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於眨眨眼睛沒有開口， 卡萊爾確定他聽到了， 但一時不能確定小於對“歌者”的態度。

卡萊爾伸手輕輕拂過小於額頭金色的碎發，把被子往下拽了拽， 露出小於的尖下巴。以前卡萊爾覺得小於和展大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現在小於換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 他比亞洲人更深邃的五官立刻凸顯出來， 混血特徵跟著突出了許多，多了一點異域風情的美。

更加迷人。

“我有個問題。”小於開口， 聲音很小。

“請講。”卡萊爾乾脆提起褲腳坐在了床邊的地板上，這和他的形象嚴重不符， 但是這樣他就能和床上的小於平視。

“又黑了。”小於盯著卡萊爾的眼球囁喏。

“因為你的味道讓我難以抗拒。”卡萊爾坦誠地回答， 喉結上下滑動， “我現在非常……渴。”

“噢。那你如果想咬我， 提前告訴我一下， 我準備準備……”

“你想怎麼準備？”卡萊爾的手還在放小於的頭上。小於覺得他的頭可能會被摸變形，如果卡萊爾一直這麼盤下去。

“洗洗脖子？”小於異想天開。

卡萊爾笑出聲，“別鬧。”

小於見氣氛不再那麼緊繃，問道：“什麼是歌者？”

“我以為你不會問了， 因為你看起來很淡定。”卡萊爾低聲說， “歌者指的是一個特定的人……一般都是人類，因為只有人類才有血液。這個概念是針對吸血鬼的， 這個特定人的血液對某一個吸血鬼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歌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點像是……上天注定的……恩賜。”

“天生……一對？”

“也可以這樣說沒錯。”卡萊爾點頭。

“那一般一個吸血鬼遇到歌者會怎麼樣？”小於的眼睛閃閃發光，抓著被子難掩興奮地問。

“你猜。”卡萊爾逗他。

黑眼睛的卡萊爾看起來比金棕色眼睛的卡萊爾要邪氣一些，展小於覺得有這樣獨特氣質的吸血鬼醫生讓他這個臥床不起的病人有些招架不住。

“吃掉？或者養在身邊一口一口的吃掉？”

“差不多吧。歌者的血液會對這個吸血鬼具有超強的誘惑力。誘惑力強大的原因不僅是因為血液好聞， 更主要的是吸食歌者的血液後，吸血鬼會變得更加強大…… ”

“等、等等——”

卡萊爾好脾氣地閉住了嘴巴，眼角帶笑。

小於期期艾艾地哼：“你還真的打算吃啊……”

“或者還有一種辦法。”卡萊爾的手下移，握在了小於脖頸上，他用拇指輕輕摩挲小於頸動脈的位置，表情虔誠，“吸食你的血液，把你轉變。”

小於配合地抬抬頭，揚起脖子，“就是書裡說的初擁嗎？”

卡萊爾挑眉，“你懂得還挺多？”

“那可不，我男人是個吸血鬼……我也是一半呢！”小於嘟嘟囔囔地說，“所以你剛才才發現我是你的歌者，因為我之前隱藏了血液的味道。我覺得我可能是第一個不完全人類的歌者……是不是？”

“是的……”

“其他吸血鬼呢？他們也會想吃我嗎？”小於又問。

“我不確定，也許會……畢竟我真的覺得你很香。也許不會……因為按道理來說，你是專屬於我一個吸血鬼的罌粟。”

“虧得我今天堅持沒有吃藥！不然這件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小於心有餘悸。

“感謝你的堅持。”卡萊爾表情異常溫柔，他緊緊盯著記憶裡陽光一樣的髮色，沉默片刻小聲地說：“其實我還有別的事情想問你，或者說只是向你求證一下，因為我也猜得差不多了……不過我覺得你也許會想休息。”

小於瞇了瞇眼睛，堅定地搖頭表示自己不想睡，滿臉寫滿了：“快問快問！”

“等等……好像有人來了……”卡萊爾突然抬起頭，看向緊閉的大門。

小於不明所以地跟著轉過頭，雖然什麼都沒有聽到，但不妨礙他跟著卡萊爾的判斷走。

果然半分鐘後，“咚咚”的敲門聲傳來，門外傳來好幾個人的聲音。

——“是這裡？我沒有判斷錯吧！”

——“沒錯！是的……”

——“天！這個味道也太濃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麼香的血液！”

——“凱厄斯你不要激動，小於還在裡面，我保證沃爾圖裡沒有出現奇怪的人……城堡守衛是你親自訓練出來的，你還信不過嗎？”

——“阿羅，我沒有不清醒，這個味道我真的很熟悉，讓我進去看看……”

——“那至少敲敲門……”

卡萊爾看了一眼小於，眉眼帶著無奈的笑：“我就說你的血液很香……”

下一秒吸血鬼醫生出現在了門口，拉開了大門。

沃爾圖里三大長老和他們的守衛密密麻麻擠在門口，對著敞開的門探頭探腦。坦白來講，這一幕有點滑稽。

配合著日常講究排面，喝血都要用水晶杯的老吸血鬼們，簡直就是爆笑喜劇了。

“啊！我的朋友們，晚上好！抱歉這麼晚打擾……但是我們聞到了……我的——天！”阿羅的話說到一半哽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床上的小於，表情管理失控，最後一聲“我的天”九曲十八彎，餘音繞樑……

——“這是誰？”

——“金色頭髮……”

——“味道更濃了……”

——“這也太香了吧，第一次聞到這麼好聞的人類——不、不是人類，是半吸血鬼……”

——“真好聞，我想湊近點……”

——“看看凱厄斯長老的表情，都退後……”

極小的議論聲在門口嗡嗡響起，守衛們站在長老身後都興奮地蒼蠅搓爪，圍觀躺在病床上的“人”。

小於什麼都還沒有看清，就被戳在門口的一個陌生吸血鬼吸引走了注意力。

這個吸血鬼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英俊臉龐，他的帥是一種殺氣逼人的張揚的帥，氣質比卡萊爾還要凌厲許多，他頭髮的顏色比陽光還要淺、還要明亮，他的眼睛的顏色是一種明豔的鮮紅。

小於牢牢盯著這個陌生的金發吸血鬼，移不開眼睛。

他明明沒有見過對方，但是心底卻升起一種微妙而神奇的感覺，或者可以把它稱為一种血緣天性的聯繫。

兩雙眼睛——一雙淺淺的褐色，一雙如火焰一般的紅色，目光糾纏，但誰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原來……他的父親，是長這個樣子嗎？

馬庫斯高深莫測地站在最邊上，他一直沒有參與到大家的質疑和討論中。

在剛才，整個城堡都彌散著一股很勾人、很好聞的血液清香。這種清香有些特別，因為它並不完全勾起吸血鬼食用的興趣，就是……單純的好聞。聞起來就讓吸血鬼很舒服，忍不住想靠近。

城堡裡什麼時候來了新的人類？！

城堡裡的吸血鬼們蠢蠢欲動了！

在阿羅和馬庫斯決定帶著守衛好好巡視一番時，一直泡在廚房的凱厄斯卻異常激動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個味道很熟悉。雖然不太一樣，但是我真的……很熟悉。”凱厄斯冷冰冰的臉上是一雙激動的紅色眼睛。

然後大家遁著味道摸了過來，就有了現在的一幕……

馬庫斯沉默地看了看身邊的老友凱厄斯，又瞅了瞅床上金發的小伙子，還順便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卡萊爾，鮮有表情的臉上漾起一抹興味，“阿羅，我想……這才是凱厄斯……兒子的本來面目。我看到了比以前更加清晰的血緣聯繫和一些別的……”

「歌者……時隔多少年了……這個素食吸血鬼倒是幸運得很。」馬庫斯沒有明說，但他保證卡萊爾已經知道了。

阿羅還沉浸在顛覆他三千年認知的震驚裡——現場大變活人！不是，吸血鬼大變臉！

馬庫斯的話點醒了發楞的他，他立刻收起驚愕的表情，好奇地看向卡萊爾，“小於本身是這樣的嗎？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我想是的，我也很驚訝。”卡萊爾回答。

“噢！這真是——這真是太驚喜了！多麼漂亮的頭髮和眼睛，是不是？凱厄斯？”阿羅立刻轉頭問。

凱厄斯就像被針扎了一般悚然打了個顫，他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嘴唇無聲地快速頜動，又激動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於，然後在大家甚麼都沒有反應過來時……

一扭頭，跑了。

“……”阿羅難言地看著好友幾乎是瞬間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轉過臉看向卡萊爾，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麼緩解此刻的尷尬。

「這個老慫包把沃爾圖裡的臉丟盡了！」阿羅在心裡扯頭髮咆哮。

“他有點緊張。”馬庫斯一臉深沉地說。

“……對。”阿羅咬牙切齒地點頭附和。

“你父親非常……愛你，他就是太害羞了。”阿羅調整好表情，慈愛地看向床上的小於，“你千萬別介意。”

小於寬容地搖搖頭，按下心底小小的失落。

「明明是他打的我，我還沒有跑，他跑什麼啊……」

阿羅見現在氣氛尷尬，又說了幾句早日康復想要啥一定要開口的話，帶著剩下的沃爾圖里和馬庫斯相攜迅速離開。並在心底發誓，他一會兒找到了那個落跑的“膽小鬼”，一定要狠狠地嘲諷他！

卡萊爾關上了門，一臉無奈地走回了床邊，大半夜自己正在和小於坦誠相見互訴衷腸，突然來了一大群人圍觀，心裡哭笑不得。不僅如此，凱厄斯不知道是心裡愧疚難以面對還是其他，竟然看了一眼以後扭頭就跑，卡萊爾覺得他可能還需要安慰小於很久。

小於盯著合上的門，失落地轉過臉，看湊過來的卡萊爾，努力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搖搖頭，心不在焉地說：“我沒事的。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

卡萊爾低頭親了親小於的嘴角，又深深地聞了一下他的額頭，“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以後問也行。”

“要不現在問吧，反正我——”小於迫切地想要找點事緩和心情。

卡萊爾還沒有聽清就敏銳地回過頭，雙眼再次牢牢地看向了大門。

“怎麼了？”小於問。

“有聲音，稍等。”卡萊爾站起身再次向門口走去。

這次打開木門沒有任何人，卻多了一張實木雕花的圓桌子。

卡萊爾低下頭看著擺的滿滿噹噹的桌子，又抬起頭看了看空無一人走廊，了然地勾了勾嘴角。他回頭看向病床上的小於，無奈又好笑地說：“我想你也不用太失望了，你父親……就是剛才跑掉那個，他給你準備了好多東西，還有留言。”

小於抻著脖子連忙催促卡萊爾把東西搬進來給他看看。

一張直徑不足一米的雕花實木圓桌，上面擺著各式各樣適口的小點心、四碗不同口味的甜粥，以及厚厚的一大沓畫冊，目測得有七八本。

卡萊爾把一張字跡遒勁的中文便簽遞給了小於，上面竟然是漢字，寫著點心和粥的種類，並且誠實地指出點心是從別的地方空運來的，讓他湊活吃點，擔心他會餓。那些畫冊是給小於的睡前讀物，輕描淡寫地說是他本人這些年的收藏。

小於本來沒有胃口，現在看到滿滿一桌都只有拇指大但口味各不相同的小點心，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是需要吃點東西……畢竟他正在恢復期，需要大量的能量。

小於想到了阿羅曾說凱厄斯在熬粥，就讓卡萊爾幫他搖起來床，接過金色的小米南瓜粥小口品嚐起來。

無論如何，凱厄斯不是扭頭就走，還拿來了東西……

這感覺很奇妙，小於覺得入口的南瓜粥有點甜。

“吃完點心給你看這個，你一定會喜歡。”卡萊爾站在桌子邊看著最上面一本大畫冊的封面，聲音愉悅。

“是什麼？”

“畫冊合集。這幾本都是。”卡萊爾說。

吃過點心和粥漱口後的小於以出汗病床上很不舒服為由乾脆被卡萊爾抱回到了房間裡的大床上。正如小於自己說的那樣，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和左臂，覺得大概恢復了七七八八。以前怪他受傷次數少沒也有註意，好像在沒有吃藥的狀態下他恢復得比平時還要“神速”……

現在小於就半靠在卡萊爾胸前，兩人一起看著手裡厚厚的、巨大的畫冊。比起正常人的速寫本或者畫冊集，他們面前這本其實更像是一件珍貴的古董。

這些不是凱厄斯的收藏，是他的珍藏。

封面是一副小小的人像油畫，畫布被鑲嵌在畫冊結實的黑檀木封面中間，封面鏤空剛好露出了一張漂亮的人臉。畫冊的側面寫著羅馬數字1。

另外幾本也標著序號，但並不是連續的數字，小於甚至看到了一本側面寫著“43”，凱厄斯應該是挑了幾本，沒有都拿來。

卡萊爾和小於一起欣賞手裡這本標號為1的畫冊。

“這應該是……”

“是大俠，沒鬍子的時候。”小於仔細地看著小油畫，語氣難掩激動。

翻開畫冊，裡面的內容更是琳瑯滿目。這是一本集素描、油畫、中式國畫為一體的雜食向畫冊，裡面明顯不是同一時期的作品，但是都被人小​​心“收錄”起來，而且每一副作品右下角都標著字母「C· V」。畫的內容大多數都有關展大俠。畫裡的展大俠青春洋溢，時而大笑，時而斂眉沉思，有時在做飯，有時在餵小羊，並不都是看著畫者的樣子，很多像是按下快門的抓拍。

偶爾里面還會夾雜著食物的特寫，凱厄斯畫得很細緻，小於一眼就能認出來他畫的是什麼。

如果放在現在，這個畫冊大概就是一本厚厚的相冊集，裡面記錄的全是凱厄斯和展大俠生活的點點滴滴。而攝影師就是那位倉皇跑掉的沃爾圖里長老。

“我從來不知道……我爸爸還有這麼純情活潑的時候。”小於看著其中一張寥寥數筆但勾勒出展大俠抱著一隻小貓咪坐在屋頂上大笑的素描，小聲地說。

“因為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吧……”卡萊爾低聲回答，“在沒有相機的時代，我也會把懷念的場景畫下來。有東西可以記錄下記憶的一部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兩人無聲地翻著畫冊，很快翻到了一本特別的。

這本畫冊裡的內容比單一的展大俠個人專輯還要豐富，畫面很多時候是兩個人，有時是三個。

“看，有小孩！”小於指著畫冊裡一張展大俠坐在小床邊的側面素描。

畫面裡的展大俠穿著鬆散柔軟的襯衫半趴在一張可愛的嬰兒床邊，一隻手搭在嬰兒床上，一隻手垂下，小床上掛著小小的紗質帷幔，高高的垂下，一個小嬰兒側面躺著，閉著眼睛，大拇指含在嘴裡。

很難想像凱厄斯這樣兇巴巴的吸血鬼能畫出這樣柔軟的畫。

後面還有展大俠蹲在地上伸出手臂，一個肉呼呼的小孩子步履蹣跚地向他走去的畫；大俠牽著小朋友的的手的畫；大俠笑著給小朋友舉高高的畫；大俠抱著小朋友騎馬的畫……

小孩在長大，大俠卻未變化。

甚至還有一副一家三口相攜走去的背影。

“他在畫裡把我的頭髮畫成了黑色，而且一會兒穿褲子，一會兒穿小裙子……”小於皺著鼻子小聲說。

“那時你沒有出生……所以大概他自己也不確定吧……潛意識覺得你會是一個像展先生的小孩，有對方的黑色頭髮和眼睛……我想……如果是我，我也希望孩子可以像你。不過……現在看我們的頭髮都是金色……”卡萊爾溫柔地說。

兩人靠在一起翻看著小於的家人“曾經的過去與曾經的未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卡萊爾聽到懷里傳來綿長的呼吸聲。他小心的收起小於抓在手裡的畫冊，把人慢慢放平，關掉燈。

小於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做一個好夢。

“晚安，我的寶貝。我的……歌者。”卡萊爾嘴唇貼在小於的額頭。

*

睡眠狀態下是一個人身體恢復得最快的時候，小於在睡夢裡細胞加速分化，血液快速流動，四肢發燙，還伴隨著輕微的抽搐。晚上臨睡前的夜宵還有點點積食，胃裡沉甸甸的，似乎壓迫到了一根連著後腦勺的神經，左臂和肋骨酥麻和悶痛也找上門來。

白天的所有不安似乎都被黑暗激發，即便小於勾著嘴角，也不可抑制地被拉到了一個奇怪的夢境裡。

心大樂觀的小於做起了噩夢。

鋪天蓋地的暗色潮水洶湧撲來，還在暖融融的金色泡泡裡沉睡的小於猝不及防被捲了進去，澆了個透心涼。

夢裡他看到了自己的老爸展大俠，又看到了那個金發吸血鬼——他的另一個父親。兩人走在前面，手裡牽著一個黑髮的小女孩，是快樂的一家三口。

小於興奮地想追上去，這是他的家人！

“爸爸——！”小於發現自己被釘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爸爸！等等我——！”小於努力掙動，卻依舊不能移動一分一毫，自己的聲音也像是被什麼東西罩住了，他明明用盡力氣嘶吼，前面的人卻什麼都沒有聽見。

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家人越走越遠……

畫面一轉，他還在今天出事的那個花園，面前是妖豔的黑玫瑰。凱厄斯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了牆上。

“松、鬆手！我——我是你的——兒子！”小於窒息地掙扎。

“不、你不是！”凱厄斯呲著尖尖的獠牙，面部猙獰，分分鐘要把他撕成碎片！

小於眼前陣陣發黑，除了脖子的窒息感，他還感受到了自己扭曲的左臂，和似乎被毆打過的胸口。

混亂的畫面再次發生變化，小於這次出現在只有他和卡萊爾的大房間裡，卡萊爾站在窗邊，看不清面容，小於發現自己渾身發燙地坐在床上，金發和淺色的眼睛，雖然光線昏暗，但是小於知道他正看著卡萊爾，卡萊爾也在看著他。

小於的心裡還保留著前兩個夢留下的後遺症，他很委屈很難受，急需一個抱抱。

“卡萊爾！”

卡萊爾卻沒有答應，他抱臂站在落地窗前，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

“你去哪兒？”

“去找我的小於。”夢裡的卡萊爾冷酷地說。

“我不是你的小於嗎？”小於大驚失色，像前兩個夢一樣，他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不！你不是！你看看你的頭髮！還有你的味道！你是歌者！引誘我吸食你的血液上癮！”

卡萊爾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小於徹底呆住了。

“……可、可是……我是小於……小於也是你的歌者啊……”

夢裡的男人冷酷又刻薄，他的眼睛是黑夜更深的黑色，金棕色的暖意再也不在，“我去找真正的小於了，你好自為之。”

卡萊爾一閃身，推開玻璃窗跳了下去。

“不————！”

小於驚醒，直直地坐起了身，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他覺得自己的胸腔像是一台破舊的鼓風機，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身濕透了的冷汗。

這是夢！

小於醒醒！這是夢！

展小於努力平復呼吸，但是他還是難以抑制地顫抖，他覺得此刻他需要一個擁抱。

立刻！馬上！

月涼如水，大床上除了他只有一條扭成麻花的毯子，枕頭在地上，身邊空無一人。

夢裡的恐懼再次襲來，小於覺得自己的心臟和胃都在急速下沉，噩夢讓他想要嘔吐。

小於踉蹌地從床上爬起，衛生間的燈光和微弱的水聲似乎是小於最後的救贖。小於赤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他這才發現他似乎是完全的好了，但是比起剛才的噩夢三聯，這種身體恢復的微弱喜悅真的微不足道。

他遁著水聲和那一束暖黃色的燈光一步一步艱難又迅速地挪動腳步，連續十幾個小時的平躺讓他的腿部肌肉酸軟疲怠，噩夢和冷汗讓他整個人都打著顫。

卡萊爾，他需要卡萊爾！

這是小於腦海裡最清晰的話。

*

卡萊爾在衛生間洗澡，他盯著小於——自己的戀人、歌者睡了兩個小時後覺得一切正常，悄悄地下床決定衝個澡冷靜冷靜。小於的甜蜜味道還縈繞在鼻尖，他難以想像自己真的克製到了歌者在懷都可以安然不動的地步。雖然很煎熬、很艱辛，但是他至少在小於清醒時強行收斂住了自己的獠牙和不堪的想法。

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夢，美好不真實又讓人難以抑制地心生嚮往。卡萊爾站在花灑下任冰涼的水從頭頂傾瀉，思考著亂七八糟旁枝末節的東西。

一會兒小於醒來他要給他再檢查身體，作為受傷恢復也作為不吃藥的測評，好在阿羅把醫療器材都搬來了，會很方便。

卡萊爾將一隻手臂撐在大理石牆面上，抬頭撩了一下自己頭頂的碎發。

“嘎吱——”木質門的合頁響動，微不可查，但是在卡萊爾耳中分外清晰。他匆忙回頭，看到一個比自己還像落湯雞的小愛人站在門口。

“小於，你怎麼——”卡萊爾太過震驚以至於忘記自己應該先把什麼問題拋出。

“卡萊爾……”小於鼻眼通紅地扶著門，金色的頭髮因為出汗軟噠噠地貼在頭上，他的睡衣在夢中掙開了幾粒釦子，看起來狼狽極了。

“卡萊爾？”小於環視一圈，鼻音又悶又啞，把視線定在了表情錯愕的吸血鬼醫生臉上。他終於在經歷各種可怕的夢境後找到了自己最想找的人，小於不管不顧地拉開淋浴間的玻璃門。

卡萊爾慌亂地抱住了懷里瑟瑟發抖的小愛人，顧不得自己此刻的模樣，一把關掉了冷水，但是小於已經徹底濕透。兩人緊緊相擁，小於把頭埋在卡萊爾的頸間，抽著眼角，狠狠地吸著鼻子，像一隻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獸，不說話，也不抬頭。

“這是怎麼了……？”卡萊爾單手環著懷裡的人，摸了摸小於比平時要冰涼不少的臉蛋，怕他感冒，又趕忙打開熱水，第一次體驗了一把真正的手足無措。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大大們都想看凱厄斯與大俠相見，大俠會出來的，讀者大大不要著急！

先讓我走一下重要的的感情劇情~~

一會兒就把加更放上來。

比哈特，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