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群吸血鬼在球外亂成一團， 幾個守衛紛紛向之前疑似吸走自家長老的“大氣球”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但是氣球看著是一團虛無的空氣，吸血鬼撲上去後卻被實打實地反彈了回來，那個觸感宛若撲在了一個巨大的果凍上面，還帶著QQ的彈力。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羅薩莉暴躁地低吼了一聲。

他們發現自從進到這個奇怪的山洞裡，自己身為吸血鬼的優勢逐漸被弱化，比如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人消失不見，卻什麼都做不了。

賈思帕一臉震驚地說：“剛才……我好像看到，小於突然跳進去了……剩下的人我沒有註意。”

*

凱厄斯是在小於要跳的時候發力的，他以為自己可以把自己的兒子拽下來， 但是顯然他低估了這個奇怪東西的吸力。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指都觸碰到了小於的衣角，但是下一刻， 他垂直落地， 掉入了一片炙熱的空間。

滿目通紅， 就連拍在臉上的風都夾帶燥熱的濕氣， 如果有人告訴凱厄斯他被扔進了烤箱， 他現在也會相信。

年長的吸血鬼不需要調整的時間， 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立刻進入狀態。他原地翻滾站到了一個比較適合觀察與躲避的角落， 四周都是光滑的黑色石壁。

首先確認——很好，小於不在這裡。

也許最後關頭他把小於拽出來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

“轟————”

空間正中心平地竄起一個十餘丈的黑紅色火焰， 泛著不詳的光芒， 凱厄斯慢慢後退一步， 作為吸血鬼， 火是他們為數不多束手無策的東西。

火焰越躥越高， 隱隱有衝破天際的趨勢，仔細看，竟然有幾個小小的人影在裡面穿梭！

一個黑色的身影大概是離火焰太近，火裡突然抽出一條火舌，那個黑影被無形的力量衝擊，失去平衡，大有急速墜落的趨勢……

凱厄斯猛然一驚，又瞇起了眼睛，短短半秒後，吸血鬼長老原地跳起，疾速向火焰奔去。

展大鵬發現自己大意了，烈山氏要封印的東西絕不是這個火，他們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火焰似乎是什麼保護機制抑或其他，只要你有對抗它的趨勢，它絕對會用十倍加以反擊。

而且邪乎的是，靠近火焰不僅會被灼傷，似乎還會讓人產生一些幻覺……

就在剛才，自家老爺子——展慈突然對著火叫起了一個陌生但又有點耳熟的名字，他和蓁蓁就是因為要拉住展慈才被迫接受火焰無情的“鞭笞”的……

在呼呼的熱風中，展大鵬徒勞地掙扎了兩下，他覺得這次自己絕對要摔斷一兩根肋骨了，搞不好還要在輪椅上安度此生……

就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出去，不然困在這種地方……估計……別說來個輪椅，就是找個拐杖都很困難。

展大鵬感受著耳邊衝破耳膜的熱浪，抓緊有意識的最後一點時間，決定自私地想點自己的事情。

不久前兒子似乎在電話裡叨叨著有他吸血鬼老爸的線索了……當時時間太過匆忙，信號也不好……他們著急找到封印去加固，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和那個人（或者那隻鬼）說句話……

展大鵬暗嘆自己行俠仗義一生，抓過血修，打過流氓，還找了個吸血鬼老公生了個小混血，本想著經過這次……大概都要圓滿了……

希望他兒子的吸血鬼老爸看著兒子長得像自己的份兒上，對兒子好點吧……

下一秒，展大鵬跌進了一個懷抱。

這是……火太大燒到了腦子？

幻覺不僅能讓人想入菲菲，還能產生自家吸血鬼突然出現的錯覺？

這是什麼“英雄救大俠”的童話結局？

展大鵬被兩條結實冰冷的手臂抱住，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難道這個火焰是阿拉丁神燈裡噴出來的？”展大鵬在呼呼的風中喃喃開口。

“什麼？”凱厄斯此刻身體比大腦好使多了，他腦子一片空白，展大鵬說了什麼他完全沒有概念。

展大鵬“嘶”了一聲，“這個火太邪乎了，竟然還能說話？？？”

“啊？”凱厄斯智商直線倒退4000年，一下回到進化前，帶著懷裡的人躲過了一條火舌，側身一閃，又飛速轉身……

展大鵬像是一條莫得感情的木樁，雙手支棱著無處可放，乾脆一把揪住了懷抱自己的人的真絲襯衫領子。

這熟悉的襯衫手感……真……真tm太真實了！

展大俠幾乎要為這火焰營造的神奇逼真的幻覺迎風落淚。

“你……你把雙腳伸回來一點……有火！”凱厄斯一面飛速躲避來回揮舞的火舌，一面提示懷裡已經徹底傻掉的人。

“嘶——”這個幻覺還能說這麼貼合現實情況的話！！！

這是哪兒家的火焰！

哦，這是烈山（自己）家的。

贊。

展大鵬倒抽了一口氣，情緒瞬間激動，因為力度過大，直接扯掉了手裡的一排鈕扣。

“……”展大鵬覺得現在的這個錯覺有點瑕疵。

“……對不起。”展大鵬安然地把自己墜在凱厄斯懷裡，一把撈住了變成“翅膀”迎風飛舞的兩瓣襯衫，努力把衣服拽成漢服，趕快把瓷白的胸肌腹肌裹起來。

“……沒事。”凱厄斯緊繃下顎，從喉嚨裡回應，他幾步越過熊熊烈火，踩著側面黑色的石壁緩衝著向下奔走。

“凱……凱厄斯？！”

“？”

凱厄斯覺得熾火也燒懵了他的腦子，不然他怎麼會在抱著一個剛才似乎完全都沒有認出他人跑了這麼久？？？

早知道真的該把人倒提著抖一抖，聽說倒立大腦充血有利於人的思考……

*

畫面轉回火星合月一刻，這次換一個視角。

展安寧體力不支，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兄弟，他以為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樣憑藉著自身身高體重的優勢輕而易舉地把小於推開，自己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成全“某某某”和“某某”的命中註定的愛情。

然而事情似乎有一點意外。

展安寧覺得自己摔到了一個大果凍上面，四周都是莫名奇妙的粉紅色膠狀物質，不是黏糊糊的，而是滑溜溜的，還踩不爛那種。

展安寧精疲力竭地把自己平鋪在果凍上，四周看不到邊際，就連頭頂的天空都變成了玫瑰的顏色，現實情況有點像自己畫在漫畫裡的粉紅世界。

他知道自己在發燒，也許可能和自己被咬了有關係，現在在這種溫乎乎軟綿綿的果凍上躺著，沒有壓力，不硌脊背，倒也挺好的。

展安寧出了一會兒神，原來封印……就是這個樣子嗎？

為什麼和手札裡看到的有點不太一樣呢？

四周什麼人都沒有……

展安寧突然覺得這好像也沒有什麼可意外的，畢竟貌似進入封印的只有自己一個……

那麼……

是不是可以至少證明自己算是……

成功了？

成功地推走了小於？

展安寧平躺著發呆。

算了……太累了……閉眼休息一下。

一隻冰涼的手捧起安寧微微發燙的臉頰，愛德華默默低下頭，用另一隻手蓋在了展安寧的額頭上，企圖幫他物理降溫。

他比展安寧晚墜落一分鐘，似乎在這個異空間裡就能更長的時間差。等他到了這片果凍一樣的土地上時，他看到的就是平靜躺在“地”上的人。

耳邊沒有了展安寧日常隨身攜帶的“BGM”，愛德華表示有點恐慌。

沒有心跳的吸血鬼感受到了心臟狠狠漏跳一拍又急速下墜的痛苦，愛德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強行把自己挪到展安寧身邊。

極其微弱的呼吸和緩慢的心跳。愛德華脫力地跪坐在一邊，終於感受到了展安寧越來越不正常的體溫。

他的額頭更燙了……

愛德華慶幸自己是一隻冷冰冰的吸血鬼，可以通過自己的身體給展安寧降溫。

“愛德華——？”展安寧朦朧地睜開雙眼。

“是我。”愛德華克制應聲，聲音乾澀，尖尖的喉結在他蒼白如大理石的脖子上來回滑動。

“……你……你怎麼在這兒？”

愛德華輕輕一笑，嘴角彎出一個很溫柔的弧度，他慢慢扶起躺在地上的展安寧，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年輕的吸血鬼小聲說：“大概就是你們家的封印看我很誠心……破例把我升級成了你的命中伴侶吧……”

“可……可那個女孩子……”展安寧還是很震驚，大概是太過驚訝，看著竟然比剛才要有活力得多。

“別再提她了，我和她甚至都沒有說過話。”

“可是書上說吸血鬼控制不了對歌者的……”

“安妮，我有沒有告訴你……你比歌者還要好聞。”

“什、什麼？別叫我安妮啊……”

“傻瓜。”輕飄飄一句，愛德華沒有再說別的，伸出了雙手。

“哎——你做什麼？！”

“背你去找出去的路。我們也不能一直留在這兒……”

“可你知道怎麼出去嗎？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知道？？我不是來填補封印的嗎？？？”

展安寧被迫趴在愛德華的脊背上，萬年霸總身高腿長的他難得體會了一次屬於小公主的粉紅色童話待遇。

“爬好了，省點力氣。我覺得咱們現在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了，至少要找地方先治療你的發燒……”

“哦……”展安寧一臉茫然地趴在了愛德華的背上，側臉貼著對方地脊背，感受著一點點沁人心脾的涼意。

愛德華把人往上撈了撈，吞吞吐吐地開口道：“安寧……你能不能……唱首歌？”

“？？？”誰告訴愛德華他喜歡在心裡哼歌兒的！他明明從來都很注意！

“沒事……我瞎說的……”愛德華偷偷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熟悉的BGM響起，沉默的展安寧雖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嘴，但卻沒有管住自己的“心”。

一段熟悉的前奏——《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展安寧小喇叭又活過來了。

愛德華一步一個腳印，莫名覺得這樣很安心，他突然開口：“安寧？”

“嗯？”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展安寧應聲。

“你……”

“什麼？聽不清？”展安寧壓低身子，把頭往愛德華臉邊湊了湊。

就著背著的動作，一個輕柔的面頰吻，這是展安寧得到的答案。

*

卡萊爾墜落的地方和凱厄斯、展安寧、愛德華都不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直接掉入了一片繁茂的綠植裡。

最神奇的不是墜落地點，而是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變化。

在飛速下落的途中，卡萊爾下意識伸展四肢，身體被無限拉伸，最後輕巧無比地墜落在了地上。

毛茸茸的爪子，黑色的皮毛，稍稍使勁兒就能呲出來的尖指甲……

“……咪嗚————”

從喉嚨裡憋出來的尖叫是奶聲奶氣的貓科動物的叫，卡萊爾覺得自己三百多年的認知被迅速顛覆，他似乎做了一個噩夢，夢裡他追著小於跳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然後他不僅沒有追到自己的小伴侶，還迷了路，最後變成了……一隻……

一隻……

他變成什麼？

卡萊爾原地打了個滾，厚厚的植物沒有傷到他分毫，他努力適應四爪著地的姿勢，從順拐到交替邁腳，他別彆扭扭地努力向前走了幾步。

要命……這個弱雞的樣子怎麼才能找到小於？！

卡萊爾伸著腦袋環顧四周，最後遁著最亮的那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

當事人展小於其實表示此刻他也有點蒙。

小於不知道卡萊爾跟著他一起進來了，同時也不知道凱厄斯、大寧子和愛德華也一起進來了。他站在一片宛若星河的平地上，環視四周，還沒有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要去何處。

小於在大寧子推自己以前就料到對方會給他來這麼一手，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剛才順著大寧子的力道輕而易舉地調換了兩人站立的尷尬位置，自己向封印跳了過去。

這是他在大概明白一些“真相”以後就迅速做好的決定。展安寧的到來驗證了他的一些“猜測”，同時給了他新的思路。

也許大家都想錯了呢……？

但是小於自己也不確定，他需要親自進到這個封印裡驗證一下，順便把家人都救出來。時間緊急，他沒有來得及和卡萊爾說清楚，但是小於有強烈的預感，這絕不是他自我犧牲的訣別。

果然，他進入封印後毫髮無傷，既沒有以身填補什麼封印的空缺，也沒有什麼妖魔鬼怪或者大燭龍突然出現把他踩成渣渣。

小於一邊尋找出路，順便思考了一秒剛才的狀況。

事情發生的比他想像得還要快，他進來前的一秒給大寧子留下了留言，不知道他們聽到沒有。但願老爸和卡萊爾不要太著急，堅信他一定能回來，不要做傻事。

小於自動把大寧子說的烈山氏也就是展家人能進來，命定伴侶也能進來的話拋諸腦後，空蕩蕩的空間，現在估計都要靠他一個人來打拼了。

小於向前走了兩步，試圖觸碰身邊的懸在半空中的小星星，忽然耳邊又傳來之前聽到的歌謠。

「……知天諭，時辰歸順無逆旅……

小兒郎，小兒郎，逆旅順旅，聲聲悲憤聲聲切，悠悠長恨何時滅……」

小於倏地停住動作，向聲音的方向轉去。

在大大小小的星河中，他看到了兩個格外閃亮的“泡泡”，“泡泡”像是一個裹著半透明薄膜的星星，散發著溫柔的光。這兩個“泡泡”和身邊懸著的那些星星都不一樣，小於看著那個顏色，無端想起了卡萊爾的金發。

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手指輕柔的觸碰，小於在下一秒跌入一個無比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這次不再是浩瀚星空，而是實實在在的路上。

昏暗的碎石街道，街邊有一家小餐館，餐館牆上面還掛著鑄鐵鏽跡斑斑的綠色招牌——木桶餐廳。牆角堆著幾個木桶，石頭牆壁上的窗戶散發出黃色的燈光。小於看著餐廳、夜晚的街道和偶爾路過穿著中世紀衣服的行人。

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恰逢此刻，一輛馬車匆匆走過，小於因為兀自心驚沒有及時避開，但是馬車夫就像是看不到一般，直接從他身體裡穿過。

小於震驚地看著自己毫髮無傷的身體。

他這是……這是沒有實體了？

同一時刻，另一邊。

卡萊爾四爪飛奔，一路小跑，終於擺脫了綠油油的植物叢林，找到了一條小路。一輛馬車嘎吱嘎吱走過，叢林邊泥土上的車轍印無比清晰。

卡萊爾緩緩地放慢腳步，歪過頭，抖了抖耳朵，抬起後腳撓了撓耳後。

竟然是這裡……

*

17世紀的英國，伊麗莎白一世女王死後無嗣，蘇格蘭國王詹姆斯繼承王位。在經過詹姆斯一世、查理一世的混亂後，英國在查理二世謹小慎微的統治下迎來了查理二世復辟的第三個年頭。

也是這樣的1663年，民間還有教會獵殺黑魔法巫婆、狼人和一些不死生物的行動。

這不是教會第一次承認神怪力量並和它作鬥爭，但是比起以往大多數的不實傳說以及冤案，這次有人發現了真正的吸血鬼——在燒死了很多無辜的人之後，畢竟吸血鬼不是那麼容易被普通人抓住的。

老卡倫是一個狂熱的牧師，他在身體還算健壯時，他狂熱地參加這樣的活動。等他身體不那麼好了以後，他家二十歲的長子卡萊爾就是他的繼承者。同時卡萊爾也是其中一個真的掌握了吸血鬼行踪的人。

卡萊爾一開始從父親那裡接手工作並不是那麼順利，因為他沒有他父親那種“寧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脾氣，他不但抓捕得不積極，有時還會放走一些“嫌疑人”。對此老卡倫非常不滿意，但就在這樣的活動進行得如火如荼時，卡萊爾利用自身的聰明智慧發現了一群真正的吸血鬼，他發現這群吸血鬼們聚集在下水道。

那是一場混亂的抓捕。

鐵叉、火炬、尖叫的人群和說拉丁語的老吸血鬼，卡萊爾是最年輕身體最好的那個，估計是老吸血鬼躲避太久沒有吃東西，身體很虛弱，竟然就真的被卡萊爾堵在了街角。

變故發生在一瞬。

等卡萊爾再次恢復意識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身上多了幾個血跡斑斑的傷口。

他被咬了。

他完了。

卡萊爾知道自己一旦被發現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首先站出來把他綁在木棍上的就可能是他的親生父親，當時處理吸血鬼的方法很簡單粗暴——焚燒，或者用木質長釘釘滿全身，再焚燒。

濃烈的求生欲讓卡萊爾拖著最後一點力氣把自己藏在了旁邊一家小餐館的地窖裡。

*

“毛茸茸的卡萊爾”觀察了足足有三分鐘才確認自己是真的掉到了“過去”，中世紀的英國作息比現在健康很多，天剛剛擦黑，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卡萊爾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到處走動走動，此刻作為一隻嬌弱的“四腳獸”，他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到處亂轉的資本。

天色越來越黑，為了省蠟燭平民百姓都會早早入睡，燈光熹微。暗黑的樹林和卡萊爾身上黑色的皮毛是他最好的保護色，正當他踟躕著邁出第一隻爪子時，路邊忽然閃爍起了微光。

一開始卡萊爾以為是螢火蟲。

但是光線越來越亮，範圍越來越大……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在光線消散的時候，原地出現了一個金發，淺色眼睛的小男孩。

“咪——！”卡萊爾興奮得炸起了後背的毛髮。

他終於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這是他人生（或者吸血鬼生）最狼狽的時候！

也是第一次見到小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