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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窕這話一說完,房間裡就只剩下電視的動靜,此時正好插播了廣告,代言人甜軟的嗓音在屋裡回蕩。
暮色來襲,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被晚霞覆蓋,大片光華從那一扇狹窄的窗戶灑進來。
屋內被分割成兩個畫面。
江延坐在暗處,姿態懶洋洋的,長腿微微曲直,白皙細長的手指隨意的搭在腰腹間,另隻手還握著電視機的遙控器。
他似乎是在發愣,面容清俊卻沒什麼表情,卷翹的睫毛向下壓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在眼斂下方投出一點陰影。
隔得遠,林窕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時間好像過了許久,林窕看到他張開了手臂,微抿的唇動了動,嗓音低啞,“來。”
“嗯”
來什麼
擁抱
我說著玩的你還當真了
兄弟你也太給面子了吧
林窕盯著他看了幾秒,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之後,微提了口氣,蜷縮的手心在不知不覺中冒出了汗意。
她看著少年的眼楮,此刻他微微往前傾了身,整個人暴露在眼前的光線中。
那雙琉璃光彩的眼楮沒有往日那般慵懶輕松,此刻是暗沉無波,就像是一汪平靜的海面,內裡卻藏著無窮的波濤洶湧。
抱還是不抱
算了,就當日行一善吧。
林窕沒有再猶豫,拿開放在懷裡的靠枕,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靠近他,溫熱的語氣一點一點跟著靠近他。
“行吧,誰讓我是個善良的人呢,老子抱你。”
話音落下,少女的懷抱應聲而至。
溫暖而柔軟。
江延的身體僵了僵,腦袋貼著少女有些瘦弱的肩膀,鼻息間是熟悉的果香味。
他垂在腿側的手指動了動,還未有什麼動作,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毫無征兆的響了起來。
江延的手機鈴聲是那種系統自帶的,響亮刺耳,像是一把利刃憑空閃出,將這一瞬間的旖旎給劃了道口子。
江延微闔了下眼眸壓下心頭的煩躁,眼前的懷抱跟著撤離,那一點溫熱的氣息逐漸遠離。
他松開緊握的手,傾身拿起桌上的手機,聲音漠然,“喂。”
遠在電話那端的徐一川冷不丁打了個冷顫,絲毫不知道自己剛剛不小心破壞了什麼,“延哥,你跟妹妹從醫院出來了
了嗎我們都在等你們吃飯呢。”
聽筒裡的聲音沒有任何遮掩的傳出來,林窕這才想起來晚上還有個飯局。
江延抬手搓了下脖頸,視線看著林窕,似乎是在問她的意見,見她搖頭,又撤回視線,淡聲道,“不來了,有事。”
沒等徐一川有什麼回應,就把電話掛了,順便關了鈴聲後丟在一旁。
電視還在播放,房間裡氣氛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林窕原本都想好了抱一下之後的措辭。
我林窕是個善良的人,抱你就是為了安慰你,我沒有任何的其他的不正常的想法。
誰知道這才抱上還沒十秒鐘,電話就響了。
早不響晚不響,偏偏挑了個正在進行時響了起來。
林窕想好的措辭被打斷,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當中,杵著腦袋盯著電視。
江延坐在她斜後方,人斜靠著沙發,視線落在她身上。
說實話,他沒有想到她會真的抱過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她用枕頭砸臉的準備。
誰知道下一秒,小姑娘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擁抱來得出乎意料。
那種熟悉的,隻屬於她的氣息,將他完完全全籠罩。
江延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腦袋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什麼。
小姑娘的懷抱很柔軟也很瘦弱,抱著他的時候幾乎沒用什麼力道,只是虛虛輕攬著他。
可是他卻從心裡湧出了點踏實的感覺。
就好像一個人孑然一身漂浮的久了,然後,突然有個人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然後,一點一點的將他從婆娑幻境中拉回了浮華現實。
讓他知道自己還存在這個世界上。
僅此而已
早秋的天不到六七點就完全黑了,林窕和江延在屋裡安靜的看完了兩集電視劇。
屋內隻開了一扇落地燈,光線昏沉。
林窕久坐不動,渾身僵硬,抬手抻了個懶腰之後,才覺得有些餓,扭頭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江延,“吃飯嗎”
“餓了”江延抬眼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站起身,“走吧,去樓下吃點東西。”
林窕低頭穿上鞋,跟在他後邊下了樓。
樓下大廳比白日還要熱鬧,關澈和一個小男生坐在吧台後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視線不經意看到從樓上下來的兩人,笑了下,
,“是不是餓了我叫了海底撈,等會一起吃吧。”
林窕原本還沒那麼餓,聽到他說海底撈,眼楮都亮了,沒等江延問她,就應了,“好啊。”
關澈笑容不減,拿起手機看了眼,然後又抬頭看著兩人,“還有幾百米就到了,你們先到後邊坐著吧。”
江延帶著林窕去了之前吃早餐的小客廳,裡面的小方桌上放了幾盒煙,打火機卻只有一個。
他走過去將煙和打火機都收起來,放進一旁的抽屜裡,然後走到後邊的小廚房,從冰箱裡給她拿了盒酸奶,“先墊著。”
林窕接了過來,指尖觸踫到包裝盒,冰涼一片,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江延注意到她的動靜,目光瞥了眼她身上的短袖,視線一沉,起身走了出去。
林窕不知道他幹嘛去了,她這會隻覺得自己餓得難受,咬著吸管三兩下就喝完了酸奶。
冰冰涼涼,喝下去之後,整個人都冷颼颼的。
她搓了搓胳膊,視線打量著小客廳,發現這裡什麼都是小小的窄窄的。
東西很多,但是一點也不亂,看起來錯落有致,雖然不是特別整潔,但相比較一般的網咖這裡簡直是天堂。
沒一會,江延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件黑色的外套,遞給她,“穿著吧。”
林窕確實覺得有些冷,也沒拒絕,接過來之後,就穿上了,衣服上是清冽的薄荷香。
是熟悉的味道。
男生的外套比較大,林窕穿上去之後,衣擺都沒過了她的大腿根,胳膊包裹在寬大的衣袖之內。
袖子太長了。
林窕乾脆直接擼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但是袖口的尺寸依然很寬松,沒擼上去幾分鐘又松了下來。
反復幾次,她索性就放棄了,任憑衣袖堆在手腕那裡,隨口問道“這家店的老板平時都不在這嗎”
她來了這兩次好像都沒有看到過。
“在這。”江延懶洋洋的說,神情慵懶,看樣子是已經恢復過來了。
他突然朝林窕伸出手。
林窕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下,他動作沒停,手往前伸,攥住她的手腕扯到自己面前。
溫柔光線下,少年低著頭,修長的手指翻動著,一點一點的幫她把袖子卷上去。
林窕莫名有些發燙,視線慌亂的錯開,問“那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他”
江延替她卷完右手的,又替她卷著左手的
的,眼楮微垂,等卷好後抬眸和她對視,唇角微勾,“你天天都能見到我,怎麼是沒見過”
“”
日哦。
我他媽以為你是個勤工儉學的好孩子。
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深藏不漏的小老板。
江延松開她的胳膊,人往後退了點。
他靠著椅背,椅子前腳抬起,人往後仰,姿態慵懶,似乎是在解釋,“這家店的老板當時急著用錢。”
“我當時正好手上有錢。”
“所以就決定買了下來。”
他說的就跟在菜市場買菜一樣輕巧,但是林窕就算是再不懂行也該清楚,這座城市像這樣的巷子裡的房子有多值錢。
更別說是一棟小三層了。
再加上這周圍除了十中還有好幾所其他高校,就這小胡同巷子,也都能被大家稱作為學區房。
他竟然就這麼簡單的給買了
這他媽豈止是個小老板,這簡直就是個錢多到花不完的富公子,還是每天都有不少進帳的那種。
“”
林窕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就下午她還跟人司機瞎扯,說他是個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有錢的神經病。
結果呢
人家壓根沒病,人家就是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
心累。
林窕不想再說話了。
正好關澈帶著海底撈的專屬配送員走了進來,“來來來,收拾一下,吃飯了。”
幾下收拾,小方桌上很快就擺滿了東西,一個正在煮著的湯鍋擺在中間,湯底汩汩冒泡,香味跟著就飄了出來。
林窕真情實感的哭了,她真的太餓了。
三個人圍著小方桌坐下,關澈朝外面吧台喊了聲,“小偉,你真不吃嗎”
外面傳來回應,“不吃了哥,我來的時候才吃過的,你們吃吧,店我看著。”
“行。”關澈拆了筷子,“那我們吃吧。”
小客廳裡熱氣滾滾,鍋底的香味濃厚,吃的久了,林窕覺得熱,就把外套脫了。
吃之前江延給她拿了幾聽冰可樂,林窕一邊吃一邊喝,不到一會,就感覺有些撐了。
兩個男生還在邊吃邊聊,她也不好停下筷子,索性放慢了速度。
江延和關澈吃得不多,大多時候都是拎著啤酒罐在喝。
兩個人喝了得有七八聽,吃的還沒有林窕一個
個人多。
興許是顧及著林窕在,兩個男生的話題也都僅限於最近網咖裡發生的些事情,基本上都是關澈說三句,江延應一句。
吃到一大半,江延擱在桌上的手機閃了閃,他看了眼,拿起手機起身走了出去。
林窕放下筷子,看著他的背影。
關澈坐在她對面,等江延走出去之後,他放下手裡的啤酒,清了清嗓子,問“你們今天出去,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們在醫院見到江延媽媽了。”林窕沒想隱瞞,她覺得關澈跟徐一川他們幾個不太一樣,好像更了解江延一點,性格也比他們更沉穩,也許他會知道怎麼安慰和開導江延。
果不其然,關澈一聽這話,臉色倏地就沉了,語氣冷然,“是嗎,她還有臉回來。”
“”
林窕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大。
一個小輩能這麼說一個長輩嗎
關澈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勁,緩了緩神色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拿了聽啤酒看著林窕,“喝嗎”
“我不會喝。”
林窕的酒量很差,易醉體質,所以她在外面基本上不踫酒。
“行吧。”關澈松了手,拿起筷子從鍋裡撈了點肉卷。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江延出去接電話,好半天都沒回來。
林窕看著關澈孤獨的喝著酒,想了想,從桌上拿了一聽啤酒拆開,舉到他面前,“一起喝點吧,就當是慶祝我們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飯。”
關澈覺得這姑娘真有意思,也沒拒絕,抬手跟她踫了一下,隨口問了句,“你跟江延怎麼認識的”
林窕喝了口啤酒,舌尖漫開一點苦澀,她緩了緩,才開口,“分班,分到一個班的。”
頓了下,她又想起來件事,“準確點是上學期期末,我們兩分到了一個考場。”
關澈又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挺好的。”林窕小口抿著啤酒,思緒被酒精浸透,反應有點慢,“嗯你問這個乾嗎”
“好奇。”關澈垂眸,“這麼久以來,我還沒見他對哪個女生這麼好。”
林窕有點暈,但依然抓住了他話裡的關鍵字,“他對我好我覺得你該去看看眼科。”
“”關澈笑了,視線落在對面,遲疑道,“你不會喝這麼點就醉了吧”
這要是這麼醉了,江延非把他脫了層皮。
“沒醉,就是有點暈。”林窕比劃了下,“我覺得我要去看看眼科了,我怎麼看你有重影了。”
“”
關澈還想說什麼來著,余光瞥見江延拿著手機,正朝這邊走來,“”
他覺得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江延剛接了於風煙的電話,兩個人在電話裡起了爭執,情緒正不好。
誰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小同桌抱著啤酒罐,一臉醉意。
他臉色一沉,踢了關澈凳子一腳,語氣敗壞,“誰他媽讓你給她酒喝的”
關澈被他這麼猛地一踢,差點沒坐穩,“我沒給小姑娘酒喝,她自己要喝的。”
他也沒說假話,林窕說不能喝酒,他也沒讓她喝啊,是人要喝的,他也攔不住啊。
但說實話,他也沒想攔。
他也沒想到一個人的酒量能差到這個地步,一聽啤酒都還沒喝完呢,就跟人喝了幾兩白酒差不多了。
江延“”
林窕明顯已經醉了,神情有些恍惚,臉頰微微泛著紅,聽到兩人爭執,也沒什麼反應。
她就是覺得有點暈,感覺房子都在轉。
下一秒,她人就突然懸空了,心跳猛地抖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就換了。
江延原本是打算等會吃完飯就把人送走的,結果現在她喝了個爛醉,估計連家在哪都不知道,他也隻好先把人抱回房間歇著。
結果他剛把人在沙發上放下,小姑娘就跟吃了興奮藥一樣,脫了鞋,踩著沙發又蹦又跳,嘴裡還哼哼唱唱。
“”
江延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關澈自覺理虧,從樓下泡了杯蜂蜜水端上來,一進門就看到林窕的醉漢模式。
江延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勉強一笑,把水往桌上一放就溜了。
這他媽誰能想到。
這姑娘看的挺老實的,喝醉了是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平時壓抑得太很了
江延對喝醉了的林窕簡直束手無策,無論是他沉著臉,還是軟聲哄著,她都不聽。
這人簡直油鹽不進。
江延有一瞬間是真的想把她打一頓,但清醒過後,他更想把關澈打一頓。
“林窕。”江延有些無奈,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把桌上的蜂蜜水端給她,聲音很輕,“別蹦了,喝點水睡一覺,我送你回家。”
“你是誰”林窕的眼楮很亮,這會喝醉了之後,更是明亮,“你長得好像我同桌。”
她自言自語,語氣喟嘆,“不能像我同桌,他太可憐了。”
“”
“秘密也多。”林窕這會喝醉了,說話根本沒有什麼邏輯,只是什麼有印象,就說什麼,“錢也多。”
“”
她蹦完了,盤腿坐在沙發上,眼神迷糊,“這是哪,我為什麼在這”
“網咖。”江延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耐著性子解釋,“你在這吃火鍋,喝醉了。”
“胡說,我怎麼會來網咖,我是好學生。”林窕思維跳脫,這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有點委屈,“我想回家。”
“我不想住在楊老師家裡。”小姑娘眼尾發紅,聲音輕輕軟軟,“我想爸爸媽媽。”
江延不知道她以前的事情,聽她這麼說,也只能明白個大概,看著平時大大咧咧的人這會委屈的樣子,心裡湧起一點講不出的感覺。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壓著聲哄她,“好,我送你回家,我們不住楊老師家裡,嗯”
少年的聲音低沉而輕緩,聲線溫柔,帶著點誘哄,“乖一點把水喝了,我送你回家。”
林窕低頭,在他眼裡看到自己的小小縮影,他的眼楮暗沉,像是旋渦一般將她一點一點吸引過去。
她難得聽話,接過他遞來的水,小口抿著。
見她接了蜂蜜水開始喝,江延忍不住松了口氣,等她喝完之後接過空杯子,側身放到後邊的桌子上。
他站起身,在沙發上找自己的手機,打算給孟昕打個電話問一下林窕家在哪裡。
手機被他帶上來隨手丟在沙發上,小姑娘剛剛又蹦又跳,手機也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找了一圈,江延也沒找到,目光瞥見小姑娘放在桌上的手機,伸手去拿。
林窕雖然喝醉了,但是對自己熟悉的東西有很強的保護意識,見江延拿了自己手機,她心裡湧起一陣危機感,爬起來就想去奪。
江延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個動作,拿到手機後,轉身問她,“密碼”
話還未說完,就看到眼前一道人影朝他沖了過來。
怕人摔著,他也不敢躲開,手下意識就想把人先扶住,誰知道小姑娘是站在沙發上跳過來的,跟他差不多高。
他把人接住的同時,小姑娘的腦袋也穩穩的砸在他的鼻梁上,沉悶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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