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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39章
三十九拾中元

  第二天週五,文武泰拳休業。不止泰拳館,太平鎮及其周邊所有商舖全部停業一天。

  因為這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十四,照太平鎮的習俗,這日要祭土地、祭祖、祭各路鬼怪亡魂、放河燈……總之一切要在一天之內做完,七月十五的凌晨一到便要閉門不出,因為據說那時正是鬼門大開之時,百鬼夜行,重返人間來享用供品,或乘坐河燈托生。

  這天上午,李驚濁罕見地起晚了。他在睡夢中隱約聽見不遠處有人聲樂聲,不知是誰家,也不知是請了和尚還是道士來做法,嗡嗡一片,這才被吵醒了。

  一醒來他就覺得腰酸,腿根間也一陣刺痛。

  回想起昨晚,兩人確認了關係,他便很激動,顧不上睡覺,一來二去,兩人都被對方挑起了火,親吻和撫摸已嫌不夠。都到了那個份上,不做肯定不是男人,可是做吧,又什麼準備都沒有,萬一把柳息風弄傷了呢?他當時還想著,互相幫對方擼一下,就算了,柳息風嘴上萬分理解地講著「當然不來真的」,沒想到轉眼對著他大腿根就……

  他伸手往下摸了摸,確實是沒來真的,只是把他大腿內側的皮蹭破了而已。

  他媽的。禽獸。

  是的,小李醫生明明是力氣更大的那個,可他不便於責怪自己昏了頭任人擺弄,所以只好責怪對方行為禽獸。

  李驚濁正想去看那姓柳的禽獸,卻發現身邊根本沒人。到底是誰上了床就走,誰玩弄誰啊?柳息風不會真玩弄完他年輕的肉體就跑了吧?

  李驚濁扶著腰下了床,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睡衣,只勉強找到自己的短褲穿上。他剛往外走了兩步,臥室門就從外推開了。柳息風正穿著他的睡衣,一件對襟扣扣子的普通窄領灰色睡衣扣到最上一粒扣子,一條同色長睡褲蓋到腳背,一派禁慾風情。

  「我給你做了早飯。」柳息風靠在門邊,一臉賢妻良母的表情,眼神卻在李驚濁發紅的大腿間逡巡。

  李驚濁咬牙切齒:「把睡衣還給我。」

  柳息風點點頭,便開始解褲子。

  「不用還了!」李驚濁往臥室外沖。

  柳息風一把將他撈回來,在他耳邊說:「誰昨晚信誓旦旦,講要大肆享用我的身體?怎麼樣,滿意麼?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次?」

  「我沒有講過,不是我講的。」李驚濁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滾燙起來。

  「啊,你沒有講。」柳息風悠悠道,「那昨晚又是誰被髮帶綁著,高興得不得了,一直講喜歡,嗯?」

  「誰高興了?誰喜歡了?」李驚濁羞憤欲死。

  柳息風眼看李驚濁真要急了,便拿起自己睡衣,說:「哎,你穿我的吧。」

  「我才不穿粉色的睡衣。」李驚濁憤憤地下樓,不理會柳息風在他身後講什麼粉色曾經是歐洲貴族男性的顏色、連畫中的耶穌也穿粉色云云。

  就這麼悶頭進了自己臥室,李驚濁一邊換衣服一邊想,昨晚的事情跟他預期的不太一樣。他就像所有沒有經驗的男人一樣,以為自己會佔據主動,收放自如,同時讓對方失控,但是當實戰時就會發現,現實和想像的區別很大。他十分不願意承認,如果柳息風算高水平選手,那麼他連替補的資格都還沒有。

  他這麼想著,穿完衣服面對柳息風時就有點不平衡。他其實想問柳息風到底有多少實戰經驗,但是他(自以為上佳)的風度不允許他問出口,於是他只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衣領。

  「快來。」柳息風一副有寶要獻的姿態。

  李驚濁跟著柳息風走到飯桌前,嚇了一跳。只見桌上擺著一隻熏豬頭,旁邊還有一罈酒,以及三盤水果和三盤糕點。他望著那些東西,驚疑不定道:「這是早飯?」

  柳息風解釋說:「這是供品。」

  李驚濁無語:「可我是人。」為什麼大白天要跑來收供品?

  柳息風極為期待地提醒道:「今天是中元節,我們可以祭祖,還有好多事情可以做。我有很多防水紙可以折荷花,再做幾個小蠟燭放在裡面,我們就可以放荷花燈了。」

  「我們家只有我祖父母過中元節。」李驚濁怕掃了柳息風的興,又說,「我第一次,正好和你一起試試。」他說完,看著那堆供品,疑惑起來,「你剛才講,這些供品是用來祭祖的?」

  柳息風點頭道:「是的。」

  李驚濁說:「祭誰的祖?」

  柳息風理所當然道:「我們的。」

  李驚濁的臉上顯出一種一言難盡的神色:「我的祖確實不遠,就在對門西南邊山上。那,你的祖在哪裡?」

  「啊。」柳息風不在意道,「那就祭你的祖吧。其實還有土地可以祭。對了,孤魂野鬼也需要供品。」

  李驚濁心說:其實你只是想走個流程感受一下節日氣氛吧。

  「供品沒什麼好看,快來吃我做的早飯。」柳息風很快從廚房裡端出一個精緻托盤來。

  托盤上有一方梨木盒,盒子分為九宮格,每個格子中都有一隻別緻的小瓷碗,其中白底藍波的,玄底金魚的,青底黑燕的……沒有一隻一樣的。每隻碗中裝的小食也各不相同,蒸豆腐嫩若凝脂,豆腐下,香氣逼人的汁水還在滾動著,豆腐上,一尾捲曲的蝦臥著,蝦肉晶瑩,蝦線也去得乾淨;石灰蒸蛋的表面就像布丁一樣平整光滑,幾抹蔥花落在正中,又有幾縷生抽點綴;南瓜糕真的被做成了南瓜的樣子,頂端還插了一根菜葉,十分軟糯……

  梨木盒旁邊有兩隻稍大的瓷碗,一碗盛著紅豆粥,一碗盛著瘦肉粥。離兩碗粥不遠,幾隻小木碟裡分別放了蘿蔔乾、酸豆角、姜絲、皮蛋,幾個小瓷瓶中分別裝了糖、鹽、醬油、辣椒,都可以自己加。

  托盤的一端還有兩隻長形小白瓷盤,一隻盛空心菜,一隻擺切好的熟雞肉。托盤一角還擺著兩朵黃色的花。

  「這……都是你做的?」李驚濁被這陣勢驚到,連忙把供品端到一旁,騰出飯桌來。

  「不然還能是誰?田螺姑娘?」柳息風一臉等待誇獎的神色,「空心菜是從地裡現摘的。絲瓜花也是今早從籐架上折的。」

  「這,這個……」李驚濁簡直不知要怎麼誇才好,柳息風早起給他做早飯,就算做出兩碗空氣來他也是高興的,何況這樣一桌?

  柳息風催促道:「快嘗一口。」

  李驚濁舉箸不定,不知該從那一樣嘗起,筷子游移半天竟然只夾了一根酸豆角送進嘴裡。見柳息風一臉無語,他解釋說:「蒸蛋豆腐這些,一下筷子就爛了。」

  「好看就捨不得吃?」柳息風笑他,「那你吃鹽好了。」說罷拿起調羹,舀了一塊蒸蛋給他。

  破壞了第一碗,就有第二碗,很快李驚濁就把各色早點全嘗過一遍。每一樣都很好,每一口都是柳息風花的心思和時間。李驚濁說:「你怎麼想到要……」

  「讓你知道我有多好啊。」柳息風自得道,「我還有七套不同的餐具,明天給你做別的。」

  李驚濁趕忙低頭喝粥,心說好人對人好沒什麼,壞人對人好才是真架不住。

  吃完早飯,柳息風果真找出一個野餐籃,把供品都放進去,他自己提著籃子,讓李驚濁提著一袋香燭紙錢,兩人往山上走。

  祭過土地,李驚濁將柳息風帶去李家祖墳上。兩人站在墓前,李驚濁感覺有點奇怪,他還從來沒有跟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一起站到這裡過。

  面前的墓修得很壯觀,底座上覆八仙過海彩雕,兩側立長青松柏,墓碑最上方刻一個很大的「李」字,「李」字左下是「惜文」,右下是「懷氏」,分別是李驚濁的曾祖父與曾祖母。再往下兩排分別是惜文的子女和孫輩,名字眾多,密密麻麻,柳息風一一往下看,在最下一排找到了李驚濁的名字。

  「你們這一輩的名字是誰取的?」柳息風看著李驚濁右邊的名字,「李驚濁,李驚瀾。」

  李驚濁說:「驚瀾是我堂妹。我這一輩正好是驚字輩,濁和瀾都是我祖父取的。」

  柳息風點點頭,又說:「看這譜系,你家人丁興旺。」

  「也不算。」李驚濁說,「我祖父那一輩的兄弟年齡差得不小,那個年代又動盪,幾個哥哥留洋的留洋,抗戰犧牲的犧牲,就是有後代,也都沒有聯繫了。現在還來這裡祭拜的只剩了兩支。我祖父嘴上不講,其實心裡一直有個結,就是覺得比起曾祖,我們家現在人丁凋零。」

  柳息風說:「那你豈不是有開枝散葉之責?」

  「你在這裡講什麼風涼話?」李驚濁想了想,拍拍柳息風的背,說,「鞠個躬吧。不能開枝散葉也不是你的錯。」

  柳息風驚愕道:「我?開枝散葉?」

  李驚濁點了三根香,催促道:「來祭拜,鞠個躬總是要的。快點。」

  柳息風只好接了李驚濁點的香,朝墓碑鞠了個躬,說:「以後,你的名字旁邊不會要加一個『柳氏』吧?」

  「你想得倒美。」李驚濁嘆了口氣,說,「我們這事,要我祖父曉得了,不把我的名字從上面劃掉就不錯了。」說罷,他跪下來磕了個頭。

  柳息風說:「許了什麼願?」

  李驚濁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說:「沒有。我從小就跟著祖父來掃墓,但從沒有求過保佑。亡者已沒有知覺,祭拜是在慰生者。從前我來,只是為了讓我祖父高興。今天我磕頭,要你鞠躬,也是讓自己好過一點,畢竟我們將來難免要做不肖子孫。」

  兩人在墓碑邊站了許久,等著香燭燃盡才下山去。

  山風不小,柳息風的長髮早已被吹得有些凌亂,走到山腰處他才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對李驚濁說:「幫我綁頭髮。」

  李驚濁笑起來:「剛在上面不敢?」

  柳息風點頭道:「李公惜文看著吶。」

  「少亂講話。」李驚濁被柳息風這麼一講,都感覺詭異了起來。而且他是第一次替人束頭髮,一邊想著從未謀面的李公惜文一邊擺弄頭髮,弄了半天才弄好。

  「好了。」李驚濁說。

  柳息風晃晃頭髮,轉過身來,掌心一枚新折的小小荷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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