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鹿鳴漫不經心的一句話， 落在林雀心裡卻跟往水池裡丟了個zha彈似的，激起浪花一片。

林雀有意控制表情， 做出平靜的樣子， 效果不大好， 略有些不盡人意。

那是她的初吻，又有著這個年紀本不該發生、不可言說的禁忌，在這種嬌羞與刺激的雙重壓力下，她臉頰不可避免地爬上了淺淡紅暈。

鹿鳴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強裝鎮定， 他嘴角有勾起傾向， 閃了閃， 將嘴角壓回， 回歸淡漠表情。

小姑娘含羞帶惱的，看著實在是楚楚可憐， 他難得起了惻隱之心，沒戳破她。

林雀再三穩了穩情緒，乾咳一聲後， 她蚊子似地哼哼︰“你為什麼親我？”

那麼臭不要臉的一個人， 破天荒害羞一回，鹿鳴覺得稀奇又有趣。

他腦袋探過去，耳朵貼近她嘴唇，惡意揶揄︰“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林雀舔了舔嘴唇，用正常的音量說︰“你為什麼親我？”

“你不是說想讓我親你麼？”鹿鳴重新站直身體， 身高存在差異， 他看她時視線向下， 這個角度使他看上去有些冷淡︰“我滿足你，還做錯了？”

義正言辭的，好像只是談一件本該發生的事，無關於風月。

林雀︰“……”

鹿鳴的說法讓林雀松了口氣。

她不相信他的話，他喜歡逗她是沒錯，但底線分得清，他如果真想動手動腳的話，教她做題時有的是機會，但他一次都沒有。

他驕傲到骨子裡，是不屑做出吃女生豆腐這種事的。

他親她，只能說明他對她是喜歡的。

但他卻沒挑破這層關系，很明顯，他是為她考慮的，他知道她並不想多考慮學習之外的事情。

——包括情情愛愛。

林雀多精啊，她老早就懷疑鹿鳴對她不一般，這會兒終於確定了他的心思，她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

本以為他只是看她有意思，閑暇之余逗她玩玩兒，沒用多少心，所以面對他的調侃她也能隨意應對。

可他分明是真的替她著想的，那麼直白的一個人，在她面前行事迂回內斂了許多。

林雀不好像從前一樣那麼敷衍他。

對於被親這件事兒，林雀並沒有反感。

鹿鳴顏值那麼能打，人還優秀，真正兒八經算起來的話，誰佔誰便宜還真不一定。

而且的的確確是她先說想要親鹿鳴的。

她說那話時，語氣很正經，她沒有開玩笑，她被他漂亮的唇形誘惑許久，是真想親……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但如果親她的人不是鹿鳴，她肯定要炸……

林雀沉思，鹿鳴沒打擾，素著一張臉瞧著她發呆。

好一會兒，林雀嫩薄的眼皮上上下下翻了好幾回，時不時往他這瞄一瞄，似是要說話，但都沒說出來。

欲言又止的。

鹿鳴將她的糾結看在眼裡︰“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怕我影響你學習嗎？”

“嗯。”林雀耷拉下腦袋，沒有再扯其它理由。

鹿鳴說︰“我有影響嗎？”

“沒有。”

鹿鳴冷哼︰“那不就是了，安心回去學你的習，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排名比我少了幾十位，我還沒小瞧你，你到嫌棄起我來了。”

明裡暗裡都在指責她過河拆橋。

態度擺得很明確——想換座？沒門。

林雀被他說得老臉一紅，想反駁，看了看他冷冰冰的臉沒敢說話。

她想換座位，又說不出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來，他夠煩的了。

還得為了顧及她，連個喜歡都不能光明正大說出來，想想都知道他這會兒心裡有多不爽。

林雀垂眸看地面，隨他說去了。

鹿鳴心煩，手探進口袋裡，摸了盒煙出來，正想將盒蓋挑開，抬眼盯了下林雀，手上的動作頓住。

他挑眉︰“回去吧，要上課了。”

“哦。”林雀轉身。

鹿鳴挑開香煙盒，食指拇指捏了根煙。

林雀忽然又走了回來︰“你不去嗎？”

鹿鳴睇她︰“你想我去嗎？”

“曠課不好。”林雀婉轉提醒。

鹿鳴將煙塞回香煙盒，隨手揣進兜裡，長腿往前一邁，跟在了林雀身後︰“走著。”

臨走前，沒忘帶走那瓶裝滿了煙頭的礦泉水。

換座位的事兒就這麼被鹿鳴強勢壓了回去。

林雀沒再提。

人鹿鳴說得對，他從沒影響過她學習，反而還對她有幫助。

她還不如好好抓住機會，借著鹿鳴好好學習，早日拿出個好成績來，用不斷上升的成績來打消林母對她不好好學習的懷疑。

——

天熱，宋穎沒多少胃口，覺得飯菜油膩。

吃飯的時候挑三揀四，吃不了幾口就放了筷子。

過了飯點兒沒多久就餓了。

她趁著課間去喊了林雀去買零食，她也知道零食含油量不比飯菜少，但至少零食表面不會讓她感到油膩︰“走，去小賣部。”

林雀往宋穎書桌上看過去，滿滿的都是零食。

——都是別人送給鹿鳴的。

鹿鳴不要，一股腦塞給了甦棟。

東西多的甦棟哪裡裝不下，索性往宋穎課桌上也堆了堆。

宋穎不願意。

甦棟就舔著臉笑︰“一起吃一起吃嘛，別客氣。”

宋穎冷臉，他就把零食抱回去。

沒一會兒功夫，又會有新的零食越界到她桌面上。

幾次之後，宋穎放棄掙扎了。

送鹿鳴的東西太多，往往昨天的還沒吃完，今天的又送回來。

甦棟幾乎每天放學都會抱著一堆東西往垃圾桶裡送。

班裡和甦棟關系好的，想吃什麼不用說直接從他桌上拿就好。

甦棟有樂得送他們吃。

——放學的時候他還能少扔點東西，也輕松自在。

林雀站起身從他們桌子上撿了包黃瓜味的薯片過來，她重新坐下，然後撕開一片放嘴裡︰“穎穎，你們桌子上堆著好多零食呢，直接吃就行啊。”

“是啊，穎穎，想吃哪個，隨便拿呀。”甦棟殷勤地把零食一股腦全推到宋穎面前。

宋穎擰眉撇了眼桌面上的零食︰“二手的東西，誰稀罕。”

林雀新一片薯片都快送到嘴邊了，被宋穎一說，她動作頓了頓。

宋穎沒意識到林雀正在吃桌上的東西，她還在數落甦棟︰“再說我又不缺那點錢，誰希望撿別人不要的垃圾。”

末了，還看了鹿鳴一眼。

鹿鳴冷淡斜她，她悻悻收回了視線。

林雀了解宋穎，宋穎人挺好的，家境好模樣好學習也好，是真三好學生。

說話是直接了點，但人家也的確有傲氣的資格呀！活得優越點也正常。

她那麼眾星捧月的一個人，要是活得小心翼翼才叫不對勁兒呢。

林雀沒在意宋穎的話，薯片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裡送。

嘎巴嘎巴吃得很香。

宋穎拽了拽她的手腕︰“走啦，我請你喝奶茶。”

林雀將薯片密封壓在書本下放好︰“好好好。”

當他們從小賣部回來的時候，林雀桌面上的薯片卻找不到了。

林雀問鹿鳴︰“鹿鳴，你見我薯片了沒？”

甦棟回頭，說︰“哦，那個啊，被……”

鹿鳴打斷他︰“沒有。”

“？”林雀覺得不對勁，看甦棟。

甦棟古怪地看鹿鳴一眼，是鹿鳴把薯片給扔掉的啊。

但鹿鳴不讓說，所以他扒了扒腦袋，什麼都沒說，轉自己桌子上一趴打遊戲去了。

林雀見狀，也沒多問。

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完。

甦棟照舊抱著一堆吃不掉的零食準備扔掉，反正下午還會出現新的零食送過來。

從林雀身邊經過時，林雀眼尖的從他懷裡的小山中發現一包豬肉鋪。

她眼楮一亮，輕輕扯了扯甦棟的衣角︰“你是要扔掉嗎？”

“嗯。”甦棟停下來，面對她站著︰“想吃哪個？隨便拿。”

林雀伸手將豬肉鋪抽出來︰“那我不客氣啦。”

才剛剛將豬肉鋪捏過來，身後就伸來一個大手，將豬肉鋪拿走。

林雀扭頭看向身後的人，不解︰“？”

鹿鳴拿著豬肉鋪在她眼前晃了晃︰“想吃？”

“嘿嘿。”林雀狂點頭。

鹿鳴笑，將豬肉鋪遞過來。

林雀趕忙去接，他的手卻猛地一轉，將豬肉鋪重新丟進甦棟懷裡。

林雀皺著張臉，不滿瞪他︰“……”

鹿鳴笑︰“下次再給你。”

“……”

吃完午飯。

宋穎和林雀回到教室一邊玩兒手機一邊閑聊。

宋穎在看短視頻，忽然發現一條來自好友的直播推送。

她點開，原來是李恬兒在直播。

【逛超市偶遇校草……】

宋穎拍拍林雀的肩膀︰“林林，居然有人在直播鹿鳴耶。”

林雀湊過頭去，立即就笑了︰“艾瑪，視頻裡他胖了不少啊。”

比實際圓潤了點，氣質都顯得柔和了。

宋穎說︰“鏡頭毀人嘛。”

林雀心裡偷偷回了句，也沒毀呀，還是挺帥的。

視頻裡甦棟也在。

他們在購物架前站著買東西。

甦棟在碎碎念︰“你桌洞裡不是塞著一堆那些女生送的禮物嗎？直接給她不就行了，犯得著重新買麼？”

“錢多燒的唄。”甦澤感慨︰“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呀。”

甦棟對著他肩膀就是一拳︰“你家銀行倒閉了你再說這種話，不然我打你，你信不信！”

沈　揚說︰“不過話說回來，阿鳴，我看你買的這些，和女生送你的那些都差不多，幹嘛還重新跑一趟，不嫌麻煩的麼？”

鹿鳴手裡捏著個豬肉鋪，在翻看生產日期︰“二手貨，你們誰愛要誰要，她不能，她得拿最好的。”

“我媽怎麼就沒把我生成姑娘呢！”甦棟酸溜溜調侃他一句，調侃完了，才發現不對勁兒︰“我還不是為了幫你分擔過剩禮物啊，怎麼就說得我跟垃圾回收站一樣吶。”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但林雀已經沒在聽了。

她看見，鹿鳴把挑選好的豬肉鋪放進了購物籃裡。

而那個豬肉鋪，和她剛才想要拿的那個，是同一個牌子……

——

午休時間快結束時，鹿鳴一夥人才優哉遊哉回了教室。

鹿鳴手裡拎著一包零食，走回座位坐下後，他放在了林雀桌子上︰“喏。”

林雀翻了翻，肉脯、現切水果還有牛奶，都是她愛吃的。

猶豫了會兒，她問︰“你不會是特地跑小賣部給我買的吧？”

“小姑娘人不大，臉皮怎麼那麼厚呢？”鹿鳴笑話她︰“別人送的，我不愛吃，你幫我處理了吧。”

宋穎聞言，呆愣愣地回頭看鹿鳴︰“我們剛看到了的，是你……”

林雀迅速從袋子裡拿了盒時令水果遞到她手裡︰“穎穎，嘗一口，這個可好吃了。”

宋穎會意，沒再說什麼。

鹿鳴掃了她們一眼，了然，隨即挑了下眉，不甚在意。

摸了手機出來玩。

林雀用余光瞄鹿鳴。

跟宋穎一樣幼稚。

都沒開封，什麼二手不二手的嘛……

她吃了鹿鳴的零食，不好白受人家的恩惠。

第二天早上就給鹿鳴送了一大杯胡蘿卜汁︰“我自己打的，嘗嘗怎麼樣。”

她把蓋子打開，捧著杯子遞給他︰“單純的胡蘿卜汁口感可能不會很好，我加了牛奶，還有一點蜂蜜。”

甦棟和孫澤還有沈　揚趴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鹿鳴。

作為鹿鳴的發小，他們當然知道鹿鳴最討厭的蔬菜就是胡蘿卜。

不喜歡甜食尤其是蜂蜜。

林雀這又是胡蘿卜又是蜂蜜的，真的不是搞鹿鳴嗎？

但他們沒人阻止。

——阻止也沒用。

以前林雀給鹿鳴喂奶茶的時候，他們阻止過，人家鹿鳴不照樣喝得痛快？

到顯得他們多嘴了。

跟他們想的一樣，鹿鳴面不改色接過來喝了。

喝完還點了下頭，表示稱贊︰“還不錯。”

他們差點被酸掉大牙。

還不錯個屁，怕是都快被胡蘿卜給惡心吐了吧？

林雀高興，雙眼彎彎︰“那我每天早上都給你帶。”

“好。”

甦棟︰“嘖，愛情啊，真他媽可怕。”

孫澤︰“幸虧沒人跟我談戀愛……”

受了林雀的“禮”，鹿鳴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繼續送林雀東西——大量水果，少量零食。

林雀每天被各種各樣的零食喂得飽飽的。

回家的時候肚子都是鼓囊囊的。

林母很擔心︰“這孩子最近怎麼了，飯量那麼小。”

林父說︰“天熱，胃口不好正常。”

為了不讓家長操心，林雀即使不餓，還是會意思著吃下半碗飯。

她已經有一星期沒敢量體重了。

吃那麼多，怎麼可能不胖嘛。

雖然鹿鳴給她的大部分是水果並不怎麼胖人，但她還是心虛。

因為她最近確實吃太多啦！

她鴕鳥心態選擇自欺欺人，但她還是沒能躲過去，現在就有個電子秤在她面前放著。

——體檢啦。

林雀欲哭無淚。

什麼時候體檢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

更讓她緊張的是，這個電子設備還帶語音播報的。

“李恬兒，女，身高164cm，體重45kg。”

“甦棟，男，身高178cm，體重58kg。”

……

林雀傻眼了。

體檢是男女分開的，女生一隊，男生一隊，兩隊同時進行。

她和鹿鳴差不多並排站著的。

鹿鳴他們幾個還在捧著手機玩兒，沒注意女生這邊的情況。

這讓林雀多多少少輕松了一點。

“宋穎，女，身高170cm……”

宋穎下邊就是林雀，醫生念了她的名字︰“林雀準備。”

林雀上前，忽然感到旁邊一股不容忽視的視線襲來。

她側頭去看，撞進了鹿鳴的視線裡。

他還捧著手機，關注點卻轉移到了她身上，而且並沒有移開目光的意思。

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瞧。

顯然，他發現了她的局促。

林雀用嘴型無聲說︰“不要看。”

他嘴邊笑容弧度擴大，微抬了下巴，望向她的時候更加肆無忌憚。

林雀︰“……”

她趕緊把外套脫了，從褲兜裡迅速將鑰匙、手機、紙巾翻出來塞進外套口袋裡。

努力試圖減輕體重。

宋穎已經做完了項目，醫生喊︰“林雀上來，袁琳準備。”

林雀邊走邊把雜物往外套裡塞，然後將外套擺在一旁。

班裡外號叫小胖子的一個男生嗤笑道︰“林林，你乾脆把衣服也脫了吧，這樣還能輕個一兩斤。”

教室內，淅淅瀝瀝地，有笑聲響起。

笑聲稀疏且淡，更似是憋笑沒憋住發出的聲音。

沒有人跟著他調侃林雀，大家都是同學，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跟誰關系好他們都清楚著呢！光林雀能在鹿鳴身旁坐那麼久，裡頭的貓膩就少不了。

那是他們能輕易調笑的人嗎？

大部分同學都沒怎麼看林雀，閑散看戲的目光反倒都扔給了挑事兒的小胖子。

小胖子笑得正歡，身後忽然一冷。

他錯愕回頭，鹿鳴漠著一張臉，眯了眯眼楮，危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