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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努斯之歌》第2章
第02章:銀灰小隊

  伊恩站在玻璃牆外,望著審訊室裡的人。

  這裡非常安靜,似乎是個可以放鬆心情,思考難題的地方,可實際上留給他作出決定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他的決定會影響一個人的命運,而這個人的生死又會影響更多人的命運,他不希望做出錯誤判斷,更不希望為了避免錯誤而草菅人命。

  「他沒有身份,不是合法居民,而且被感染者咬破了脖子。」羅比說,「我們應該就地處決他,以免帶來更大的麻煩。」羅比鐵石心腸,在審問犯人這件事上經驗豐富,他對大多數未知的人和事都充滿錯綜複雜的猜疑情緒,既想把一切搞清楚,又想全部毀掉了事。

  站在另一邊的雷吉則是個富有同情心,性格溫順的人。聽到羅比的建議,雷吉皺了皺眉向伊恩望去,但他看到的只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的中尉年輕英俊的側臉。

  「病毒檢測證明他一切正常,傷口也沒有腐爛。」雷吉說,「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被感染。」

  「只是體質問題,有些人感染的速度會慢一點。」羅比回答。

  「如果他沒有感染病毒就不該被處決,我們應該先弄清他的身份。」

  「那副手銬需要A級授權,足以證明他是個危險人物。」

  「A級授權的範圍不限於囚犯。」

  「這傢伙在那麼多人面前抓住維克特當人質,差點害他喪命。你覺得他沒有危險?」羅比轉過頭來說,「檢測一定出錯了,他不可能沒有被感染。」

  「我們都看到了,他碰上暗民卻毫髮無傷。這不正是我們要弄清他身份的原因嗎?我們對暗民一無所知,每一個碰到它的人都毫無異狀地死去,如果他能免疫感染,又能在暗民籠罩下倖存,我們就該想辦法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也許這是個拯救未來的機會。」

  「拯救未來。」羅比鄙夷地冷笑,「我不喜歡這該死的主題,未來這個詞也讓我噁心。」雷吉不願和他過多爭執,通常來說他們在說服對方這件事上都毫無建樹,因此只要無關原則,雙方都願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更何況,再噁心的未來也總是會在前面等著所有人。

  「暫時不用處決他。」伊恩做出決定,「等他醒了,我有話要問。」

  「要他醒來現在就可以。」羅比的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一分鐘也不必等。」

  「不,等他自己醒過來。」這實在是個不合理的要求,他們的時間很寶貴,不應該浪費在等待上。但羅比和雷吉沒有反對,銀灰小隊的每個人都有著充分信任伊恩.利特中尉的理由——他從這場突發的瘟疫災難中救了他們,至今沒有一個人死於感染者的襲擊。

  他們是士兵,他們認可長官的能力並且服從他的命令。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已經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

  一場致命瘟疫毀滅了世界。

  疫情像一滴又一滴墨水,從高處落下,滴在吸水紙上迅速洇濕擴散。

  城市一個接一個被摧毀,變成毫無生氣的死亡之地。

  原初病毒的潛伏期長得不可思議,令人毫無知覺和防備之心。疫情大爆發後的幾周,它又如一個經驗豐富善於偽裝的間諜,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宿主體內迅速迭代。變異後的病毒雖然不再通過空氣傳播,卻製造了無數恐怖的、攻擊性極強的感染者,通過撕咬和啃噬讓整個世界化作人間地獄。

  銀灰小隊的存在完全是個意外。

  在被感染者襲擊的基地中,士兵們因為情勢所迫聚集在一起。他們也許各有所長,有的槍法精準,有的擅於格鬥,有的沉著冷靜,有的勇敢無畏,但彼此之間幾乎是陌生人。缺少指揮官,士兵們只憑著生存的本能各自為戰。

  伊恩在絕望中擔當起指揮的責任。

  他不想用奇蹟形容任何一次死裡逃生,目睹一個有序的世界不費吹灰之力傾倒毀滅,奇蹟只是個幼稚的、存於幻想中的美好詞彙。

  疫苗研究完全陷入絕望,沒有一個安全地點可以讓人忘卻災難,而全神投入安心鑽研。

  臨時聯合政府的成立在短時間裡帶來一些希望,混亂中建立起來的權力機構之於瀕臨毀滅的世界,正如伊恩之於散兵游勇沒有退路的十幾個士兵。

  無論如何,倖存者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世界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可思議的是,要證明人類活著,需要參考的反而是沒有生命的東西。

  城市沒有呼吸,沒有情感,但城市吸收著能量,吸收著情緒,吸收著世世代代的人類,讓自己變得更雄偉、更繁華,也更陰沉、更冰冷。

  城市的毀滅就意味著人類的死亡。

  伊恩走過那些曾經美麗寧靜或是熱鬧繁榮的大街小巷,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的蕭條和破敗。路面被污水覆蓋,成了水中繁衍的蟲子們的樂園。植物佔領街道,野草在路邊瘋長,樹根分裂地面,籐蔓鑽破玻璃和牆壁。支撐建築的鋼骨腐朽,高樓傾塌化作廢墟。

  一切都令人心碎,僥倖活下來的人們沉浸在一片悲觀氣氛中,幾乎每個人都相信人類會在不久之後徹底滅絕,城市也會被沙漠掩埋,被自然替代。

  從災難中活下來的十一個性格、年齡、身份不同的士兵找到了可以一致服從的對象,重新編製軍隊時成了銀灰小隊。人力有限,每一支隊伍都需要同時承擔幾種任務,包括城市戒嚴、對無通行證的流民進行逮捕、調查異常事件、消滅感染者,以及處決那些有可能攜帶病毒的危險分子。

  對伊恩來說,這不是一次特殊任務,只不過是幾個集結成群的逃亡者趁著夜色逃離城市邊緣的日常事件。人們如果生活在一個危險地帶,總是難免產生離開的念頭。即使通訊網絡癱瘓了,流言還是一樣可以跨越重重阻隔四下而起,安全自由的城市永遠在另一個地方,只要鼓起勇氣離開,一切都會好轉。

  伊恩和銀灰小隊的士兵抓回了全部逃亡者。有一個人在被逮捕前就受了傷,他的神志還算清醒,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做了一次檢測,結果證實他攜帶高感染性的活屍病毒。

  他被羅比一槍處決了。

  這是無情的法則,冷酷的命令。

  感染者坐在一片陰涼的沙丘陰影下,大概是對死亡最後的溫柔。

  那雙臨死前的眼睛還沒有從伊恩的腦海中淡化,恐懼和絕望也依然尖銳清晰。死亡是必然的結果,痛苦卻有可以選擇的餘地。對於一個不幸的感染者來說,一顆瞬間致命的子彈和漫長的腐朽相比,前者幾乎是悲憫和仁慈。

  槍決在極端的沉默中開始,在久久迴盪的槍聲中結束。

  他們用沙子掩埋了屍體。

  真正可怕的不是屍體,而是……

  伊恩看著那個不在逃亡者名單之列的身份不詳者。他被綁在冰冷的床上,渾身是血,似乎有醒來的徵兆。羅比沒有好好替他處理傷口,認為適當流血和疼痛有助於審訊。

  「他醒了。」雷吉說。

  「我來審問他。」羅比等得不耐煩了,不只是這件事,他對整個世界都充滿焦躁和煩悶,該死的任務,該死的病毒。

  伊恩提醒他別太粗暴。

  「我有分寸。」羅比穿上防護衣,戴上面罩走進審訊室。

  打開頭頂刺眼的燈,被囚困在床上的人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伊恩看到他手背上的編號:J-726。在他尚未清醒時伊恩就仔細檢查過這個編號,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寫上去,並不是刺青。

  倖存者登記的信息裡沒有關於這個編號的任何資料,但這不是最奇怪的一點。不管登記制度多嚴格,總會有漏網之魚。讓伊恩感到疑惑的是,他似乎對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茫然無知,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追捕他。幾乎沒有逃亡者會在被發現時反抗拒捕,因為人人都知道順從的最壞結果是被關押,而反抗很可能喪命。

  羅比在問:「你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

  「你還不清楚目前的處境。因為外面的形勢所迫,我們可以不用任何理由處決沒有身份登記的人。如果你願意配合,也許我們會為你申請一個合法身份,你可以在這裡正常生活。」

  「我沒有名字。」

  「J-726是什麼編號?」

  「不知道。」羅比被激怒了,抓著一支細長銳利的金屬物朝他肩膀上的傷口刺去。

  「我可以把你身上捅得到處都是這樣的血洞,也可以讓它立刻癒合消除疼痛,最糟糕的情況是讓你每天遍體鱗傷,又不會死去,直到你說出令我滿意的回答。」金屬銳器在傷口中來回轉動,他痛苦掙扎。

  羅比問:「你的名字?」

  「我想不起來了,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

  「醒來?在什麼地方醒來?」

  「一個箱子裡。」

  「箱子在哪?」

  「沙漠中一個白色半圓形的建築,門上有藍色眼睛和白色翅膀圖案。」

  「沙漠中早就沒有活人了。」羅比用力刺他的肩膀,金屬尖銳的一頭穿過肉體釘在床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不管你撒什麼謊,我都會讓你吐出真話。」

  「他沒有撒謊。」伊恩忽然說,「但他最好知道點什麼。否則這就不是一起尋常的逃亡事件,讓羅比結束吧,他已經失控了。」雷吉無奈地敲了敲玻璃。羅比轉過頭來,雷吉向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我就快問出來了。」羅比走出審訊室,摘去面罩,臉色很陰沉。

  伊恩說:「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找回了所有逃亡的人,處決了感染者,明天早上返回基地。替他處理一下傷口,今晚需要輪流值夜,做好出發準備。」

  「我只會給他做簡單處理。」羅比說,「我們的藥品不夠,回程有可能會用到。」

  「希望用不到,你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藥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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