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鹿鳴將打火機一關。

仰著下巴，斜眼睇她。

眉宇間戾氣若隱若現︰“管那麼多，你誰啊？”

方棠棠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怔在原地。

已有許多人看不慣方棠棠，她在二班作威作福也就算了，跑一班來鬧算幾個意思？

但是礙於方棠棠對鹿鳴的稱呼是“阿鳴”，很親切，摸不清她和鹿鳴的關系，看在鹿鳴的面子上，他們忍了。

鹿鳴話一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眼裡壓根沒方棠棠這號人。

有鹿鳴間接幫襯著，他們紛紛搭腔，變著法兒地埋汰方棠棠︰

“呦——”

“你誰啊，憑什麼管我鳴哥啊？”

“美女，你管得有點寬哦。”

“怎麼說話呢，咱前任校花是女生，哪兒來的管？”

“你居然開車，我要去告老師——”

方棠棠小臉煞白，強烈的羞惱感湧上來。

想要向鹿鳴哭訴，在看清他的神色後，這才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不耐煩。

怔愣了片刻後，沒敢繼續撒潑，轉身跑開了。

林雀的位置在後排，離後門很近。

方棠棠自然是從後門走的，經過後門時她看到了林雀。

——也不知道她已經看了多久。

她咬了咬唇，憤憤不平︰“林雀，你和阿鳴什麼關系？”

鹿鳴丟過來一個懶洋洋的眼神，嘴角掛著沒什麼實質性意味的笑，饒有興致的樣子。

林雀可不想卷入八卦，她和和氣氣地說︰“同桌關系啊，還能什麼關系呀？”

鹿鳴挑了下眉，低頭繼續玩手機。

方棠棠顯然不信，瞪了她一眼，似威脅似憤恨。

林雀無所謂，她的話本就不是對方棠棠說的——是對教室裡外的圍觀人群聽得。

方棠棠走到後門，吼堵在後門圍觀的人︰“看什麼看！都給我滾開！”

她是一中出了名的女校霸，沒幾個願意招惹她的。

外頭的人一聽，瞬間如鳥獸狀，散了。

前任校花遭慘劇的事兒，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了一中學生的談資。

就連一班悶頭苦讀的學生偶爾都會提幾句。

課間跑操，大部分學生都還沒回來，教室裡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

林雀早早就回了教室。

連著幾天，她大中午的頂著能把雞蛋烤熟的毒太陽，就為了等鹿鳴休息的時候給他遞幾**水。

即使是她戴著口罩帽子，臉上還是被曬得起了白色的皮。

她從甦棟桌子上拿來鏡子照了照臉，往起皮的地方抹護手霜。

不遠處幾個女生聚在一起，邊吃零食邊聊天。

“你們看見沒，鹿鳴對校花都愛答不理，他是不是有厭女癥啊？”

“這麼討厭女人，該不是有什麼童年陰影吧？”

“他是男的，能有什麼陰影？總不能被女人猥褻過吧？”

越說越離譜。

林雀想了想，對她們提了一嘴︰“他就是這種性格吧，有的人就是天生不愛說話啊。他是不太和女生講話，他對男生也這樣啊。”

學習委員李恬兒對鹿鳴是存了那麼點兒心思的。

近幾天鹿鳴和林雀走得近，她心裡難免有點不痛快。

現在話趕話的說到了這兒，她陰陽怪氣兒地回了句︰“呦呦呦，怪不得能和他說上話呢，瞧這嘴甜的。”

其他女生也不太滿意林雀冒然插話的行為。

搞得就她一人正義，她們都多嘴似的。

遂一人一句回擊起來。

“你跟他什麼關系啊，這麼護著他？”

“給他送了幾回水真拿自己當他女朋友了啊怎麼滴？”

林雀說完就後悔了。

槍打出頭鳥。

她跟鹿鳴關系又不大好，她出頭乾麼什麼呀？

“我能和他什麼關系呀，就同桌唄！”林雀自動忽略她們的不滿，笑嘻嘻地︰“高中生活那麼苦悶，咱們可是一起掙扎在高考線上的同胞啊，有革命情誼在的，肯定要相互幫襯著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

李恬兒沒再說什麼。

門外忽然傳來甦棟的大嗓門︰“阿鳴！站著幹嘛呀，怎麼不進去？”

李恬兒等人皆是一驚，驚愕得往門外看去。

她們目光終點處，鹿鳴雙手插兜在後門處站著，肅著一張臉，眼神冷冽，在她們身上一一掠過，銳利、無情，像看在看死物。

——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幾個女生被他陰森的眼神一掃，登時流了淚，咬著嘴唇沒讓自己哭出聲，怕更加惹煩了他。

雖然她們從未見過鹿鳴打架，他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杠把子，但誰都是知道的，在一中，還沒有誰能大的過鹿鳴的面兒。

鹿鳴瞧了她們一人一眼，轉身走進走廊，漸漸消失在走廊裡。

沈　揚發現室內異樣，詫異得看了看幾個女生恐懼的表情，跟鹿鳴身後問︰“她們惹著你了？怎麼戰戰兢兢成那樣。”

鹿鳴不語，面色不善。

沈　揚明白了︰“真招惹你了啊？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們？”

鹿鳴摸進走廊拐角，打開窗戶，點了根煙，不耐道︰“都是女生，能怎麼樣？”

豆丁兒大的事兒，用眼神嚇一嚇讓她們掂量掂量輕重就行了。

沈　揚笑︰“也對，你不動女生。得虧了她們是女的，這要是男的，今兒怕是得躺著出校門了。”

——

室內啜泣聲不斷，林雀拿起紙巾，握了握，又放下。

她不太好去勸，免得她們會以為幸災樂禍。

她低頭做卷子，用余光瞄了眼李恬兒。

對方的臉已經白得不像話。

她暗自慶幸，幸虧沒有說人壞話的習慣……

隔天中午，林雀準時到了籃球場地，剛剛在位置上坐下，眼前就出現了兩條長腿。

有清涼的薄荷味傳來，林雀立即就知道，來人是鹿鳴。

她驚奇抬頭看他。

往常他讓她給他送水，卻並不怎麼理她，喝了水就走，再沒其他交流。

暴曬了這幾天，林雀也明白過來，鹿鳴就是喜歡看她受罪。

看她曬得虛脫，他就很滿意。

要不是為了能讓他講題，好提高成績。

她才不會滿足他這種變態的嗜好。

林雀坐著，鹿鳴站著，他個子高，加上是逆光，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不曬嗎？”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問得林雀心驚膽戰。

無事不登三寶殿，鹿鳴怕是沒安好心。

“曬啊。”林雀緊張得等待鹿鳴下文。

她看不清鹿鳴的臉，鹿鳴卻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然能把她那點兒戒備捕捉到，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冷︰“那還在這傻坐著挨曬？回教室去，隔半小時下來一趟不就行了。”

意想不到的一句話，林雀錯愕︰“你不是說要讓我全程……”

“還不走？真喜歡在這兒曬著？”他忽然彎下腰來，本來就離她近，身子一彎，臉幾乎湊上了她的。

破天荒地，他嘴角竟勾起了微笑的弧度，但眼底卻沒有笑意，是不加掩飾地調侃。

他目光深深，盯著她的眼楮，時不時在她臉上曖昧遊走︰“還是想要多看我一會兒？”

他清俊的臉龐驀然間貼近放大，林雀可以清晰地近距離觀察他的五官。

她老早就在知道他長得帥。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林雀本以為對他的外貌有了抵抗力。

可是當他真的湊近，她望著他那雙深邃明亮的眼楮，無意識地，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林雀大腦有短暫的空白，慢慢反應過來後，她身子往後仰了仰，和他拉開一些距離。

鹿鳴斜勾著嘴角，裹著壞笑，視線灼灼地看她，沒有繼續貼過來。

林雀思索了會兒，這才意識到鹿鳴是真的開了恩，放她回去休息。

她站起來，又怕他給自己挖坑，試探地問了句︰“我要是回去了，你不會扣我題數吧？”

鹿鳴跟著站起，垂眸瞧她︰“不會。”

“等會兒見！”

林雀生怕鹿鳴反悔，麻溜跑了。

對於鹿鳴難得的好心，她想，或許是她幫他說得那幾句話起了作用。

中午不用暴曬，林雀窩在開著空調的教室舒爽了許多。

做了半卷試題，林雀看了看時間，拿起礦泉水和毛巾，給鹿鳴去送水。

因為天太熱，幾個大男生熱得受不了，提前散場。

林雀到的時候，他們正在洗漱台拿涼水往臉上潑。

鹿鳴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正彎著腰將臉埋在水流下方，任由微涼的水在他臉上肆意遊走。

好一會兒才站起身，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看了下不遠處的林雀。

林雀走上前，將毛巾遞過去。

鹿鳴接過來，視線落在她臉上。

經過幾日暴曬，她皮膚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水靈，明顯有些缺水，鼻翼處有些許白色的乾皮。

原本多有活力的小姑娘，現在看著憔悴了不少。

鹿鳴興致缺缺。

覺得沒必要一直折騰她，他將毛巾搭在臉上揉搓︰“明天開始不用過來了。”

林雀算著日子，鹿鳴欠她七十多道題，她想攢夠一百再說。

她向他表忠心，想多爭取一些題目︰“我可喜歡給你送水了，真的！你就讓我……”

鹿鳴明白她那點小心思︰“題會繼續給你講。”

頓了頓，他加了句︰“沒有題數限制。”

林雀笑了︰“呵呵呵呵，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打擾你打球了。”

甦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林林，能耐啊，不止讓阿鳴給你講題，還無限制！我都沒這待遇！”

鹿鳴打開水龍頭，用手拘了一捧水，往甦棟身上灑過去︰“洗你的臉去。”

孫澤跟著鹿鳴往甦棟身上潑水。

被甦棟發現，他伸手往沈　揚一指︰“　揚潑的！”

“說謊是我孫子！”沈　揚把水潑給孫澤。

猝不及防地，打起了水仗。

打水仗的遊戲一開了頭，就沒那麼容易停下來。

幾個男生瘋了似的互噴。

林雀站在鹿鳴身旁，或多或少遭了些秧。

好在天熱，水流清涼，灑在身上還算舒服，她往旁邊偏了偏，免得被潑太慘。

鹿鳴和他們鬧做一團，轉身接水準備接波大的時，余光無意間掃過站在身旁的林雀。

有淡黃色胸衣一閃而過。

他微怔。

偏頭看去。

她穿著夏季校服，雖然醜，但穿著舒服，純白的布料，輕薄透氣。

實在是太輕薄了。

被水流打濕，衣服濕噠噠貼在她身上，由白色轉變為透明。

——已經不足以遮羞。

鹿鳴飛快收回視線。

但女孩兒瑩白的肌膚、分明的鎖骨、柔和的腰線卻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還有那雙隱匿在胸衣之下小荷才露尖尖角、盈盈便可一握的胸……

鹿鳴喉結快速聳動了幾下，一向波瀾無驚的臉上有些許不自在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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