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鹿鳴遲遲沒有回應。

林雀抬眸瞧他， 光影將他的五官勾勒的更為深邃，光亮與陰影在他臉上交錯著，他睫毛長，在眼尾呈現出一縮陰影， 襯得他目光幽深，添了分成熟的魅力。

林雀有短暫的出神， 似是看到了成年後的鹿鳴。

還是一如既往地帥——甚至比現在還要迷人。

有那麼一瞬間，林雀很想和他一起走下去，想看著他從青澀少年蛻變成穩重的男人。

林雀穩了穩心神︰“鹿鳴， 你晚上住這兒可以嗎？我爸媽習慣早上去跑步，咱們可以等他們晨練的時候再出去。”

鹿鳴靠在牆上，垂眸睨她， 語氣不冷不熱︰“嗯。”

林雀看不出他是不是因為要留宿而不滿。

她原本認為他會很高興， 他對她那點兒心思幾乎是司馬之心路人皆知了， 連班上只知道學習的小眼鏡私下裡都偷偷問過她是不是在和鹿鳴談戀愛。

鹿鳴有多喜歡和她相處，她比誰都清楚。

可是她並沒從他臉上看出愉悅。她有些怔愣， 也有點輕松。

他心思沒放在孤男寡女的夜處上， 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兒， 能減少被佔便宜的風險。

林雀松懈了不少︰“你家裡那邊好交代嗎？”

鹿鳴說︰“嗯。”

林雀沒從他臉上找到任何負擔的情緒， 在想起甦棟曾說過鹿鳴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即使他夜不歸宿， 家人也不知道。

“那就好。”林雀笑了笑。

林雀挺怕甦棟那張嘴的， 要是讓甦棟知道鹿鳴今晚住她這兒， 就他那張沒把門的大嘴巴， 還不得宣揚得全校都知道啊？

她不太想讓甦棟這件事。

但是她不太好命令鹿鳴不許對甦棟說。

林雀是個委婉派，不喜歡直來直去，那樣容易傷感情。

她習慣性地曲線救國。

她做閑聊狀湊近鹿鳴︰“甦棟那邊怎麼辦啊？”

鹿鳴微眯了眯眼楮，嘴角一勾，眼底有笑意湧現︰“你是希望我對他實話實說呢，還是瞞著他不告訴他實情？”

林雀一看他這狐狸似的奸笑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到她的心思了。

她的心眼在他面前真不夠看，她老老實實說實話，沒在他面前班門弄斧︰“我不希望你告訴他。”

鹿鳴低聲笑了︰“我告訴他的是︰我已經回去了。”

他笑容裡帶了絲桀驁和得意︰“你瞧，咱倆多心有靈犀。”

他笑起來實在是好看，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不似往常的冷漠。

林雀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

一秒鐘後。

她扯了個大大咧咧的笑臉出來，未接鹿鳴略含曖昧的話題，自然地把話鋒繞開︰“那我讓穎穎也這麼對甦棟說，統一一下口風免得露餡。”

給宋穎發完微信後，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脫掉拖鞋，爬到床上站起，踮著腳尖抬手打開最上方的小衣櫃，從裡頭扒拉出一床被子出來。

冬天用的厚棉被，有些重，她抱不住，將它壓在了肩膀上。

她本就是踮著腳站的重心不穩，肩上陡然壓上一床被子，身體找不到重心，搖搖晃晃著往後跌去。

忽然，腰上一熱，緊接著一股強勁的力氣將她扶正。

她低頭去看。

鹿鳴站在一旁，左手伏在她腰上，他穿著短袖，上臂肌肉噴張——正發力穩住她。

他寬大的手掌抵在她腰上，夏季單薄的睡衣起不了多少抵擋作用，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裡的溫熱。

有熱度從他們接觸的地方傳來，很快染遍全身。

林雀燥熱難安，她不自在地晃了下身體，將視線從他手臂移到自己肩上的被子上，沒去看他︰“謝謝。”

話音一落，他的已然手從她身上移開。

林雀極小聲咳了下，緩解尷尬情緒︰“接一下——”

余光中，她瞄到他伸出了雙臂。

她將被子撥過去。

鹿鳴穩穩接住。

林雀從床上下來，將被子從鹿鳴手裡接過來，推到床與衣櫃中間鋪平，當做地鋪。

又從床頭拿了個長長的、可以當做枕頭的布偶玩具下來擺在地鋪的一端。

鹿鳴窩在沙發上看她忙。

林雀將臨時搭成的簡易鋪子整理好後，坐在床鋪的一角，仰著頭看他︰“你剛才窩那麼久，身體很不舒服吧？要不你睡床，我打地鋪吧？”

她曉得鹿鳴對她好，他心疼她，不會讓他打地鋪的。

純屬禮貌地問一下而已。

而且這是她的習慣，喜歡裝好人博好感，客氣點兒總歸是沒錯的。

結果鹿鳴卻說︰“可以。”

“……”林雀噎了一下，片刻後，她尷尬地笑了下︰“好。”

鹿鳴一定是逗她的。

她相信鹿鳴是不會看著她睡冷硬的地鋪的！

當她真的躺下時，他一定會製止她把她叫上床、和她換地方睡的！

她緩慢地往地鋪上躺。

抬眼瞅著他，等著他叫停。

鹿鳴雙手環繞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盯著她瞧，他似乎心情不錯，玩味的意味很濃。

只是嘴巴卻閉得緊緊地，絲毫不見開口的意思。

林雀動作放慢，越來越慢。

努力給他創造反悔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個簡單的臥床動作，她生生做了一分半。

直到她身體都僵了，不得不躺在床上，他都沒說一句話。

林雀︰“……”

怎麼回事？！

明明之前還挺關心她的！

是她讓他在晚上和她一起過夜，他認為她輕浮，所以不喜歡她了嗎？

在她糾結的時間，鹿鳴已經躺在了她的床上。

他趴在靠近地鋪的那一邊，將枕頭扯過來，悠哉地選擇了側臥的姿勢，在面朝林雀的方向躺下。

林雀住的是側臥，面積一般般，被碩大的學習桌和床佔了個大半，其余空間並不多。

尤其書櫃和床之間的地方，也就半米左右的距離。

空間窄，林雀想躲開鹿鳴的視線都不行。

倆人的腦袋不過幾寸的距離，非常無聊地大眼瞪小眼。

林雀咬了咬嘴唇，不死心，內心奢望鹿鳴能良心發現換她去睡床。

她換了個自己最滿意的表情，她對鏡子研究過很多次，她漾出梨渦的笑最好看，甜絲絲的。

她拿出了看家本領，對他笑，試圖以此喚起他的憐香惜玉︰“睡了哦。”

她刻意捏著嗓子，試圖讓聲音溫柔一點，結果發聲的瞬間，她自己忍住打了個激靈。

——太肉麻了。

像極了圍在鹿鳴身邊試圖和他搭訕的那些鶯鶯燕燕。

林雀為自己的墜落感到一絲無奈。

但並不反感，只要能換床就行！

天知道她剛才就是那麼隨口一句客氣話！

她不想要睡地板啊，又硬又涼，真睡一晚，她的腰受不了的。

她忐忑得看向鹿鳴。

她臉都不要了，美人計都用上了，他要是再不心軟，那她就真的沒辦法啦！

鹿鳴微微皺了下眉，似是察覺到不妥，嘴唇張了張——

林雀一喜。

他嘴角勾出不懷好意地弧度，驀然笑了︰“晚安。”

林雀︰“……”

林雀差點想罵他，太惡劣了！

他絕對故意地！

她沒有膽量把不滿的話說出來，臉上一陣青白交加，最後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

她乾巴巴笑了下︰“嗯。”

林雀氣呼呼閉上眼楮。

懶得在看他一眼。

他聲音透著忍俊不禁︰“林林，多一些真誠，少一點套路。”

暗指她不坦白。

林雀抬眼瞧他，委屈巴巴︰“我想睡床。”

鹿鳴又是一笑︰“晚了。”

林雀︰“……”

真的太惡劣啦！

不坦白不讓睡床。

坦白了也不讓睡床……

她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做無聲的抗議。

片刻後，鹿鳴喊她︰“林林。”

林雀沒好氣兒地回︰“幹嘛啦！”

遲遲沒得到回應。

她又糾結了會兒，到底是好心，還是轉回了身體問他︰“怎麼啦？”

他擰眉︰“我喝了許多水。”

“？”林雀不懂︰“什麼？”

他卻點到即止，不肯再往下說。

林雀默了幾秒，試探道︰“你想要上廁所嗎？”

他沒否認。

林雀皺了皺眉。

要是鹿鳴想要小解的話還好說。

如果想蹲大的，那只能去上廁所，很容易被林母發現，就麻煩大了。

林雀問他︰“大還是小？”

“這要看你問的是哪兒了。”他目光炯炯盯著她瞧。

林雀︰“？”

鹿鳴仰了仰下巴︰“我可以很驕傲地告訴你，我很大。”

林雀反應過來後差點噴了︰“正經點！”

都火燒眉毛了還不忘炫耀自個兒大。

“你不信？”鹿鳴躺平呈大字狀，一副任她為所欲為的神情︰“隨時可以檢查。”

林雀無奈。

她早就在各種言情文、生物課、還有媽媽的成人兩性雜志上看到過，男人最熱衷於qing色話題。

尤其是沒開過葷的青春期少男，那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發散無處發泄的荷爾蒙。

林雀以前還覺得誇張，知道她步入高中，眼看著一群群的男生或明或暗、或直白或隱晦地討論此事，她才明白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個理。

往常有男生對她開huang腔，她都是當場就打。

以開玩笑的方式打，但力道是十足的。

她不知道男生會不會以為她在同他們打情罵俏，但她是明明白白解了恨的。

那時候會有反感。

對於鹿鳴——

她從未覺得排斥。

她想，或許是虛榮心在作祟。

畢竟鹿鳴那樣優秀的人，從不曾對任何女人說過多余的話，單單對她例外。

這讓她有種借著鹿鳴的勢，無形中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快感。

沒人不願意當人上人。

所以林雀並不抗拒鹿鳴，而且她知道他卡著底線，並不會過火。

林雀只是將話題拉回來︰“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啦！”

他自己羞於啟齒，沒直接對林雀說他要上廁所的需求。

將球踢回給林雀︰“那是哪個？”

“……”

林雀舔了舔嘴角。

總不能一直僵著吧？她整理了下情緒，厚著臉皮直接問他︰“你是想拉粑粑還是尿尿？”

問得直白，難免有些粗俗。

他倒文雅得跟個旁觀者似的︰“後者。”

林雀松了口氣。

如果是小解的話，就不用去廁所了。

男生好解決的很。

林雀問︰“我找東西幫你解決？”

他不動聲色︰“可以。”

林雀悉悉索索爬起，走到學習桌上看了看︰“找什麼比較好呢……”

能盛水的︰一個碗，兩個杯子，一個花瓶。

碗肯定不行，太大明天不讓扔。

花瓶也不行，那是林母送她的生日禮物，扔了林母肯定會察覺。

想了想，林雀拿起了杯子︰“用杯子吧……”

這杯子她很喜歡，剛買了不久。

還挺貴的。

她有點兒不舍。

她依依不舍地把杯子遞向鹿鳴。

鹿鳴不接︰“我從不奪人所好。”

“你用吧，沒事兒。”總不能憋著啊！

鹿鳴一動不動，只是問︰“有飲料瓶麼。”

林雀雙眼一亮︰“能用？”

“嗯。”

林雀翻了個農夫山泉的礦泉水瓶出來。

鹿鳴撇了一眼，格外嫌棄︰“太小。”

林雀對男生證明自己大的執著勁兒給跪了︰“別鬧了呀！趕緊地……”

“沒鬧。”他淡淡地說。

林雀察覺到他沒揶揄的意思，愣了愣，隨即臉有些紅。

她放下瓶子︰“哦，那我再找找。”

塑料瓶不用。

罐裝的應該可以吧？

林雀捧著旺仔牛奶問他︰“旺仔牛奶的瓶子可以嗎？”

鹿鳴拒絕︰“這口子還沒之前那個大呢，你說呢？”

林雀焦頭爛額，她從沒做過這種事兒，而且都不知道男性尺寸，她沒見過，也沒刻意去了解過，根本不知道正常男性該有多大。

一時間愁雲滿面，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最後還是鹿鳴點名挑了合適的飲料瓶︰“有沒有營養快線？”

“有，你等等呀。”

半分鐘，林雀翻了個空蕩蕩的營養快線飲料瓶給他︰“給。”

他漠著一張俊臉接過。

林雀下意識看了下營養快線的瓶口。

又往他兩腿之間掃了眼，萬分驚奇。

臥槽——

那麼大的嗎？

鹿鳴︰“……”

我國性教育知識普及刻不容緩啊！

鹿鳴捏著瓶子，直直盯著林雀瞧。

顯然在等林雀的意見。

林雀因剛才那一眼，內心難免有些小躁動。

這會兒被鹿鳴一看，臉頰有些發燙，她側過頭不去看他︰“看我幹嘛呀？你自己解決啊。”

“就在這兒解決？”他慢悠悠說︰“我是不介意被你看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