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突襲
「先給我一分鐘。」
弗恩做好了準備,到現在為止他得到的都是理論,需要更多的試驗來證明能力與代價之間的轉換關係和可靠性。
艾米麗向他走去,握住他的手,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弗恩問:「你怎麼設定時間,是估計一個大概還是有精準的數字。」
「我沒法解釋,只是就這樣生效了。」艾米麗說,「你可以問問使者是怎麼確定能力生效的,或者問問你自己怎麼變出一支筆。」
「好吧,這個專業的問題以後再討論。」弗恩轉而向著路克斯說,「來變個小戲法。」
路克斯對他輕鬆的態度感到無奈,但還是順從了他的要求。這是他們共同商量之後的決定和計劃,他不會再出爾反爾地反對。
地下室裡沒有燈泡可以打破,路克斯輕輕移動了一下棺材的蓋板。
「太輕了,甜心,我什麼都沒感覺到。」弗恩向他拍拍手說,「再來一次,把它整個打開。」
「看來得給你一點教訓。」路克斯說完,只聽到一聲笨重的響聲,左邊的棺蓋完全被翻開了,往一邊傾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弗恩右腿彎曲差點跪倒,雖然最後勉強撐住了自己,卻還是吸了口冷氣。
「感覺怎麼樣?」路克斯問,「這就是你想要的。」
「知道這只是疼痛就好多了,這種痛感會持續多久?」他問艾米麗。
「如果時間一直持續下去,疼痛和正常受傷一樣久,但只要時間結束,疼痛也就消失了。」艾米麗說,「規則是在生存時間之外的傷勢、病痛,在時間之內會消失,反過來也一樣,在時間之內承受傷害所得的疼痛會在時間結束後消除。」
「這麼說,理論上只要把握住時機,就可以用最短的傷痛時間來贏得最大的生存機會。」
「理論上是。」艾米麗說,「但我做不到,你又怎麼能精確地計算到受傷的時機,萬一在時間結束時你又受到了更致命的傷害,那樣你會死得很遺憾。」
「我們得練習一下。給我時間的時候你必須握著我的手嗎?」
「不一定要握手,只需要肢體接觸,所以我得在你身邊。」
這是個大麻煩,他不希望多餘的人受傷,但如果艾米麗總是跟在他身邊一定會成為守衛的目標。
「看來一段長久的生存時間是最安全的。」一分鐘結束,弗恩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剛才的疼痛,他要訓練自己習慣這種疼痛。好消息是艾米麗的能力和路克斯的代價互相抵消了。之前他們擔心鐵則會先收取使者的代價,然後再讓其他的能力生效,那樣他們就毫無勝算。
「我有一個想法。」弗恩說,他總是在嘗試找出更多鐵則的漏洞,「路克斯,使者的能力可以做到任何事,既然我在艾米麗的生存時間裡承受你的代價又不會死亡和受傷,我們是不是可以依靠這個方法解除使者的代價?」
「不行。」
路克斯、羅傑和艾米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他。
「可以虧欠,但必須償還。這是鐵則。」
「可我們現在做的嘗試已經違背了鐵則,路克斯可以用他的能力,而我也不會死。」
「不,我們沒有違背鐵則,使者能力的代價不是讓人直接死亡,它只是造成傷口。」路克斯說,「就像艾米麗說的那樣,重傷本身是致死的原因,但代價不是毫無來由的死亡,不會突然間奪走你的性命。」
弗恩想起了他對C的描述,那種淒慘可怕的死亡確實是因為身體無法承受重傷而造成的,過度失血,肉體腐爛,燃燒燬壞,只是因為死亡的結果最為直接,反而讓人印象深刻。
「這算不算一種文字遊戲?受那麼重的傷,沒有人能活得下去。」
「你可以這麼認為,規則是主宰定的。」
弗恩遺憾地說:「好吧,看來這主意行不通。」
「即使可行,我也不會去做。」路克斯說,「因為那肯定得先付出天大的代價,你一個人無法承受就會分擔到其他人身上。雖然你在生存時間裡不會死,但我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少人在我的隊列裡,艾米麗也無法給那麼多人時間。」他向羅傑看了一眼,羅傑無畏地挺直了身體。
「我明白,這個主意永久封禁,我絕不再提。」
接著他們又做了幾次試驗,都是一兩分鐘,甚至只有幾十秒。這麼短的時間對艾米麗來說付出的代價微乎其微,雖然她看起來根本不在乎自己流失了多少情感。弗恩覺得足夠了,而且他知道路克斯每次使用能力的負擔有多大。他們彼此都不願意傷害對方,但也都明白這是必經之路,要在這個小鎮上活下去,對抗守衛的侵擾和主宰的鐵則,他們就不得不承受這樣的痛苦和負擔。
可就像弗恩說的那樣,任何痛苦都會有個巔峰,他們不會永遠停留在頂端。他和路克斯堅信只要經過了那個巔峰就可以安全地回到地面上。
一定要離開小鎮,一定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些對這個隱秘的藏身之處來說不尋常的聲音——尖叫聲和腳步聲。
羅傑立刻警覺地站起來,他讓蓋奇在樓上的窗戶邊望風,教堂周圍很空曠,有人接近他會有足夠的時間下來通風報信。第一聲尖叫是蓋奇發出的,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和男人的怪叫。
「蓋奇!」羅傑衝上台階,路克斯也跟了上去。
「躲起來。」弗恩對艾米麗說,讓她躲進他身後的棺材裡。
路克斯很快退回來,幾個不速之客沿著石頭階梯下來,弗恩明白他後退的原因。
凱勒抓著羅傑的頭髮,一把匕首頂住他的喉嚨,哈羅德則緊隨其後,抱著昏迷不醒的小蓋奇。
羅傑太莽撞了,大概是擔心蓋奇的小命,匆匆忙忙跑上樓去,結果首當其衝成了凱勒的人質。白天,他會發光一點用處都沒有。
凱勒還是喜歡抓人的頭髮,好像在他手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可以隨手提起放下的物品。
守衛們的目光在這個除了棺材之外空蕩蕩的房間裡掃了一圈,立刻發現了弗恩。
這比發現新大陸還要讓人高興,凱勒笑出了聲。
「你還活著。」他說,「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快死。」
「很久不見。」弗恩說,「你看起來過得不太好。」他是指凱勒被路克斯揍過的地方,雖然那裡的傷早已痊癒,但凱勒一定不會忘記當時的狼狽,他最近確實過得不好。
「你們演了場好戲,不得不說,演得不錯。」
「謝謝,好演員得算上你一份,聽說你連滾帶爬的樣子非常引人注目。」
羅傑看不到凱勒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氣,但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弗恩真的很有惹惱對手的天賦。
凱勒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停頓了一下說:「我們應該做個交易。」
弗恩搖頭說:「我不會和你做交易,但不妨聽聽你的交換條件有多可笑。」
「聽了之後你就會答應的,因為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我準備好了。不管你說出什麼怪話我都保證不會立刻笑出來。」
「克拉克警官……」羅傑無奈地懇求,凱勒的刀子阻止了他後面的話。
「你和路克斯都要跟我們走,而我們會放這兩個小傢伙一條生路。」
弗恩沒有笑,繼續問:「然後呢?我和路克斯會怎麼樣?」
「如果事情順利,你們可以活著。」忽然間他曖昧而粗俗地一笑說,「兩個人在一起,多好的日子。」
弗恩看了看他身後的人,一共有六個守衛,除了凱勒和哈羅德沒有直截了當的破壞能力之外,剩下的四個都有一技之長。他記得他們的名字,都在艾伯特打勾的名單裡。
「看來你們穩操勝券。」弗恩不得不說,然後看了路克斯一眼。他的眼神讓凱勒分外警惕,不過除了關心和愛,他沒有從弗恩的目光中看出任何與對抗有關的暗示。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先把小傢伙們放過來呢?」弗恩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沒法反抗,但我的職業要求我不能看著無辜者在面前受傷害。」
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凱勒決定放過小蓋奇。弗恩的要求讓他感到一些安心,如果使者可以盡情使用能力,他們就不必為人質費心了。
路克斯從哈羅德手裡接過蓋奇,他呼吸正常,看不到有傷。
站在凱勒身旁的一個守衛伸出右手握成拳,他可以讓人動彈不得,就像被看不見的繩子綁住一樣。不過這次他失敗了,路克斯沒有被他控制,繼續往回走,把昏睡不醒的小蓋奇放在其中一個棺材裡。接著他轉過身來對羅傑說:「你可以自己過來吧?」
羅傑點了點頭,他前所未有的機靈。
凱勒心中響起一陣警鈴,但這時已經晚了。他還想給羅傑一點教訓,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可下一瞬間他就感到渾身僵硬,雙手不受控制。他驚恐地看著手中的匕首對準自己猛刺過來,血像一條鞭子一樣打在羅傑身上。羅傑早就有了準備,還是被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幾乎睜不開眼睛。他連滾帶爬地跑向路克斯,整個房間裡響起一陣刺耳的響聲,唯一的玻璃窗被這金屬撞擊似的聲音震得粉碎,從天而降。羅傑緊緊摀住耳朵,可還是無法躲開這可怕的聲音。是一個守衛在使用能力,然而這可怕的聲音響起不過幾秒就戛然而止,房間裡死一樣寂靜。路克斯看著站在門口的守衛,向他們走了一步。
他的腳踩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站了起來,像一片閃閃發亮五顏六色的小刀。
玻璃小刀飛到半空,尖銳的頭部向著凱勒和他的同夥,緊接著發出輕微得像是劃破空氣似的聲音,速度飛快地朝他們射去。
慘叫聲一旦響起就很難停下,碎玻璃像有生命一樣劃開皮膚,鑽進肌肉,割斷血管。到處都是血,它們不斷尋找目標,離門口最近的人開始尋找逃跑的去路,不過他很快發現出口雖然看起來暢通無阻,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路克斯把他們關在這裡,讓他們慢慢經歷一種久違的恐懼。他緊握雙手,冷眼旁觀,卻不敢回頭看弗恩一眼。
他悄悄握住了一塊鮮紅的玻璃,藏在掌心。
一次只能嘗試一種痛苦。
他產生了幻覺,看到一座山。
痛苦像山峰,走到最高處,然後再回來。
幻覺消失了,他的手心開始流血,眼前又是痛苦哀嚎著的守衛們。
他向前走去,把他們全都甩到半空,摔向四面牆壁,讓他們完全喪失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