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君瑜身負重傷, 摔落下馬。敵方主將乘勝追擊,想連白君瑜一起殺掉。
白君瑜拼著力氣,好容易又擋下一刀, 卻實在無法移動。
榮滄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揮搶刺向敵方主將,敵方主將應對有餘,似乎根本沒將榮滄放在眼裡。
汗水和血水流花了榮滄的臉,他知道自己不敵對方,但他也絕不會退, 他要退了, 白君瑜恐怕就真沒命了。
蒼厲將軍被敵軍包圍,一時也難以近身。將士們還沉浸在糧草被燒的憂患中, 根本無法全力應敵, 局勢此刻已經向克驪族傾斜。
城門內, 馬蹄聲疾馳而來——援軍到了!
雖然只有一千人, 但給大軍帶來了極好的消息和支援。
帶頭的將軍朗聲道:「我等奉旨送糧前來,將士們無需擔憂, 擊退克驪族,飽餐在等著大家!」
他的聲音雖很難讓戰場上的人都聽清楚, 但離的近的將士一聽新糧來了,其他的根本不必擔心, 士氣一下就上來了。有新糧的消息也這樣一層一層的傳下去,援軍也加入了戰場,雙管齊下大川軍頃刻恢復了氣勢。而且都默默認定了糧草一定是克驪族燒了, 必要把這些人打回老家,才能一解心中之恨。
傾斜的局勢慢慢拉平,隨即向另一邊倒去……
喝完藥,祁襄帶著一嘴的苦味溜躂著前往彩羅成衣店。
轉眼店舖已經開了挺長一段時間了,祁襄和賢珵也不是每天都去,賢珵一般隔天過去看看生意情況,算算賬目。祁襄三五日才去一回,表面是看店裡有什麼需要添的,或者什麼料子賣得好下次著重進貨,但實際是找艾五和阿財聽消息的。
艾五和阿財打聽到的消息雜,沒有針對性。但多瞭解一下也無妨,現在用不上的,以後未必用不上。這兩個人也機警,暫時沒被賢珵發現問題。
店舖生意不錯,除了看在太傅面子上會來光顧的官員、學子家屬外,更多的還是平頭百姓。目前是賺不上太多淨利,但看著本錢一點點回收,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艾五和阿財在下面招呼客人,祁襄也不急,悠哉地在樓上喝茶,順便看看擺在樓上的這此料子有多少是被買走的,又有哪裡需要再上新。這些貨他都有親自參與採買,心裡也都有數。再看櫃子上撂起的成排的成衣,都是直接在店裡做的,可見意見是挺不錯。只是賺錢的大頭並不在這兒,還要等機會。
賢珵急匆匆地跑進來,差點撞上要出門的客人。
連聲道歉後,賢珵抓住阿財,問:「祁襄來了嗎?」
「公子在二樓呢,少爺上……」
阿財的話還沒說完,賢珵已經沖上二樓了。
祁襄已經聽到賢珵來了,看到他上樓差點絆倒的樣子,神情也嚴肅了些,「這是怎麼了這麼著急?太傅身體不適?」
賢珵擺擺手,將手中的信往桌上一拍,「聞景,君瑜出事了!」
祁襄手邊的茶杯應聲而下,在地上摔出樣子不規則的花,脆響過後,是瓷片在地上旋轉晃動的迴響。
樓下的客人也聽到了,頓時安靜下來往樓上看,但什麼都沒看到。
阿財機敏地說:「哎呀,都是小的不好,茶上得太燙了,這就去收拾。」
艾五佯裝怒罵:「怎麼幹的活?還不快去賠禮!」
「是是是!」
阿財在二樓露了個頭,沒直接上來。
賢珵擺擺手,「沒事,一會兒再來收拾吧。」
「是。」阿財應著就下樓了。
賢珵拉著祁襄坐下,「你先別激動,這是四皇子託人給
我帶的信,讓我也拿給你看,你看完再說。」
祁襄看了看賢珵,又看了看桌上的信,這樣來回了幾次,才拿起信來。
信是榮滄親筆,裡面除了告訴他們這次北上糧食被摻石的問題外,主要是說白君瑜為救他受了重傷。外傷倒還好,但從馬上摔下來不知道傷到哪兒了,白君瑜雙腿沒了知覺,站不起來了。
祁襄捏著信紙,來回將信看了好幾遍。
賢珵看他臉色還是很白,勸道:「邊關的軍醫多擅長外傷,看不好君瑜的腿也正常。等回京了,皇上必會派太醫去診治,肯定能好的。」
祁襄絲毫沒給太醫面子,「太醫?若他們真有用,大皇子又怎會治了快二十幾年了,還是病弱?」
「那個……」賢珵也有些尷尬,太醫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行的,「大皇子是胎裡帶的,跟君瑜不一樣。」
「我倒希望這回能不一樣。」祁襄並不抱希望,指望太醫的事他可做不來,「你可還知道其他消息?關於君瑜負傷那場戰事的。」
賢珵搖頭,「現在送信是比之前快了些,但若無大事,四皇子也很少給我來信。朝中大臣知道的也是蒼厲將軍報給皇上的那些,這消息咱們知道的應該比皇上早,不然祖父肯定早跟我說了。現在只能等蒼厲將軍的摺子到了,再看具體戰情。」
從白君瑜出征到現在,祁襄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找人跟著白君瑜,不知道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他雖然已經做了後手準備,糧按時送到了,也忽悠皇上派了援軍,但白君瑜的腿……
回到四合院,祁襄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間。
郤十舟看他臉色不對,跟了進去,「怎麼了這是?」
祁襄頹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道:「師父,君瑜受傷了,不能走了。」
郤十舟皺眉,也嚴肅起來,「什麼意思?」
「具體的不清楚,說是腿出了問題,沒知覺了。」祁襄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但很亂,非常亂,亂到不好,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君瑜若只是個文臣也罷了,可他是個武將,站不起來的武將……有什麼用?」
「沒用?」從祁襄嘴裡聽到這話,郤十舟還挺意外。
祁襄搖頭,「不是我覺得他沒用,是他自己會覺得自己沒用。遇事從容淡定,積極地活下去,重新找自己能做的事,這種勸慰哄人的話要做到談何容易?再樂觀的人,也會有覺得自己無用的時候,再將生死看淡,也會有只想活命的時候,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自己的焦慮和不安,只是人前人後的區別罷了。畢竟都是人,誰也不是神。白君瑜性子內斂,很多事不願意說,可不說不表示不想。他一個武將,戰不動了,只能辭官。他辭了官,將軍府就少一份助力和穩定。奉北將軍為讓太醫醫治君瑜的腿,就必須要有軍功,受重視,太醫院才會派最好的太醫給君瑜。可軍功高,皇上忌憚,軍功低,君瑜醫治不力,進退兩難,君瑜夾在中間怎麼想?」
郤十舟笑了,「傻小子,不還有師父嗎?」
祁襄抬頭看他,「我相信您的醫術,如果您也治不好,也不必治了。可如果您去了,我們的關係就會被發現。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我一個人尚不足惜,師父為我辛苦頗多,我連潘管家都不願連累,更況是您呢?」
郤十舟哈哈大笑,「我若想躲,你以為皇城這些人抓得到我?」
「可……」祁襄知道師父武功好,可雙拳難敵四手。
郤十舟輕嘆著拍了拍祁襄的肩膀,「祁襄,師父是江湖人,江湖有江湖的藏法。而且江湖上受我恩惠的人眾我,想求我醫病的也不計其中,萬一出了事,他們要做的必然是保我,所以你不必為我擔
心。」
「事情總歸難料,萬一有變……」
「那就讓它變。」郤十舟灑脫道:「以後的事誰知道呢?眼下的事先做好、做對了,才最重要。你若不想說明我的身份,只隨便編個身份給我就是了,反正京中沒什麼人認識我,不怕露餡。」
「我還是覺得是將您推入危險中。」
郤十舟他笑,「你以前做事很乾脆的,怎麼優柔寡斷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郤十舟直接而簡練地道:「因為我是你師父,白君瑜是你喜歡的人。你的預想中,是讓我們以一種正式的方式見面,而不是欺瞞。現在跟你預想的不一樣,你不知道怎麼辦了。」
祁襄沉默不語。
「你這是默認了?」
「師父,您說的對。哪怕是妄想,我也想過有一日正式介紹您和他認識。其實我本不是個多堅韌、多豁達的人,生活把我逼成這樣,讓我誤以為自己可以這樣。但實際上只是沒遇到讓我不能的事而已。」
「切忌多慮多思,你總不肯聽。為師一個江湖人,哪講究那麼多?你就別費這個神了。」郤十舟幫他下結論,「如果太醫無用,你想個辦法把我送過去,我給看看就是了。」
「那……就多謝師父了。」
白君瑜重傷勢必要提前回京,只是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蒼厲將軍的摺子不日也送抵京中,說克驪族已經退軍,短時間內沒有再犯的實力。
祁襄沒讓人去查那天邊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很快就從太傅那裡聽到消息,說那日前方大戰,後方出了內賊,用加了藥的茶迷暈了看糧的守衛,一把火把糧燒了。那個人也隨即自殺,目前皇上查到的是那人曾收過何隸一大筆銀子。
這已經是太傅能從皇上那兒聽到的全部了,至於是否還有別的,就得等四皇子他們回來才能知道了。
時間在等待中一天天走過,祁襄聽說皇上大怒,判了何隸死罪;聽說白夫人到祥云觀祈福,一直沒下山;聽說奉北將軍請了命,一路向北去迎白君瑜,還聽說了很多很多。祁襄的心始終沒有靜下來,掛念也一刻沒有停止。
這天一早,祁襄剛起床,賢珵就來了,「聞景,君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