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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林窕做了個夢，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被送去小托班老師家裡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不過才三四歲，牙牙學語的年紀，糯聲糯氣的叫爸爸媽媽，逢人就咯咯笑，小眼楮彎著，唇紅齒白，很受大院裡的伯伯奶奶們喜愛。

盛夏季節，林父林母雙雙辭職，準備投身當時還未曾興起的房產行業。

夫妻兩人都是獨生子女，家裡老人早早的離了世，小林窕沒人照顧，這一去路途遙遠，總不能帶著女兒一起吃苦，夫妻兩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對策。

這時和林家同住一個家屬樓的楊老師主動提出幫忙照顧林窕。

林家和楊家一向交好，把孩子交給他們，林父林母都很放心，臨出發前一天，林母將小林窕送去楊家，離開時她交給楊老師一個信封，裡面是幾千塊錢。

楊老師推脫沒收，經不過林母的念說，還是把錢收了，最後也都還是花在了林窕身上。

林母和小林窕說了幾句話，大意就是讓她聽楊老師的話，不要哭鬧，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

小林窕還未曾懂明理，沒有聽出媽媽話裡的意思，直到她被楊老師抱在懷裡，看著林母一個人走出楊家，才意識到什麼，開始放聲大哭，糯聲糯氣的喊著“媽媽媽媽”

林母聽到女兒的哭聲，腳步停了一瞬，但最終還是狠了心，快步離開了。

林父林母這一走就是大半年，再回來的時候，小林窕已經會自己穿衣服了。

兩個人在家裡呆了不過一個月，又故技重施將林窕送去楊家，這一次走之前，林母又給楊家幾千塊。

而林窕也如第一次般放聲大哭，林母依然沒有回頭。

往後的幾年，這樣的場景，林窕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經歷一次，她有時候甚至不希望他們回來，這樣她就不用在每一次都快要忘記離別的感受時，又重蹈覆轍。

等到她再大點，林父的生意已經做大做起來了，林母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夫妻

妻兩當機立斷，在林窕十歲那年，把公司遷回了溪城。

那幾年溪城的房產生意被炒的火熱，林父的生意越做越大，兩個人雖然在溪城，但也經常十天半個與不著家。

林窕竟也和之前一樣，一直住在楊家。

夢裡的場景變化莫測，上一秒她還在父母懷裡笑得燦爛無比，下一秒其樂融融的場景又突然變成她哭著喊著跟在林父林母身後，讓他們不要走。

可無論她怎麼哭喊，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始終沒有停下來，回過頭看她一眼。

“不要走”

林窕突然從夢中驚醒，那樣真切的感受，讓她在睡夢中也哭了出來，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從夢裡醒過來，林窕緩緩的松了口氣，閉上了眼楮，但下一秒，她又猛地睜開了眼楮，眼前的屋頂沒有任何圖案，不是她房間裡的那個熟悉小碎花。

“”

林窕瞬間就從朦朧睡意中清醒過來，腦海裡竄出無數個問號，她在哪這是哪她怎麼在這她還活著嗎

這一串問號的回答在她手忙腳亂掀開被子時得到了解答，她看到了擺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熟悉的合照。

她在網咖，在那個她曾經睡過一次的房間。

看到這些，林窕心裡的大石穩穩落了下去，白皙細長的腿垂在床側，低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她看了眼周圍，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更不知道她昨晚一夜沒回家，林母會不會擔心到去報警。

床邊擺了雙拖鞋，林窕低頭穿上，起身沙發這處走。

屋內沒有開燈，窗簾緊閉，光線不是特別明朗，林窕慢吞吞走過來，在茶幾上看到自己的手機。

走過去的同時，她也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人。

“”

我他嗎。

她一句髒話卡在嘴裡沒有罵出來。

少年似乎睡得不太安慰，眉頭微微皺著，被子一半蓋在身上，一半垂在地

板上，胳膊壓在被子上面。

林窕不知道江延也睡在屋裡，這會發現了，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繞過沙發，替他把被子拎起來蓋好後，伸手拿起自己手機。

屏幕光線充沛，上面顯示時間才剛過五點。

“醒了”背後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林窕這下沒忍住，受到驚嚇般的叫了一聲，與此同時她還往旁邊跳開了點距離。

“”

江延一開始只是聽到的動靜，沒怎麼清醒，這會聽到她這麼清脆的一聲，人也醒了，從沙發上坐下來，側身開了旁邊的落地燈。

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林窕這才看到他紅腫的鼻梁，還有滿是倦意的眼楮，語氣有些遲疑，“你鼻子這裡怎麼了”

江延昨晚半夜被她折騰到三點多才睡下，這會正頭疼，聽到她問起這個，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什麼”林窕確實沒什麼印象了，她隻記得自己在樓下和關澈喝酒，吃火鍋。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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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在這裡，對於在喝完酒和睡覺之前的這一段記憶，她忘得乾乾淨淨。

江延搓了搓眼楮，長腿曲起，胳膊搭在上面，語氣也帶著很濃的困意，“你不記得了嗎你昨晚哭著喊著叫我爸爸。”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江延斂眸看她，眼底含笑，緩聲道，“我沒答應，你就一拳砸過來了。”

“”

五點多的早晨天還沒有完全亮，天空是暗沉的藍色，一輪淺月還懸在當空。

早上的氣溫比較涼，林窕從網咖出來的時候還穿著江延昨晚拿給她的那件黑色外套。

寬大的衣服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

林窕和江延並肩走在巷子裡，這會巷子裡早餐鋪還沒有支起來，還不算特別熱鬧。

林窕看了眼隻穿了件短袖的江延，出了聲，“要不然

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出去打車就好了。”

少年沒有睡好，一臉倦意，眼尾也是紅紅的，聞言打了個哈欠，指著前邊路口，“送你到前邊，等你坐上車就回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林窕也沒再說什麼。

巷子離路口不遠，早上車不多，林窕在路口站了七八分鐘，才看到一輛空車。

她抬手攔下，拉開車門的時候，抬頭看了眼站在路邊的人。

他站在晨色中，穿著單薄的短袖襯衫，底下是一條居家的黑色長褲，腳上踩著棉布拖鞋，額前的碎發帶著剛睡醒時凌亂。

鼻梁上有個很滑稽的傷口，明明很困，卻因為不放心她，強撐著精神送她出來。

林窕忽然有些講不出來的感覺。

她從小到大，獨立慣了，每次有什麼事情或者做什麼決定，都是自己一個人。

父母給予她充分的開明，同時對她也少了許多的關懷。

林窕曾經有一段時間很羨慕鄰居家的小朋友，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每次出門的時候，他的父母都會在窗戶前看著他，有時候走的很遠了，林窕還會看到他父母站在窗前的身影。

這些是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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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記憶裡，和父母相處的畫面似乎寥寥無幾，幾乎每一次都是她停在原地看著父母離開的身影。

等到稍大的時候，父母回到溪城，卻也長時間忙於工作，陪伴她的時間隻少不多。

像這樣被人簡單的關心著，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林窕坐進車裡，看到他還站在路邊，降下車窗，“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到家了。”

江延懶洋洋的輕掀了掀眼皮，抽出手揮了兩下，不忘記叮囑，“到了給我發個短信。”

“好。”

車子發動，走出很遠的距離的時候，林窕扭過頭，從後邊的玻璃看了眼巷子口。

那裡已經沒有人。

她收回視線，靠著椅背閉目養神，過了會，像是想起什麼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她點開。

孟昕。

小松姐姐。

最後幾個都是方儀宋和林詠城打來的。

林窕突然松了口氣，就好像知道自己還被父母掛念著，沒有被忽視被遺忘。

雖然只是幾個未接來電，但也讓她覺得十分滿足

林窕到家的時候，家裡沒有人，方儀宋的拖鞋還放在門口的鞋櫃裡。

她換了鞋，回房間給江延發了條消息後，就鑽進了浴室。

她昨晚喝了酒，一身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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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整個人都泡進溫熱的水裡時，林窕忍不住喟嘆一聲，簡直太舒服了。

她還有些困，怕睡了過去也沒敢泡太久。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林窕聽到外面關門的動靜，她擦著頭髮走出去，看到林母拎著包站在門口換鞋。

林母看到她，倒也沒說什麼，隻溫聲道，“吃早餐了嗎”

“還沒。”

“那過來吃點，我買了你愛吃的小餛飩。”林母換好鞋，拿起放在一旁的早餐，往廚房那邊走去。

林窕原本打算吹個頭髮，想了下乾脆就濕著頭髮跟了過去，母女倆在桌邊坐下。

林母一直沒開口。

林窕吃了幾口餛飩，先招了，“媽，我昨晚不小心喝了點酒，在同學家裡睡著了。”

林母抬眸看著她，“我知道，孟昕都跟我說了。”

林窕回來的路上也看到孟昕發來的消息，說是替她和方儀宋講好了說辭。

但具體怎麼說的，她沒有詳細講。

林窕頓了下，遲疑問道“孟昕都跟您怎麼說的”

“說你學習壓力太大了。”方儀宋想到孟昕說的話，忍不住嘆了聲氣，“我和你爸都沒有望女成鳳的想法，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沒有考上好學校，我們也能養你一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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