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於坐在車上， 看著行駛的路線， 懷疑地戳了戳身邊的吸血鬼醫生。

“怎麼了？”卡萊爾用眼神詢問。

“我怎麼覺得這是一條旅遊線路。”小於輕聲問，“麥考夫給我的孩子們準備的禮物就是倫敦一日遊嗎？還在爸爸肚子裡那種？”

卡萊爾勾著嘴角搖搖頭， 表示他也不知道。

“唉……要是約翰在就好了，至少我可以和約翰繼續交流新興料理心得……我發現他在這方面特別有天賦。”小於遺憾嘆息。

“……”坐在車裡想起約翰說丸子蘸花生醬裹麵包吃的幾個人紛紛一臉菜色地保持了沉默。

麥考夫其實還稍稍有點後悔帶格雷格回家見兩位孕夫， 自己的工作狂的嚮導在見識到約翰穿鞋彎不下腰和小於百變的做飯風格以後， 堅持在昨晚的某項運動中要求麥考夫戴小雨傘。並且態度堅決地明確表示， 自己現在工作很忙不適合養孩子。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夏洛克和約翰臨出發前半小時決定留在家裡， 原因是約翰覺得肚子裡的小朋友突然變得格外活潑，已經在他肚子裡做了整整一套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 小於隔著約翰的磨毛襯衫都能到了小朋友大展拳腳的樣子， 嚇得半天沒有說話。

兩分鐘後， 夏洛克安撫了和肚子裡孩子一樣暴躁的孕夫， 並且和孕夫一起坐在了沙發里， 一人手捧一杯小於做的花茶。

大家長吁了一口氣。

小於表示他要去趟衛生間，進去後把馬桶蓋放下，自己沉默又凝重地坐在了馬桶蓋上， 雙手托腮不再說話， 陷入深深的沉思。

直到卡萊爾覺得時間太久，敲門進來，才看到小於變得有些紅的眼眶。

“這是怎麼了？”卡萊爾連忙關上了門， 一步就邁到了小於身邊， 雙手捧住了小於的臉， 用手指摩挲著小於的眼眶。

“我沒事。”小於扁著嘴， 偏開臉，倔強地不給卡萊爾看自己的紅眼眶。

卡萊爾也不再說話，但是保持著蹲在小於身邊的姿勢，無聲地陪著他。吸血鬼醫生表面鎮定，其實心裡已經翻了天。

他什麼時候見過小於哭？？？

沒有！

從來沒有！

小於就不是一個會把難過做給外面人看的人！

所以為什麼會哭？有人欺負他了？自己說錯什麼話了？身體不舒服？卡萊爾心裡已經質問了自己十幾個問題，依然毫無頭緒。

這得是多麼委屈傷心才會讓小於躲在衛生間偷偷紅了眼眶……

卡萊爾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攪碎了。

過了一會兒，小於大概是終於恢復了一些，可以正常交流了。他審視地看著身邊英俊的吸血鬼，然後拽了拽卡萊爾的袖子，聲音還帶著奶兮兮的鼻音。

“卡萊爾……”

吸血鬼醫生可以清楚的看到小於緊張到嚥口水的模樣，他努力擠出自己最人畜無害的微笑，放低聲音：“怎麼了，親愛的？我在。”

“我們的孩子也會這麼活潑嗎？”小於瞪著兔子眼睛問。

卡萊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麼活潑”是“怎麼活潑”，沉默片刻和小於無聲對視。

“約翰的肚子會突出來一塊……就是小朋友拳頭和腳的形狀……”小於皺著鼻子小聲說，“太嚇人了……”

“……每個孩子在發育過程中的活躍程度是不一樣的……”卡萊爾對著小於的眼睛實在說不出“不會的，我們的孩子們會像安靜的小天使一樣”一听就是哄人的假話，但同時心裡又無比唾棄自己的遲鈍。

小於害怕了！

他剛才甚至沒有想到約翰的狀況會嚇到小於！

小於是個剛剛上任的準爸爸，什麼都不清楚，一切都是新鮮的狀態，他對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切可能都一無所知……

所以他在害怕！

卡萊爾懊惱地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都沒有想到懷孕導致激素分泌異常很可能讓小於情緒變得很不穩定……

他該再細心一點的！

“但是你放心，他們不會在你的肚子裡待太久的。”

卡萊爾覺得此刻他也喪失了屬於一名醫生的冷靜，就連回復和安撫都是乾巴巴的。

小於驚恐吸氣，指著自己現在只是微​​微隆起的肚皮：“可是……這裡是兩個孩子。都在我的肚子裡。兩個。”

“是的，兩個可愛的寶寶……”

小於鼻孔微張，“還是吸血鬼的血統。”

卡萊爾咽了咽乾涸的喉嚨，“嗯……”

“吸血鬼都力大無窮，除了我。”

“……嗯？”

“他們也許在我肚子裡打架，然後揣斷我的肋骨。”

小於紅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卡萊爾，摸了摸自己胸脯，“如果他們覺得空間不夠大，會在我身體裡亂爬……然後自己從我肚子或者胸口直接爬出來。”

“……”卡萊爾震驚得徹底說不出話了，“你……你在講鬼故事……嗎？血腥恐怖片？”

“不，吸血鬼先生。我在說實話。”小於嚴肅地說，雙手握住了卡萊爾的雙手。

“不會的。”卡萊爾單手按住了小於的頭頂，表情看起來想笑又不敢笑，心裡又酸又軟。

“不會的。”卡萊爾再次重複，努力找回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語言表達能力，“我還沒有告訴過你雙胞胎要早點剖腹產。你最多熬到6個月，就解放了。”

“啊？”小於傻兮兮地看著面前的醫生。

“約翰現在的樣子隨時都可以進行手術，而你不用等到這個時候。”卡萊爾一下又一下捋著小於的後腦勺，“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早點為你做手術。我保證你和寶寶不會有任何問題。大家都會很健康。”

卡萊爾見小於還是傻乎乎的不說話，又補充了一句，“他們絕對不會在你身體裡亂爬的。我保證。”

“卡萊爾……”小於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個半哭不笑的表情，“如果不是你的手在微微顫抖，我其實是完全信任你的。”

卡萊爾克制地收回手掌，握成拳放在了膝蓋上，嘆了口氣。

“我保證我能拿穩手術刀。你瞧……不僅是你有些不適應，我其實也是新手……我們都要慢慢學習啊……”

“你總是很冷靜，什麼都很穩妥……我差點忘了你也是第一次做……emmm……做親生的父親。”

小於半開玩笑地說完，把自己埋在了卡萊爾的懷抱裡。

“抱歉，我剛才不是故意嚇你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情緒來得這麼快。”小於用極小地聲音道。

“我剛才差點就想……乾脆不要孩子好了，我們兩個人挺好的……我是一個很糟糕的父親，是不是？”

“不，你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你即便很恐懼，也沒有做出傷害任何人的舉動，或者說奇怪的話。你瞧，你把你藏了起來，為了不嚇到約翰……這就很好……不過……下次我還是希望你能第一時間找到我……不然我也會覺得害怕。”卡萊爾在小於的耳邊小聲說完，又親了親小於的耳垂。

“在我面前，你做任何你想做的，說任何你想說的。”

*

有了早些時候的小插曲，已經迅速恢復過來的小於緊緊挨著卡萊爾坐著，等麥考夫給自己看看他準備了什麼驚喜。

車一路向市裡開，直到海德公園門口才堪堪停下。

麥考夫即便沒有上班也是一身得體的三件套，他身邊的格雷格卻是夾克衫和格子襯衫，倆人並肩站在了海德公園門口，一起抬頭看這個曾經屬於白金漢宮的石拱門。

“……”小於無言地抬頭跟著看了半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麥考夫……別告訴我，你……這麼大的禮我真的……”

麥考夫拄著雨傘回頭，抬起眉毛，“雖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但是我覺得你想的絕對不是真相。”

說著他對著自己的嘴巴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安靜，表示稍安勿躁，然後帶著格雷格和身後的兩個人一起繞過拱門向北邊走去。

“噹噹噹噹——”麥考夫抬頭看著面前的小樓，表情無比得意，“一家未開張的店鋪，隨時等你來給它掛牌。”

“……大手筆。”小於喃喃抬頭。

“還行吧，投資人不僅僅是我。不過大家都希望你能讓它早點開張。這家店作為一個公共場所，平時會接待遊人、當地居民以及……我的一些同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給我們供貨，養生茶葉、養生湯包、火鍋底料或者工藝品小吃什麼都行，我知道你在中國有這方面的專業的人才，確定一下風格和商品的大方向就好……不需要你做任何實際的事，店舖的經理人會和他們聯繫具體的事情。我送店鋪可不是為了讓你受累的。”

麥考夫滿意地抬頭看這個不大不小的門面，左邊是皇家XX酒店，右邊是XXX大飯店，斜對面就是公園的外圍，不用多餘的贅述，每個人都能預料到這家店今後生意的火爆程度。

小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這個店鋪像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元寶矗立在自己面前，“哇……那我們進去轉轉？”

麥考夫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從店舖裡出來，小於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早上遭受的驚嚇，難得腦子裡被填滿了各種金碧輝煌又物慾橫流的東西。

幾人溜達回到了車邊，司機早就等在車旁，四人陸續上車。

“去貝克街。”麥考夫對保鏢說。

“貝克街？不回家嗎？”

“雙胞胎是兩個，禮物怎麼能只有一個呢？”麥考夫得意地勾住嘴角，“下面這個算是格雷格和我兩個人一起送的。你一定要收下。”

麥考夫話音落下，坐在他旁邊正擰眉翻看手機記錄的格雷格探長立刻抬起了頭，努力從嚴肅英俊的臉上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友善的笑容，，“大部分手續都是麥考夫在張羅，我只是幫忙找了一個靠譜的施工隊。”

小於發自內心地一笑：“已經非常感激了。”

「唉……身邊的人都是大佬，還總找理由想給我塞禮物甚麼的……有時候也是有點小苦惱的。」

*

貝克街還是那個貝克街，小於他們從車上下來時甚至還遇到了穿著小花裙子準備去隔壁街打牌的漢德森太太。

“漢德森太太，您看起來氣色不錯。”小於簡單地和漢德森太太寒暄了兩句。

“那是因為最近睡眠充足，我前一陣兒睡眠不太好，隔壁還總是裝修，叮鈴哐啷的，比夏洛克還要吵。我本來以為夏洛克帶著約翰回家了這裡會安生一些。”

漢德森太太拍了拍小於的胳膊，又拍了拍卡萊爾的。老太太的臉笑成了一朵花，“你們的事情我聽約翰說了，他說你們在一起了。這真是太棒了！什麼時候舉辦婚禮？我是不是能期待一張請柬？”

“一定會給您準備請柬的，到時候可能還要隨信附帶著機票。多準備幾條花裙子，全當度假了。”小於笑瞇瞇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漢德森太太驚喜地尖叫了兩聲，“等你們的請柬~那我先去打牌了，我的老夥伴兒們都等著我呢！”

“祝您今天手氣爆棚。”

“謝謝，小甜心。”

麥考夫和格雷格是後下來的，他倆在車裡接電話耽誤了一會兒，等從車上下來時漢德森太太已經拎著自己的編織包走遠了，這就很有效地避免了當漢德森太太說裝修擾人時，麥考夫可能要面對的窘況。

畢竟隔壁剛剛裝修好的屋子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隨時都要開業的餐廳。

小於站在貝克街B221門前時，麥考夫和格雷格卻站在了隔壁。並且瘋狂用眼神示意，今天的重點不在夏洛克那里而是在自己這邊。

“等下……你們確定沒有走錯？！”小於堅定地站在了B221。他實在難以置信自己似乎一天內獲得了兩套倫敦昂貴地段的房產的使用權。雖然他和卡萊爾真的不缺屋子。

“我和夏洛克還有格雷格一直覺得如果我們不提前把房子定下來，那麼你下一間餐廳的分店也不會考慮開在倫敦，畢竟你是一個不怎麼勤快的商人。所以我們先劃了個地盤。希望你別介意。”麥考夫拄著傘施施然地說，表情和語氣截然相反。

“我還沒有想過要開分店……美國的那家現在就在晾著，除了一個經理和兩個服務生連個像樣的廚師都沒有……”小於愧疚地摸了摸鼻子。

“不，沒事。廚師會有的，我們唯一的希望是你每年能多點時間來英國。你瞧，夏洛克和約翰的朋友真的不多，能讓我放心的更少……你只要每年分上一個月時間來英國度度假就很好了。等將來……孩子出生以後，彼此也有個伴。”麥考夫一臉操碎了心的模樣。

“平日這裡就是一個中餐廳，等你到了就變成預約制，客人就變成有選擇的那批，你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偶爾露兩手就很好了。這樣我以後和什麼人談談'生意'，除了第歐根尼俱樂部以外也算是多了一個去處……”

“夏洛克竟然會同意你把你的手伸到這裡？B221旁邊？”小於不含惡意地驚嘆。

“當然。他知道反正我都要伸手，不如利益最大化地把你拽過來。”麥考夫假笑。

“好吧……我會定時過來轉轉……拖家帶口的那種。”小於認命地點點頭。

*

幾人從貝克街出來以後就接到了夏洛克的電話。

夏洛克說自己叫了車正帶著約翰和父母趕往牛津大學醫學院，讓他們直接在醫學院匯合，因為約翰覺得自己今天就需要卸貨了。

聽到消息後小於難得和不苟言笑的探長都慌成了一團，兩人雖然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但是彼此眼中的震驚和焦灼還是很明顯的。卡萊爾一把把小於攬到了懷裡，他還記得早上小於的崩潰。

「和醫院打電話了嗎？預約的醫生呢？提前五天是否和醫生打過招呼？」麥考夫大概是車里為數不多還能正常思考的人，他在電話裡連續對著自己的弟弟發問。

電話邊出現了一段短暫靜默，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夏洛克疲憊的聲音。

「我……忘記了。我……有點慌亂。約翰臉色不好看，我腦子一片空白……」

這是小於第一次見到夏洛克這般示弱的模樣，即便只是通過電話。

「你先安撫約翰讓他不要緊張，剩下我來解決。」麥考夫關鍵時刻盡顯大哥風範，沒有對弟弟進行任何指責，只是這樣安撫了一句。

卡萊爾突然伸出手，表示想接電話。

麥考夫放心地把電話交到了吸血鬼醫生的手裡。

「夏洛克，我是卡萊爾。你先不要著急，我記得你們上車現在都會隨身帶醫藥箱是不是？你按照我的指示來做，我們在路上的時間先給約翰做一個小小的檢查… …」

麥考夫這裡從保鏢手裡接過另一個電話，直接撥到了牛津大學醫學院。

「美國演講？現在？」

「他和他的助手都在美國？訂的明天的機票。因為覺得預留夠三天就可以了是嗎……」

「不，我沒有生氣。我這是疑問句。剩下的醫生呢？副院長呢？那些醫生不行，就問副院長。」

「冰島休假。行。」

「問題不是缺少醫生，而是缺少對約翰身體狀況熟悉的醫生……現在不是解釋問題的時候，而是解決問題的時候。」

麥考夫聲音不高，但是表情和語氣都變得很攝人，小於有點同情在麥考夫手下工作的人了，工作中的麥考夫真的一點都不慈愛和藹……

卡萊爾掛斷了電話以後，麥考夫還單手舉著電話沉著臉，似乎在等電話那邊的人聯繫什麼人，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翹著格雷格的大腿。

卡萊爾對了麥考夫揮了下手，“你忘了這裡有個恰好熟悉約翰且技術還可以的外科醫生。我最近晚上一直在學習，教授說我進步神速，如果……”

麥考夫對著電話道：「不用找了，直接安排好產房，等在樓下接應夏洛克和產夫。」

然後迅速掛斷了電話。

“求之不得！說實話，剛才其實想問你，但是怕你……多虧你們在……”麥考夫長舒了一口氣，捏捏鼻樑，一臉慶幸。

“不要擔心，約翰和孩子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卡萊爾說完後感覺自己的手被小於輕輕握住，他側過臉，正好看到了小於滿含鼓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