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們的活動很混亂嘈雜……我需要再聽一聽。”卡萊爾補充道。

一車的人都盯著駕駛座上的卡萊爾， 等他的下一步指示。難以形容的難耐的沉默在車廂裡蔓延， 每個人都在努力聽哪裡有打鬥聲，但顯然吸血鬼的聽力不是常人能企及的。

大家聽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只有卡萊爾出神地望著窗外。

諾基亞的鈴聲突然炸響， 小於的手機跟著一起震動， 小於差點嚇得跳起來， 手忙腳亂地按了接聽。

「是我，漢尼拔。你們的車怎麼停了？」

小於看了一眼身邊的卡萊爾， 輕聲解釋：「卡萊爾說不太對勁兒，靠樹邊停好車， 先不要下去。」

「好。」電話那邊傳來織物摩擦的動靜， 威爾的聲音出現在話筒那邊， 「小於， 我突然有了一個猜想……之前我們有關祭祀的地方猜測可能有點問題……」

車廂很安靜，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和公放區別不大。

夏洛克突然解開後排的安全帶，整個人貼在了前排駕駛座上，他對著小於的手機問：「你的意思是這裡？可是我依舊認為地窖更適合隱藏。」

「是的，都很合適……地窖很適合隱藏， 但是我想多數的祭祀都會用到火， 如果他們敬仰什麼，在一個封閉的地方總歸是不太放得開的。看到這裡的海灘以後……我就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共鳴……若我是兇手， 我一定會選在海邊。」威爾凝重地回答。

「可是在地窖的推論無懈可擊。」夏洛克重複。

“有沒有可能都是？”小於突然開口。

他話音剛落就感受到了福爾摩斯偵探如炬的目光，盯得人心裡直發虛，他連忙又解釋了一句：“我是說……你們看……每次屍體發現的位置不一樣。所以有可能地窖是對的， 海邊也是對的。”

夏洛克緊緊盯著小於，淺色的眸子折射出精光：“繼續，你的觀點很有趣。”

“……你還記得一開始你們說他們的計劃也許曾被打亂，或者出過意外的觀點嗎？一開始的時候，你們說他們改變了行為模式，很可能是祭祀沒有成功，或是出了一些變動。”小於定了定神，濾清思路回答。

“如果其實是這樣呢？比如……第三次兩個屍體的祭祀，的確是在地窖完成的。第四次活人……本計劃在也地窖，無所謂哪種——反正沒成功，於是他們搬到了海邊。我這個觀點是不是有點……弱智？因為咱們都這兒了，是不是就沒有必要深究這點了。”小於在推理天才面前說話，越說聲音越小，他覺得班門弄斧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不會。”夏洛克挑起眉毛，表情混合著疑惑、了然以及……一些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半晌，他輕描淡寫地說，“相反，你說的很重要。因為從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換到一個很容易暴露的地方肯定有原因。威爾，你為什麼選擇海邊？”

「因為這樣更神聖。如果之前我只是一個祭祀，想要小範圍宣布身份，那麼在海邊，就有更廣闊的見證空間以及……我可以找來更多的人。」

夏洛克聽到後轉頭問：問“卡萊爾，你用耳朵估計有多少人？”

“保守估計大幾十人至少。”卡萊爾凝重地說。

“比我想像得更多。”夏洛克低聲道。

“是的情況很複雜，我們不確定這些人都是什麼人。現在餘家紳與藥王教的聯繫已經很明朗了。只有搞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把小於和這些人約在海邊，了解他們的目的，才不會被利用。”卡萊爾握住了小於放在了大腿上的手。

“海邊……篝火……”小於被大家肯定後信心倍增，大腦飛速運轉。但總覺得他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一直在電話那邊聽大家討論的威爾開口了，聲音帶著濃濃的遲疑：「我覺得小於說得對。但如果是這樣，那麼現在絕不該在最重要的火炬前空無一人。沒有人的沙灘，很容易引起前來的人們的懷疑。祭祀、教眾、人質……難道我們來早了？卡萊爾，你還聽到其他了嗎？」

「暫時沒有。現在看來只能再觀察觀察，貿然闖過去不現實。我們也不知道他們那裡的情況。」卡萊爾看了一眼車裡的人輕聲說，他現在有點後悔單槍匹馬帶著五個人類（算上後面的司機六個）出現了，他應該順便叫賈思帕或者愛德華一起來，至少能讓他們留下來保護，他去探聽情況。然而現在，他不能離開小於他們一步。

也許用該給家裡的人發給信息，但是家里人趕來真的需要時間。卡萊爾不確定是否來得及。

而且，退一步講，他也許可以輕而易舉地只捏死一個餘家紳，但是他不能當著幾十上百的人面捏死一個人類。

卡萊爾不想承認，但是情況有些被動。

「等等，FBI來電話了，我想應該是確認我和漢尼拔行程的問題，我先去匯報一下。」威爾匆匆掛斷電話。

“卡萊爾，現在除了打鬥聲你還能聽到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夏洛克已經開始和卡萊爾互相稱呼名字了。

“聲音至少距離我們至少400米，我懷疑是在那片海邊度假村里。抱歉，離得有些遠，我聽力範圍勉強開始只能聽到打鬥，現在聽起來，打鬥聲倒是不那麼明顯了，似乎一群人在吵架……應該是。但是具體內容我聽不清。”

雖說聽得很困難，但卡萊爾的聽力範圍依然是目前吸血鬼裡最廣的——全仰仗於吃小於做的飯，普通吸血鬼絕對沒有200米以上的敏銳聽力。

“沒事。”

只見偵探把頭轉向車外，空無一人的沙灘，沒有點燃的“大火炬”，夕陽逐漸下沉，帶著漂亮金邊的玫瑰紅火燒雲已經被濃重的藍紫色浸染，有了墨色的黑底。海浪比他們剛來時多了些洶湧澎湃的氣勢，沒有人能說清楚這一切到底是好還是壞。

“今晚有百年一見的最大級別的超級月亮！”華生拿著手機突然說。

“什麼？”夏洛克回頭。

“超級月亮！我都要忘了這件事了！都是兇殺案搞得人心惶惶，這是一個月前NASA就公佈的事情，很多人都等著拍照呢……”華生把手裡的手機轉了個方向，給大家NASA推送的新聞頁。

【建議大家選擇空曠地點拍照，提醒公民夜間出行，注意人身安全。】網頁最下面用紅字粗體這樣警示。

“呃……抱歉我不是有意跑題……但是NASA說錯過今天就要等好多年。”華生一臉嚮往地說，“估計要一生一次了，夏洛克？”

夏洛克目光閃閃，沉思不語，片刻後他放鬆神情，把後背靠在了座椅上，“你餓嗎，約翰？”

“不餓。”華生老實巴交地說。

“今晚沒有燒烤了，因為對方顯然沒有誠心實意地給我們準備帝王蟹和波士頓龍蝦。不過順利的話，我們晚上能額外吃點夜宵。”夏洛克繼續說。

“沒事，我和你兒子都能堅持。”華生樂觀地說。

“兒子？你昨天說是女兒。”夏洛克挑眉，眉眼柔和地看著華生的小腹。

“咳……我回去想了想，萬一真的是兒子，他聽到可能會傷心，所以公平一點，都說一說。”

“沒事，兒子女兒都好，像你都行。”夏洛克後半句說得很輕。

“你昨天不也說最好像你嗎？有你的智商？”華生學著夏洛克的語氣反駁。

“咳。”一直沒有說話的卡萊爾突然開口，“今晚的確是吃不到燒烤了。我們沒有來早，也沒有來晚，聲音越來越大，我猜他們要到了。”

小於有理由懷疑吸血鬼醫生有點酸檸檬福爾摩斯夫夫的恩愛，他默默摀嘴看向窗外。

但無論卡萊爾是不是酸檸檬，隨著卡萊爾話音剛落，剛才還空無一人的海邊突然從遠處的海景房裡竄出來了黑壓壓的好多人！

“……我覺得最前面的那個人是餘家紳。”小於指著遠處銀色的小點兒說了句廢話。

小於見車裡的人都沒有回應，自顧自的嘟噥：“看著不太像是打鬥。這是在帶領大家集體跑步嗎，好像還在喊口號……”

車裡還是在沉默，卡萊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手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摸索著鍵盤迅速地發出一條短信。

“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去？或者報警？現在咱們什麼都不做有點奇怪……就躲在車裡？”真正的勇士從不畏懼可怕的沉默，小於囧囧然地補充了一句。

卡萊爾發完短信把手機放在了一邊，又伸手握住小於的手，他能感受到小於有一點緊張。

“我找了外援，一會兒如果必要，你……們最好不要出現在現場，我擔心有別的意外。”

雖然很想反駁他也是男人怎麼能躲在後面，但是想到自家男友是徒手爬奧林匹克山最高峰的吸血鬼，小於安靜下來。

這時電話又開始震動了——小於機智的在剛才調了靜音。

威爾在電話那頭問：「我們看到有人出現了，就在不遠處，我們是靜觀其變還是出去？」

「先觀察，我們現在停車的位置很好，一會兒天黑只要不靠近不會被發現。」夏洛克這次直接過分地拿走了電話！

「好，那我們保持通話吧。」

“那個Jason，他穿的是什麼？”華生把臉貼在了車窗玻璃上，“這是什麼專業的道具衣服嗎？”

“看起來像是你們少數民族的衣服。”卡萊爾輕聲說，“我前一陣看中國傳統文化，裡面有一章就在說少數民族的衣服，無論男女看起來都很好看。”

“別用他黑我們少數民族了……不過那衣服真的有點像苗族的……不對、是模仿苗族的對襟男士小褂！他們起源在雲南，衣服像倒也不奇怪。苗族的衣服很好看的……青色的織貢尼做成的衣服……他們用了同樣的版型，但是黑色繡了血紅色的符文，看著有點詭異了……”小於自言自語，“有個望遠鏡就好了，他衣服上的圖案肯定是線索。”

“他跑得像一陣風，這不是望遠鏡的問題，還得要告訴攝像頭。”夏洛克道。

小於嘆息：“愛德華要是在就好了，他視力好，還能看得懂中文……唔，不過也不一定，衣服上繡的估計是小篆吧……”自從和卡萊爾閒聊時知道了愛德華會中文這件事，小於就十分想和對方交流一下——屏蔽思想的那種。

“小於……他左衣襟上寫著：【萬壽無疆】。”卡萊爾語氣萬分無奈地說。

“……”小於把嘴巴張成了O型。

他又忘了自家男友學習能力驚人，已經掌握了中文這件事。不過從目前看，卡萊爾不僅變態地掌握了中文，似乎還學習了小篆？！

吸血鬼醫生的語氣真的是非常哀怨，就連坐在後排的兩位英國人聽了以後都有些感同身受地同情（笑出聲）。

“噗。抱歉，卡萊爾。”這是沒有忍住的華生。

“的確是把你忘了。”夏洛克也輕笑一聲。

小於把安全帶拉長，湊到卡萊爾身邊，頂著大紅臉和後面兩個電燈泡的“巨光”，輕吻了一下吸血鬼醫生的側臉，像是哄小孩一般順便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什麼事回去再說哈，現在亂七八糟的。”

卡萊爾輕哼一聲，還沒來得及表明態度，突然轉過頭，“等等……餘家紳轉過來了。他右邊衣襟上也有字……寫著……祭—天—降—諭？這是什麼意思？”

“天諭？！”小於驚叫起來。

他終於想起剛才為什麼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了！

“這是天諭的祭祀陣法！！！大篝火……明夜天……天降諭……王……王……”小於嘴裡念念有詞，反复說著這九個字，眉頭越蹙越緊，“下面是王什麼……我怎麼把最關鍵的忘了？！”

“別急。”卡萊爾捏住了小於的手，指了指外面，“你說的前三句我大概能聽懂了，那個火炬——大篝火，絕無僅有的超級月亮……對應著的是明亮的夜空，天降諭，大概也是能理解的，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至於後面……無論是什麼，我想對我們而言都不會是很好的事情，剩下交給我來解決。”

小於看著圍在篝火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影，搖了搖頭，輕聲說，“如果真是天諭……你解決不了，得展家的人來。”

小於的手連續掰動車門把手，車自動解鎖。

“夏洛克給我爺爺打電話，說藥王教可能和封家搭上線了，讓他做好準備。你們四個人都坐在車裡，不要出來，卡著點報警。卡萊爾……你願意陪我去搞破壞嗎？”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饒是卡萊爾動作再快也只能和小於一起下車，他立刻出現在小於身邊，強行歸位自己的被小於嚇到的心情，寬容地拉起了小於冰涼的的手：“搞破壞，當然都要兩個人一起才有意思。告訴我怎麼做，我背你過去。”

“好！那麼第一步，出發！先靠近他們的火炬！”小於表情分外堅定與明朗。

*

餘家紳覺得今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極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命中註定】。

他在普通人眼裡勵志的履歷其實只是一個被提攜包裝後的童話。他的父母就是藥王教的人，早年主動獻祭，成就了上一屆藥王教的大祭祀。這一次，歲月更迭，風水輪流轉，他即將成為藥王教的大祭司。

同樣的流程，以前的大祭司怎麼走的，他以後也會怎樣走下去。

但是，就如夏洛克他們所猜測的那樣，事情出現了一點變化。

幾個月前，已經放逐藥王教幾百年之久的“上面的人”突然找到了他。這是一件足以撼動整個教的大事。因為誰都知道，沒有“上面”庇護的藥王教，已經逐步走向群魔亂舞的滅亡。

“上面的人”臨時下達了一個非常嚴苛的任務，讓余家紳啟動一個這幾百年間都未嘗試的陣法，而且是在他馬上就要成為新大祭祀的時候。

原因餘家紳也大概打聽到了，就是即將出現超級月亮。“上面的人”不知道通過什麼測算方法，竟然比美國航天要早百天知道，超級月亮本身並不罕見，但絕無僅有最大級別的超級月亮，聽說下次再出現要等許多許多年。上面的人等了幾百年，等不及了，終於想起了他們。

這是歷屆藥王教大祭祀都沒有趕上的神聖時刻——餘家紳知道自己一旦成功甚至可以跨過大祭祀直封新藥王，也同時深刻地明白這個任務要承擔的可怕風險。

餘家紳不得不推翻了策劃已久的大集會以及最後的活祭，開始從頭研究對方給他的一張朝代未知的蠟箋。

蠟箋上面說到了藥王真正神奇的身份：傳言藥王是“祖巫”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最厲害的不是施藥控制生靈，而是可以獲得天諭。傳說神話里天諭降達藥王，助他找到一個人，使“祖巫”得以修復神力。上面的人，大概率和祖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蠟箋上是佶屈聱牙的文字已經讓余家紳傷透了腦經，但最讓他觸頭的不是法陣繪製和時間地點的選擇，而是一個奇怪的沒有說明白的重要條件。

「大篝火——血祭。」

血祭這兩個字很好理解，但是太過籠統。用誰祭？怎麼祭？多少人？多少血？什麼說明都沒有。

餘家紳有意想聯繫一下上面的人，但又實在不敢打擾，他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大概知道歷來用來大大小小的血祭的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年輕小伙子。

年輕小伙子多了，要單說特別，每個人都不一樣，到底哪個合適，他也不知道。但是最大級別的超級月亮只有這一晚，餘家紳不能失敗，只能廣招華人來試。

——哪怕質量不夠，數量上也要補齊。

因為華國管控非常嚴格，他甚至不敢回國造次，只好靠自己的小酒吧來找人。

這幾個月他通過各種方式至少藏匿了幾十個身體強壯的華人男性，有的是他洗腦成功的，有的是他用藥製服的，還有的……比如今天的展小於，這是他可遇不可求自己撞上門來的。

隨著人數的增加，無論是成本還是管理都變得異常困難，餘家紳想到了多年前無意中遇到的一位邪惡的“朋友”。倆人相約見面，一拍即合，他幹起了鋌而走險的“人口販子”生意，通過藥王教和酒吧為對方提供“控制的藥物”和“口糧”，而對方給他提供“看管”和“資金” 。

餘家紳還答應老朋友，一旦儀式成功，剩下的人都歸對方處置。

今天是要緊關頭，事關重大，機會只有一次，臨開始為了給天諭儀式增加“保險”，餘家紳又有了新的動作——最熱的社交網站幾個小時前放出了一個新帖子：「一手資料，聽酒吧老闆回憶那天晚上遇到的兇案」

小於他們當時在討論天諭，錯過了帖子，漢尼拔倒是翻到了，但是生性涼薄的他覺得這些不知死活來湊熱鬧的人向來不值得同情，這次救了，下次可能還要掉別的坑里，秉承著看熱鬧就不嫌事大的心情，淡定地合上了平板。

發帖人匿名用了鏡像IP，警察一時半會兒都定不到位。對方以一個知道內情的身份透露今晚在XX海灘有一個酒吧老闆的私人燒烤晚會。對刑偵犯罪感興趣的同僚可以來偷偷參加，規模很大，混進來很容易。

帖子專門註明：記得只接待華人，因為燒烤派對裡只有華人。

卡萊爾帶著小於飛奔到一顆巨大的棕櫚樹下時，正好看到幾輛吉普車一路飛馳，從下來幾個年輕人，目測還是學生，他們看到巨大的篝火火炬，興奮不已，嘰嘰喳喳地往這邊走。

“糟了！人越來越多。餘家紳在那邊和人們群魔亂舞什麼？你確定他們是要打架而不是跳大神？？？”小於抱怨。

“我終於聽清他們的話了。他們內部出現爭執，似乎有人在質疑餘家紳的權威，現在已經明顯分成了兩撥人。”卡萊爾小聲給小於解釋。

小於瞇起眼睛：“他們在吵什麼？”

“有人說餘家紳在裝神弄鬼，根本給不了大家想要的東西，說他就是個跳大繩兒的……這句話倒是和你的口氣很像，跳大繩是什麼意思？”

“是神，前鼻音……就……封建迷信裝神弄鬼騙人的東西。誰說的？”

“那個，牛仔褲皮衣的那個，他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天色越來越暗，小於瞇著眼睛看了半天，連人臉都找不到，更別提皮衣牛仔褲了。

“那個人說話的人剛好像要動手了，剛才他們一直是兩撥人互相推搡，現在動作越來越激烈……”卡萊爾繼續發揮自己吸血鬼的超強視力，“現在我們怎麼辦？”

“等，等他們亂起來，我們趁機去推翻那個火炬。卡萊爾你能把火炬神不知鬼不覺地扔到海裡嗎？”小於問，“你們是不是不能暴露？”

“扔到海裡很簡單，但是神不知鬼不覺不容易。如果混亂程度升級，我可以試試。”卡萊爾坦誠地回答。

“行。除了那個火炬，我們還得把石盤上他搞的東西清掉，或者把擺的石盤踢飛也行。”

“好的。”卡萊爾點頭。過了幾秒，卡萊爾又小聲給小於指著兩邊的人講解，“右側就是主動站出來的那個。他身後跟著十幾個人，看起來不像被藥物控制，倒像是剛到的一群人，哦，那個吉普車上的學生也加入他的隊伍了。一會兒搞定那個火炬和什麼陣，你就帶著右邊這群人跑。”

小於貼著卡萊爾點頭表示明白。

“左側餘家紳後面的人，戴大兜帽的那些應該是被藥物控制了，遮著臉，他們圍著火炬站了一圈，擋住了臉，我不確定……餘家紳也有很激動跟著對吵的，我猜是被洗腦的那群人。必要時可以暫時放棄他們。”卡萊爾給小於分析戰況。

“你在聞什麼？”小於看著身邊人的動作。

“我好像聞到了控制新生兒吸血鬼的草藥味。”卡萊爾說，“怎麼了？一會兒看一次手機。”

“夏洛克說我爹沒有接電話。”小於擰著眉道，“算了，沒事，估計有什麼事耽誤了，你繼續說，那些兜帽怎麼了？”

“等下。”卡萊爾舉起一隻手。

“……小於……”卡萊爾突然壓低了聲音，小於覺得好像聽到了身邊人發出的一種從喉嚨裡擠出來的野獸一般的低吼聲。

“？”小於抬頭。

卡萊爾表情前所未有地差，夕陽徹底消散，天空最後一點點光照射在卡萊爾的臉上，讓英俊的吸血鬼露出幾分滲人的神色，小於覺得他看到了卡萊爾的尖牙。

“你現在就得走。這裡有其他吸血鬼！”卡萊爾猛然把小於拽到身後，與此同時，海平面一輪超級月亮緩緩露出真面目，用從來沒有過的亮度徹底照亮了整片昏暗的海灘，一直站在後排戴兜帽的十來個人中，其中一個緩緩向小於和卡萊爾的方向看過來。

那是一張過分蒼白的臉，兜帽下尖尖的下巴十分精緻，但絕對不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她有著血紅色的眼睛，望過來時，小於看到的不是怒放的生命，而是死亡。

“那是……”明明相隔很遠，但小於就是覺得自己被發現了，被這樣的眼睛盯著小於感受到了徹骨的涼意。

“趁著只有一個……我能搞定他們，你立刻回車裡，往市區開。”卡萊爾護著小於原地倒退。

“不，來不及了。”小於看到越來越多的兜帽轉了過來，唯一能讓他喘口氣的是，這些紅眼睛的吸血鬼沒有立刻撲過來，看起來反應不太敏銳……或者不太自主。

卡萊爾一把扛起小於似乎是想來個百米衝刺。小於卻立刻拽住了他的胳膊，“卡萊爾，不如我們賭一把，他們不會動。你不能跑，你一跑我們就要被發現。”

小於聽到卡萊爾從喉嚨裡發出的低吼。

餘家紳那裡依舊吵得不可開交，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說話，餘家紳現在關注點不在吸血鬼上，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動，他抬起了一隻手臂，赫然手裡是一個打火機。

超級月亮名不虛傳，小於從來不知道一個月光可以把海灘照得如此清晰。

“！！！”小於一把拽了身邊的人。

卡萊爾鬆開了準備扛著小於的手。

“轟——轟————！”比吵鬧聲更大的發動機轟鳴聲徹響整片海灘，一陣刺目的車燈打了過來，兩輛悍馬並駕齊驅，宛若兩隻兇猛刨蹄的野獸，它們在最後一聲嘶吼之後脫韁而上。

小於因為光線沒有看清駕駛座上的人，但本能覺得是自己這邊的，他立刻拍著卡萊爾手臂就著轟鳴聲大喊：“就現在！走！出發！”

卡萊爾一路帶著小於飛奔到“火炬”旁邊，趁著兩輛悍馬衝亂整個“隊伍”的時候，小於飛快地下地，立刻奔向了石盤陣心，那裡放著一塊黑色的大石頭，上面中心牢牢地插著一個血紅的的尖筍狀晶石。小於用盡全力，發現只是□□了一點。

“卡萊爾！”小於大叫，他甚至沒有時間回頭看一眼身後的人們混戰成了什麼樣！

“堅持一下，我把這幾個新生兒解決馬上過來！”卡萊爾目標很明確，一腳踹翻了一個兜帽，飛速向火炬奔去。“兜帽們”果然是被什麼藥物控制，沒有主動攻擊，但是也絕對不挪動分毫，死死地守著火炬，卡萊爾撕扯一個又出來另一個。

小於只能暫時靠自己的蠻力破壞這塊晶石，並心裡一百零八次詛咒餘家紳選得東西簡直和伏地魔一個品味，這是啥？他以為他要搞魔法石呢？！

兩輛悍馬沖散了隊伍，身後的混戰聲近到給小於一種隨時自己後腦勺會被攻擊的錯覺，他見主石頭掰不動，乾脆先開始拆黑色石塊上的小晶石。

一顆一顆，小於後悔身上沒有什麼得力工具，只有一串出門前的鑰匙。不遠處卡萊爾把呆滯的新生兒一隻又一隻拉到火炬背後拽掉腦袋扔到礁石一邊，這裡還有人類，這讓他的打鬥暗中掣肘，不能快速解決。

”不——！護住石盤！“餘家紳戰鬥力意外非常強悍，看似弱雞的身體其實異常能打能抗，關鍵時刻他看到了展小於，立刻對著呆滯的吸血鬼新生兒和被藥物侵蝕大腦的普通教眾大吼。

小於倍感壓力，他回身踹翻一個企圖靠近的人類教徒，又迅速用馬丁靴的後鞋跟跺著最中間那塊最大的紅色晶石，上身打架，腳下還在搞著破壞，以一人敵二百的氣勢，他差點覺得自己就是拯救世界好萊塢大片裡的主角。

“啊————！”不知哪個女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原來是卡萊爾終於把篝火折翻在地。

“他撞翻了天諭的篝火！”那個女聲依舊再聲嘶力竭地叫。

「好樣的！」小於在心裡稱讚，順便一拳揍翻了一個面色蠟黃，眼睛渾濁的男人。

現在除了最中間的那塊紅色晶石，剩下的石塊都被自己掀翻了。但小於知道，這遠遠不夠，只要紅色的在，其他的只不過是錦上添花。

卡萊爾撞倒巨大的火炬以後，那些行為呆滯的吸血鬼像是終於被激活了一般，瘋狂地飛撲向英勇的吸血鬼醫生，醫生關鍵時刻憑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以一敵十，順便用後背撞擊沉重的火炬，企圖把它擠到海裡。

紅色晶石表面出現白色的粉末，棱角被踹的參差不齊，小於甚至感受到了腳下明顯的鬆動，他躲過一個女人的攻擊，矮下身一把抓住了已經有鬆動跡象的晶石。

卡萊爾把火炬成功擠到了水邊，並且把其中一隻吸血鬼新生兒死死地壓在了水里。

那些反抗的“群眾”七手八腳地抓住了余家紳的“爪牙”，餘家紳自己也被車上下來的兩個人外加那個“反叛頭子”團團圍住。

一切似乎都在控制之下。

“嗖————”一道火光高高竄起，劃破夜空，留下一條亮麗的尾巴。

火炬在推入海水的一剎那點燃，一點星星之火瞬間燒成了巨大的火焰，卡萊爾把手裡的吸血鬼掰碎扔進了火裡。他敏銳地望向度假村，某別墅頂部站著一個身穿紅色天鵝絨燕尾服的男人，對方手裡拿著一把弓。

兩人相隔數百米，但是卡萊爾就是看到了對方蒼白的臉上猙獰的微笑，以及沒有溫度的紅色眼睛。

那是一隻年紀比他還大的吸血鬼，他的味道卡萊爾靠進化的嗅覺分辨，感覺分外熟悉，那件他從李凱麗家拿走的衣服上，就有他的味道。

餘家紳一瞬間像是獲得救贖，他大聲喊叫著意味不明的詞彙，凶狠又快意地看向了站在陣法中間的小於，眼睜睜地看著小於在最後一秒一把掰斷了那隻嵌在石盤陣中的晶石。

“咔吱————”這是晶石碎裂的聲音。

小於歪著嘴角，疲憊地出了一口氣。凌亂的髮型和沾血的嘴角讓他少了往日的精緻可愛，多了一絲野性炸裂的美。

“滴答。”

小於手上的一滴血滴在了半截戳在石盤中的晶石上。

超級月亮的光芒和火光映在晶石上，金光驟起，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海潮驟起，狂風捲過沙灘，沙子糊了每個人一臉，等大家回神時，餘家紳被人按在地上，手裡拿著那張他寶貝不已的蠟箋，身上戳著一柄桃木劍。

「明……暗……寒……旺……陰……陽……獨——獨……一、人……」餘家紳嘶啞地說完最後一個字，咽了氣。

身穿皮衣的男人走來，撿起了地上亮著屏幕顯示通話中的手機，號碼被隱藏，五秒後在男人手裡自動掛斷。

展小於體力不支跪坐在地上，隨著餘家紳昏死過去，他周圍的教眾陸續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陸陸續續地歪倒在地，卡萊爾仗著離大家距離遠，趁亂迅速解決了最後兩隻吸血鬼新生兒，一腳將燃燒的篝火踢到了破碎的吸血鬼屍體上，將所有不該被人類看到的東西付之一炬。

小於喘了口氣，看卡萊爾消滅了所有有關吸血鬼的證據，終於想起來丟掉了手裡的半截紅色晶石，卡萊爾快速走到他身邊，撕掉身上的一截襯衫，紮緊了他的手臂，托舉起小於受傷的手。

這一幕有點熟悉，小於想。上次在舊金山金門大橋邊，他也是倒霉得傷了一隻胳膊。

“你流血了，一會兒上車我給你處理。”卡萊爾冷著臉輕聲說。誰也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後悔，他當初就不該答應小於來到這片海灘，這樣小於也不會受傷。一個能力強悍的吸血鬼保護不了自己的戀人，這是何其可笑？！

“餘家紳死了嗎？”小於岔開話題，用沒有受傷的手蹭了蹭卡萊爾臉上的灰。他的吸血鬼醫生和他可不一樣，即便和人狠狠地打了一架，也沒有像他這麼狼狽，甚至還是那麼帥，身上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少了一截襯衫，不過露出的肌肉彌補了一切。

“怎麼不說話……”小於繼續拿手背蹭卡萊爾的側臉。

“我沒有保護好你。”卡萊爾悶悶地說。

“多大點兒事……我就是破了一個小口子。”小於輕鬆的笑，笑著笑著他又變成了一個困惑的表情，“剛才……那個餘家紳最後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嗯。”卡萊爾輕聲應道。這也是他更加懊悔的一件事，最後功虧一簣不過如此。

“沒事，你看他也沒有召喚哥斯拉或者世界末日，這些人……”小於把臉貼在卡萊爾的臉上，他能感受到吸血鬼醫生的強烈愧疚。

但其實小於並沒有覺得很難受，恰好相反，結局遠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除了新生兒吸血鬼，人類的傷亡並不慘重。如果真的按照餘家紳自己一開始的計劃來血祭，不知道多少無辜的人要喪命。

“咳咳——”一聲咳嗽聲傳來，小於和卡萊爾差點要親上的嘴唇都僵住了。小於幾乎是一把推開了吸血鬼醫生的臉，他驚悚地回頭。

不遠處穿著皮衣牛仔褲戴著衛衣兜帽的男子一把拽掉了頭上的帽子，不久前剛剛出現在小於夢裡的俊臉現在直接出現在眾人眼前。

展大俠嘴裡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小草，眼神揶揄，“談戀愛的小朋友要注意場合，警察都要來了。”

就像是在應和展大俠嘴裡的話，警笛聲有遠至近地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餘家紳躺在地上苟延殘喘：「我不該在這裡，我該在車底。」

展小於：「完了完了，現在說這是我朋友還來得及來不及。」

卡萊爾微笑：「來不及。」

夏洛克：「美國警察和英國警察一樣慢。」

華生：發出飢餓的聲音————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