店，就開在賣古玩的一條老街周圍，每天慕名而來的吃貨們成百上千，店門口密密麻麻地站著老人、小孩、情侶……各自排著冗長的隊伍。

　　顧懷露停好了車，抵達店裡的時候，已經有人坐著等她了，對方從頭到尾都是平常人的打扮，白衣黑褲，細看却有一種內斂的光芒，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色清潤有神，眉宇爽朗英氣，也不過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但眼神却有些淡然磊落。

　　男人像是詫异她一個人來的，還特意看了看她的身後，確認沒別的人來了，才對她揮了揮手。

　　「白先生，你看什麼呢？只有我來找你吃飯，還不滿足？」

　　白源早先脫了外套，露出單薄的襯衫，袖口還有一處蹭到的油漬，但奇怪的是，這幷不影響他給人整潔的形象感。

　　「怎麼會。我知道咱們的小顧總最喜歡吃竹葉糕，也愛吃烤魚，這不是誠意滿滿的帶你來吃S市最有名的這家店了嗎？」

　　顧懷露點頭︰「這家烤魚好像很火爆，不是說得排上好幾個小時的隊嗎？」

　　「我今天下午公休，兩個小時前就過來拿號了。」

　　她怔了怔，感動地說︰「我要回去告訴顧多多，你簡直比他還好。」

　　白源笑起來，忙說︰「千萬別啊，你哥他保不準會過來揍我的。」

　　顧懷露剛坐下來，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魚肉香味，十指饞動，趕緊挑了一份香辣味道的鮎魚，下單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工作和家常，白源喝了一口大麥茶，唇齒還含著清香，眉頭却微蹙︰「懷露，你老實和哥說吧，元昊他在圈子裡到底什麽情况？他身上的傷……是不是被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