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常人怎麼理解爬山？

首先， 得找一座人能爬的山， 除了登山愛好者，大多數遊客應該都是去有安全措施的景區爬山。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找一條上山的路、棧道、樓梯、鎖鏈， 或者走野路的得有能揪著的樹乾或作為著力點的岩石……他們也許需要一雙登山靴， 手裡握一根登山棍， 甚至後者都是很專業才用到的東西， 至少小於覺得他自己作為一個常年住在山上的人，是從來不拿著棍子的。

情況更好的地方也許會有比較寬公路， 直接一輛車往上開，等到了一個叫“某某天門”的停車坪， 所有人下來， 享受現代人舒適輕鬆又節約時間的登山體驗。

但無論哪種， 小於從不認為會是現在這樣……

“你說我們要爬那座……最高的？”小於語氣虛弱， 為了緩解夢境帶來的衝擊， 他似乎即將被卡萊爾帶到一個更有衝擊的地方。他眺望遠處最角落裡猶如的簡筆劃山峰，失去了聲音。

“對，那座山目前沒有什麼人爬，會很安全。”

沒人爬才不安全吧……小於在心裡虛弱地反駁。

“把這個穿上。”卡萊爾在小於的T恤上強行給他套了一件加厚的衛衣， 還把帽子提了起來蓋在他頭上， 又抽了一下抽帶，結結實實地在下巴上係了一個結。

“有點熱。”小於抗議。

“一會兒你就不覺得熱了。”卡萊爾篤定地說。

“開我的新車過去？我答應大寧子早上10點去餐館。”小於不想承認他現在有點淡淡的後悔， 他不想爬山了，看著就很遠，還特別高， 估計一圈下來腿都會變成羅圈的。

“保證不會遲到。介意我背你嗎？”卡萊爾只穿了一條運動褲，上身是他嘴裡“會冷”的T卹，腳上是一雙家居皮拖。

背過去？感覺現實和夢境越來越像了怎麼辦？？？

救命！他不想看到穿婚紗的老爸！

“你不換鞋嗎？對了！我沒有帶登山鞋！”小於顧左右而言他，極盡全力表達拒絕的心情。

“我一會兒不會穿鞋，這樣不方便。你也不用登山鞋。”卡萊爾興致勃勃地把拖鞋放到了一邊，並且一把推開了一整面落地窗，晨霧還未散去，整片森林似乎都還在沉睡。

“……不走大門嗎？”小於此刻終於切切實實有了“我準男友真的是一隻吸血鬼”的覺悟，並且突然對這棟房子整體的佈置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就比如他從來想不明白為什麼每層一直到四樓都有落地玻璃門；比如樓梯中間整個中空，而樓梯本身對比中空的空間顯得有些窄小；還比如，客廳那層沒有衛生間，而卡萊爾房間衛生間的潔具看起來就像是從商場現搬過來的一樣新。

“百問不如一試，小於，你心臟怎麼樣？”

“還行，就是——啊——！”小於只覺得他突然“被”趴在了一個結實又冰涼的大理石石塊上，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後半句，就已經體驗到了可怕的失重感，他和卡萊爾直接出現在了房子邊，距離剛才站的位置垂直直線10米。

“嘭！”這是卡萊爾落地的聲音，不像石塊砸在地上那麼沉重，但也絕對沒有輕盈到雪花飄落的地步。幾片腳邊的落葉被氣流掀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小於緊緊抱住了卡萊爾的脖子，頭埋在對方頸側，終於抽空補全了後半句話：“……就是不要突然從四樓往下跳……”

卡萊爾啞然，抱歉地伸手拍了拍小於搭在他手上的腿彎，“害怕嗎？”

“沒有。”小於嘴硬。

他總覺得同為男人，卡萊爾可以跳來跳去，而他只能尖叫似乎不太體面。小於抽空回憶到了一些前一陣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在晚上或是清晨，他也總能聽到類似“嘭”“嘭”的聲音，那時候卡萊爾是怎麼解釋的？

——“別在意，應該是森林裡的樹倒了，或是有什麼野獸。”

神特麼樹倒了……是這群吸血鬼在玩“蹦床”吧！他那時怎麼那麼天真？！

“那我們現在……出發？”卡萊爾把小於往上顛了顛，難掩興奮地說。

“……走……”小於拍了拍卡萊爾的肩膀，覺得自己在招呼一匹精力旺盛的馬，表情盡可能地寬容而寵溺……還好卡萊爾不會讀心。

耳邊是呼嘯的風，眼睛兩側是飛速掠過褐色和綠色混在一起的斑斕色塊，身下是被踩到或者碰到飛濺起的沙石和樹葉，小於甚至不敢張嘴，森林早晨的空氣其實清冷好聞，但考慮到卡萊爾的速度，那隻會變成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巴掌呼在自己的臉上。

卡萊爾不僅跑得快，動作還異常敏捷，他可以在毫不降速的情況下躲避任何障礙物，高聳入雲的雲杉不說，他甚至還能在很遠就看到地面上的斷木枯枝以及不太明顯的大石塊。

“你把頭埋在我的背上！不要伸出來！”卡萊爾的聲音就著呼呼地冷風灌進小於的耳朵裡。

“好。”小於貼著卡萊爾的脊背回應，他其實一開始還想著要看看沿路的風景的——畢竟不用走路。但是就現在的情況看來，護住自己的臉蛋別被風刮成紅耳團更迫切一些。早晨卡萊爾給他強行套在身上的衛衣現在就是小於的保命符，如果沒有它，他一定被會吹成一條風乾的鹹魚。

不知道兩人跑了多久，小於覺得自己要吹傻了，卡萊爾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他慢慢挪出半個腦袋，原來他們已經到了山底。

“奧林匹克山還有這樣一片地方？”小於驚嘆地探出整個頭，這是兩座山中間的盆地，因為地勢低，甚至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湖泊周圍生長著更豐富繁雜的植物，藤蔓穿過層疊的樹枝，垂吊下來，形成了一片又一片天然的簾子。

“噓……看那裡。”卡萊爾側過頭低聲說。

湖對面幾頭麋鹿在湖邊喝水舔毛。

“！！！”小於興奮地揪緊了卡萊爾背上的T卹，無聲地表達著興奮。他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野生動物了？自從白石山被開發成五A級景區，山上最多就只能見到松鼠罷了。這種大隻的野生動物……真是少見。

“是不是很可愛？”卡萊爾用極低的聲音問。

“嗯嗯嗯！”小於貼在他的脖頸邊，努力伸長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靠近點好不好？”

卡萊爾感受著耳邊濕熱的空氣，克制地搖頭，“不行啊……它們很聰明也很警惕……會感受到我的。”

“行叭……”小於又把頭伸了回來，遺憾地看著湖對面的幾頭鹿吧唧嘴，“卡萊爾？”

“嗯？”

“在美國能吃麋鹿嗎？”小於低聲問。

“……嗯？”卡萊爾怔愣數秒才想起來回答：“可以吧……？”

“咱倆一會兒能扛一頭鹿回去嗎？你喝血，我吃肉。我真的很久都沒有吃到過燉鹿蹄筋和燒鹿肉了……龍眼珊瑚鹿肉、丁香鹿肉、五彩鹿肉絲……這可是名菜啊……”

“……”如果小於能像愛德華一樣讀心，他一定會聽到吸血鬼醫生在心裡對某本戀愛指南的強烈吐槽。書上說的一起看可愛的小動物能讓戀人心情愉悅、戀情升溫，適時表達出對小動物的善意能給自己的形象加分什麼的都是浮雲！

“它們是一家子，有爸爸媽媽……我也不太餓。要不我們還是去爬山吧！”卡萊爾刻意放大了聲音，並且散發出捕食者的危險氣息。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壯的那頭鹿警惕地抬起頭，十秒內湖邊所有的鹿消失不見。

“……好。”小於遺憾地嘆了口氣。

習慣了吸血鬼男友的平地飛奔不代表習慣對方直接粗暴的爬山方式。小於緊緊抱著卡萊爾的脖子，完全不敢左右亂看，唯恐男友凶險的動作傷害到他自己脆弱的小心臟。

小於安慰自己雖然表面強壯但畢竟是個100歲的老人，這麼慫也情有可原。同時忽略了卡萊爾已經三百多歲的事實。

卡萊爾一路向山上跑去，開始周圍還有大樹，地面相對平坦，慢慢地四周只剩下低矮的荊棘類植物和灌木叢了，偶爾驚起的飛鳥扑騰著翅膀逃離，留下對兩個外來者不滿的啼叫。

越往上濕度越大溫度越低，小於這次能感受到連厚衛衣都扛不住的冷風，帽子罩在頭上形同虛設。山上的風比下面要大，小於甚至覺得自己被吹到耳鳴。

在卡萊爾背上的最大好處除了不用動外，小於可以放心地勒緊手臂加緊雙腿，反正卡萊爾足夠強壯，還不會窒息。這是一場異常刺激的爬山體驗，小於感受著呼呼的冷風，判斷著卡萊爾的速度，順便猜測什麼時候才能到達山頂。

“上面這段路需要攀爬了，你要抓緊。”卡萊爾提醒，聲音裡帶著一種不能忽視的興奮，“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衝著“最喜歡的地方”這幾個詞，小於決定把頭暫時探出來看一看。

近乎垂直的山體，蒼白髮灰的堅硬岩石，岩石縫隙裡稀疏的植物，小於克制自己的頭暈目眩，努力感受卡萊爾的心情，讚歎道：“真壯觀。”

“你也覺得，是不是？有時我也會感謝我的吸血鬼身份，是它讓我擁有了強壯的體魄，得以接觸很多我以前完全接觸不到的事物，在來這里以前，我從未真正體驗過真正的爬山。”比起穿著白大褂或者正裝的吸血鬼醫生，光腳穿著運動褲的卡萊爾多了一些年輕人的豪邁與肆意。

被卡萊爾的情緒傳染，小於緩緩平復了自己噗通亂跳的小心臟，抬頭仰視最後一節險峻的山峰。

是啊，要不是卡萊爾，自己大概不會有機會到這裡來呢！

最後這一截的石壁對於普通人而言絕對是難度係數最高級別的攀岩，卡萊爾手腳並用，背著心愛的小廚師，像一隻靈活的壁虎，迅速向山頂逼近。小於乖巧地趴在卡萊爾的背上，牢牢抱著對方的脖子，沒有出聲，但也不像一開始那麼慌張，他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天空，沒來由覺得十分放心。

卡萊爾的脊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小於第一次爬上去，就已經確定了。

山頂的位置真的不算寬敞，小於站在突出的一塊岩石上，拽掉了自己頭頂的帽子。山下的風景幾乎是看不到了，因為高聳入雲的山峰凌駕在厚重的雲海之上。

小於生出強烈而澎湃的情緒——那是一種少年人才有的豪情壯志，以及想要大喊大叫的慾望。

“卡萊爾————！”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什麼事————？！”卡萊爾就在他身後，但還是配合著對著雲端大聲回答。

“你說得對——！！這才是爬山！”小於沒有回頭，依舊對著雲層大聲喊。

一束陽光衝破頭頂的雲層，打破了福克斯萬年不變的陰鬱和朦朧，均勻地灑在了小於和卡萊爾身上。卡萊爾向前走了一步，環抱住了小於的腰，手恰好交握在小於身前。

像鑽石也像繁星，那不是陽光的反射而是卡萊爾本身的皮膚。陽光越來越強烈，碎鑽的光芒也越來越耀眼。

“這可能是是我身體的最後一個秘密，我不怕陽光，也沒有陽光過敏。只不過站在陽光下，我們會不太一樣。”

小於瞪著面前的手臂，驚喜到久久無語。

“我們身上肯定都還有很多事情，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或者解釋不清楚，但是好在……我們都不用畏懼時間。”卡萊爾環抱著心愛的人，沐浴在陽光下，輕聲呢喃。

*

坐在餐廳窗邊的小於在發呆，嘴角帶著可疑且花痴的笑容。展安寧路過想要問菜單的事情，卻被身邊穿著中式的李凱麗攔住了去路，李凱麗指了指小於，又偷偷指了指餐廳外不遠處院子裡正在打電話的卡萊爾，露出一個不要打擾人家談戀愛的可愛笑容。

展安寧抱著他這幾天手繪的菜單，憂傷嘆息。

這個被戀愛酸腐氣息腐蝕的世界，完全不給孤獨的單身狗藝術家一點存活的空間……

今天還要接待一波美食評論家，小於藉著構思菜餚為由，獨自回味早上的點點滴滴。

電話聲響起，小於驚醒一般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夏洛克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小於，我和約翰打算去舊金山了。要不要給你們也訂一輛車？」

「去舊金山做什麼？」小於一臉驚奇。

「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夏洛克聽起來心情十分不錯。

「小孩才做選擇，快說。」

「好的。壞消息是舊金山發現了兩具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屍體，那個邪教似乎已經開始活人祭祀了。好消息是，祭祀沒有完成。我打算去看看。我知道，你不想錯過這個。 」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奉上，早上虛驚一場。～o￣3￣～

讀者大大快抓住週末的尾巴好好歇歇~

我們明天見鴨！

弱弱加一句，臨時加了作業，沒有寫完……抱歉要脫到明天中午更新了！～o￣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