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林雀其實挺想看的， 好奇有，更多的是存了好事兒的心思。

看一下而已，被看的又不是她，她不吃虧。

只是正值深夜。

外面大街小巷沒什麼行人， 小區內的人家也大都關了燈，只有幾戶零星的亮著。

此時室內格外寂靜， 幾近落針可聞。

如果任由鹿鳴在這解決，水入空瓶的聲音不會很小，有機率會被林母聽到。

過眼癮的後果她擔當不起， 所以她選擇了認慫。

林雀假正經地別開腦袋沒看他，拉開衣櫃做了個請的手勢︰“你進去解決啦，有衣櫃和裡面的層層衣物做遮掩， 聲音還能小一點， 不至於驚動我爸媽。”

“很遺憾地告訴你， 你錯過了一場美景。”他瞥她，眼神松松垮垮， 平淡無波。

林雀︰“……”

論臉皮厚度， 她在他面前輸得心服口服。

反正她是如論如何也做不到一本正經說如此羞恥又自賣自誇的話的……

鹿鳴捏著瓶子， 兩條長腿動了動， 將腳放在地毯上，而後站起來， 慢悠悠鑽進了衣櫃裡。

他關櫃門的時候， 林雀偷偷往裡掃了一眼， 發現他程跪坐的姿勢側身窩在衣櫃裡。

林雀愣︰“你怎麼跪著啊？”

鹿鳴指了指抵在頭頂上的隔板︰“我倒是想站起來。”

奈何空間不夠。

林雀點頭︰“噢噢。”

鹿鳴關了櫃門。

明明急需解決， 現在環境有了，他卻……一直出不來。

——林雀還在外面。

她就在不遠處。

她剛洗完澡。

身上還留有沐浴乳的香味，頭髮沒有徹底吹乾，還有些濕潤，順滑地貼在她腦袋上，襯得她格外乖巧可人……

總是忍不住想入非非的直接結果就是——充血狀態下不能進行正常的如廁……

鹿鳴煩躁︰“……”

麻煩了。

林雀遲遲沒有聽到水聲。

她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兩分鐘了。

“鹿鳴，你好了沒啊？”她怕吵到父母，特意從地鋪上坐起，將臉頰貼在櫃門上，小聲地說著話。

鹿鳴沒有回應。

她遲疑片刻，有些驚懼。

——不會是他卡在瓶口了吧？

林雀輕聲喊他︰“鹿鳴？”

聲音裡多了抹焦急。

人的聲音一旦小了，就容易產生竊竊私語的親密感，會顯得很溫柔。

她這會兒壓著嗓子低低說話，落在他耳朵裡，變得又輕又嗲。

——充滿了誘惑與禁忌意味。

撓得他心癢癢。

原本就躁動不安的地方非但沒有褪去熱情，反而變本加厲。

——他更出不來了。

久等不到他的回話，林雀以為他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差點急得破門而入。

就在她的手爬上櫃門的那一刻，鹿鳴總算開了口。

他說︰“安靜！”

凶巴巴，有些不耐……

林雀︰“？？”

凶個球兒！

她還不是關心他遇到麻煩！又不是打擾他擼管了……

她沒敢說出來，偷偷在心裡吐槽了句。

又過了兩分鐘。

鹿鳴在心裡默背了好幾遍出師表，總算壓製住了心裡的邪念。

強製冷靜下來後，某處總算恢復正常機能。

他正打算開閘放水，林雀那貓一樣撩人嬌媚的低語再次響起︰“鹿鳴，是不是瓶子用不了啊？”

鹿鳴低頭瞧了瞧，眼睜睜看著剛恢復運轉的兄弟再次失靈︰“……”

得。

出師表白背了。

深夜肅靜，平時聽不到的風吹草動這會兒都能入耳。

林雀聽著鹿鳴呼吸聲有些加重，似是人生氣時的前兆，隱約間還有嘆氣聲。

“？”她想不明白自己哪兒惹著他了。

關心他還有錯嗎？

她委屈兮兮。

他終於開了口，聲線低沉清冷，語氣卻有些曖昧。

他一字一句地說︰“林林，屢次來搭話，是想看我嗎？如果你想看，我不會拒絕的。”

乍一聽跟調情似的。

可仔細一尋思，林雀敏感地聽出了他話裡的威脅。

——她再說話，他就把櫃子拉開讓她看！

以鹿鳴的性子，就算她閉著眼不看，他扒著她的眼皮都得讓她盯著瞧……

林雀︰“……”

老實了。

再不敢吭聲了。

平白受了一通氣，林雀往地鋪上一趴，決定不管鹿鳴了。

反正憋著的人不是她。

管那個沒良心的三七二十一呢……

過了幾分鐘。

有極其輕微的聲音響起。

有水流聲……

有水與瓶底踫撞的聲音……

有空氣從瓶內經過瓶口向外湧出的聲音……

眾多聲音夾饒在一起，很是悠揚綿長。

——咕嚕嚕嚕嚕……

林雀聽著這聲音臉頰越來越紅。

——躁得慌。

終於咕嚕聲由急變緩最後漸漸消失。

幾秒後。

櫃門緩慢拉開，鹿鳴將水瓶放進了垃圾桶。

他拿紙巾擦了擦手，將紙巾也丟進去後，躺回了床上︰“睡了。”

全程一氣呵成，很是斯文淡定。

如果不是當他趴下來後，林雀借著床頭燈那點兒薄弱的燈光看到他比平常紅了幾度的耳跟，她還真以為他毫不在乎呢……

林雀發現這點後，再次看向他那張端得格外雲淡風輕的臉時，覺得很想笑。

她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沒敢讓自己笑出聲。

——怕他惱羞成怒，對她實行反擊。

她舔了舔嘴唇，把笑意壓製住後，回他︰“嗯。”

林雀將手機鎖屏反扣在枕側，去按床頭燈時頓了頓，將手收了回來。

還是留點兒亮光吧，全黑的環境容易滋生罪惡因子……

鹿鳴好歹是男生，還是一血氣方剛的男生。

不能為他創造適宜做壞事的條件。

林雀枕上布偶娃娃，閉目養神。

身邊忽然多了個男生，她睡不著。

她有些緊張，怕睡相難看討了他的嫌。

好歹是女孩兒，在優秀的異性面前，她想保持良好的形象。

她此刻格外關注鹿鳴。

她側目瞧他，他閉著雙眼，平躺在她的床上，安靜地睡著。

她聽著他淺淡的呼吸聲，漸漸也染上了睡意……

地鋪不比床舒適。

硬且冷。

時間一久，硌得她身體疼。

因為不舒適，所以睡不太-安穩。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好幾回身，不管她怎麼變換睡姿，都不太舒服。

渾渾噩噩間，有兩條溫熱的手臂探在她的身下，而後陡然一輕，將她帶離了這地獄式的地鋪。

有強烈的失重感隨之而來。

她驚慌睜開雙眼，入目是鹿鳴堅毅硬朗、線條分明的下頷。

她眨了眨眼，懵了幾秒後逐漸恢復清明。

驚愕發現鹿鳴將她打橫抱在懷裡。

——還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他抱著他，緩緩將她抬到床鋪上方，而後漸漸放落在床上。

林雀笑意濃重。

她沒少看偶像劇，劇裡男主每每提現男友力時都會對女主公主抱。

她對這個動作沒抵抗力。

覺得又甦又帥。

沒少幻想也有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對她也公主抱，如今美夢成真，她難以避免地喜上眉梢。

但是林雀覺得自己個兒得矜持點。

畢竟鹿鳴不是她的誰，她不好對於異性的接觸表現得太喜歡，容易給對方留下她喜歡他的錯覺。

鹿鳴將她放床上後，自己在地鋪上坐下，拍了拍布偶枕頭準備入睡。

躺下後，他轉過臉面對她，忽然說︰“想笑就笑，在你家呢你怕什麼？”

林雀聞言，沒再掩飾笑意，咧著嘴笑了。

她是真的高興！

鹿鳴挑了挑眉，像是對她的笑容很感興趣，而後嘴角跟著勾起︰“很開心？”

林雀點頭︰“嗯。”

鹿鳴側過身，將平躺改為側躺，面對她躺著︰“喜歡我抱你？”

林雀說︰“不是。”

鹿鳴表情未動，隻眉眼處的愉悅淡了點兒。

林雀意識不妥，她解釋︰“你踫到我癢癢肉了，我癢。”

他輕哼一聲︰“是麼？”

顯然是不信她的說辭，但也沒有往下做文章。

默了片刻。

林雀往後面挪了挪，留了個空地出來。

鹿鳴看到她的動作後，漆黑如墨的眸子亮了亮，眼底原本濃厚的困倦瞬間變得淺薄。

林雀在騰出的位子上拍了拍︰“上來睡吧。”

她是雙人床。

她雖然是自己住，林母擔心她睡不好，因此給她訂製了雙人床，兩米二寬，兩米八長。

兩個人睡都還有富余。

鹿鳴勾了勾嘴角︰“怎麼？”

他抬了上身，臉部湊近她的，低聲道︰“不怕我？”

他靠得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還有他身上慣有的薄荷清香。

長久相處下來，她對他及他身上的味道已經很熟悉。

她笑了笑，露著潔白的牙齒︰“我相信你。”

鹿鳴垂了垂眼皮，遮住了雙眸。

她覺得他眼裡有什麼不一樣的情緒，可是她沒能看清。

到底是什麼呢？

在她尋思的空檔，他已經從地鋪坐起站立，而後躺回了床上。

——在她左側平躺著臥下。

在他躺下的那一瞬，林雀驚了驚。

她從未和男性同塌睡過。

打她記事起，她就已經和父母分房睡，後來也只是把關系好的女生帶家裡住過。

即使有女生同住，床因為大，她們躺在上面，也覺得床很空蕩。

可鹿鳴卻不一樣。

她側目看他。

他看著瘦，躺下來厚度比她高，竟是將她襯得格外小鳥依人。

他佔據的床位不多，可是他高大的身軀一躺下，光線經過他的身軀在她身上投射出一抹陰影。

他小山一樣躺在她身側，她詭異得生起一抹安全感，床不再顯得空蕩蕩地……

許是她盯著他的時間過長，他感受到了她的盯視。

他側目，視線同她相撞︰“為什麼會讓我上來，你不是一直都在跟我拉開距離麼？”

“我剛在地上躺了幾分鐘，硬邦邦空間也小，我那麼瘦，在地傷都轉不開身，更何況你那麼高大，肯定更不舒服。”林雀想法很簡單，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是？

鹿鳴沉默，幾秒後，低笑一聲。

他全程和她對視，倆人情緒有短暫的共鳴，他一笑，她也跟著笑。

鹿鳴輕聲說︰“糾正一點。”

“嗯？”

“你不瘦，我剛才抱你，差點抱不動，怕是不止110斤了吧——”

“……”

林雀氣︰“我減肥了！我已經一百零幾斤，再過一陣子就下一百了！”

他冷淡回應︰“是麼？”

明晃晃地不信。

他要是不是在學校那麼有勢力，林雀一定毫不猶豫給他踢下床去。

她後悔把他叫上來。

認真反思她怎麼會想不開，請他睡溫暖的床，給了他這麼一個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倆人折騰大半宿，此時夜幕已格外厚重。

夜色正濃。

他們都有了倦意，很快入睡。

林雀床頭堆積了許多娃娃。

她有抱著娃娃入睡的習慣。

她下意識抬手去撈娃娃，手臂落下的時候頓了頓，而後繼續撫了上去，不似平時的軟綿，有些硬有些涼，滑膩膩地，摸著很舒服。

觸感確實是好，她下意識滑動了幾下，而後把它往身邊帶了帶。

——沒動。

她用力。

——它還是沒動。

林雀放棄將它拽進懷裡，轉而翻了個身，抬起右胳膊右腿壓了上去。

迷迷糊糊間，娃娃好像開了口︰“你重死了——”

聲音好聽但有些冷意，滿滿的都是嫌棄。

林雀哼唧一聲，這聲音怎麼那麼像她那個討人煩的同桌啊……

她把頭埋進枕頭裡，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