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中午放學的鈴聲一響， 鹿鳴頭一個出了教室。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便利店買了牙刷牙膏和礦泉水，裡裡外外地牙刷了好幾回。

剎那間神清氣爽。

六月初。

臨近高三生高考，學校給高三學生放了假，美其名曰自由復習， 給想要學習的考生繼續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教室還是正常開放。

大部分考生都選擇了回校學習， 備戰考高。

整個學校的學習氛圍格外隆重，即使是午休時間，念書聲仍然不絕於耳。

高三生的熱讀， 連帶著高一、高二的學生都緊張起來。

尤其一、二班這種重點班，午休時間教室內幾乎是滿座的。

宋穎遇到過化學題想了大半天都想不明白。

她本來想去問前排的李恬兒，但是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不願意欠人情。

想起林雀最近進步挺大， 她轉身趴在林雀桌子上， 試探性問了句︰“林林，這個題你會嗎？”

林雀正寫著單詞， 立即停下筆， 將宋穎的考卷拿來看了會兒。

她眼楮一亮︰“我會耶， 鹿鳴和我講過， 我講給你聽啊。”

隨即拿起自己的練習本，一步一步地同她講題。

林雀講完後， 宋穎現場做了遍， 這次輕輕松松就答出來了︰“見鬼， 被你這麼一講我居然覺得很簡單。”

鹿鳴摸出了林雀的學習弱點。

她學東西很快， 理解能力相當不錯，再復雜的公式和解法她都能一學就會，奈何忘得也快……

所以鹿鳴教她，都是套最簡單的公式來解，步驟少解法常見不容易忘。

林雀對於鹿鳴的教題方法很受用︰“是吧？鹿鳴解題思維很活躍，他怕復雜得我聽不懂，都是挑最簡單的思路教我。”

林雀問宋穎︰“鹿鳴說這個是重點題，很容易會被當做考點出現的，對於相同的題材，我能用圓圈幫你把題號標出來嗎？多鞏固一下有好處的。”

“好啊。”宋穎回。

宋穎很愛乾淨，也有點輕微強迫癥，書本頁面乾乾淨淨的，從不亂寫亂畫。

林雀偷偷研究了下她的表情，見她沒有反感的意思，這才拿筆往她書本上畫，為了照顧宋穎的習慣，她盡量把每個圓都畫的大小一樣。

林雀對自己的成績不自信，尤其是在宋穎這個好學生面前。

“重點是鹿鳴幫我挑出來的，多練練沒錯噠，考試裡出現次數可多。”她解釋了句，免得讓自己有班門弄斧的嫌疑。

宋穎當然不會覺得林雀在秀有預感，她一臉的羨慕︰“鹿鳴要是肯教我就好了，我擠進前五都有可能。”

林雀本想安慰她幾句，仔細琢磨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剛入學那會兒，宋穎本來打算和鹿鳴當同桌，結果被鹿鳴當眾拒了，宋穎多驕傲一個人啊，面子上拉不下來，從此以後就視鹿鳴為無物，再沒和鹿鳴說過話。

她可不敢冒冒然請鹿鳴去教宋穎。

鹿鳴要是拒絕了，宋穎在他跟前連著載兩回跟頭，那不得跟他勢不兩立啊。

倆人正說著話，鹿鳴回來了。

他手裡捏著個可愛多的甜筒，在林雀臉上貼了貼。

冰涼氣息傳來，激得林雀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把甜筒攥在手裡從臉上拿下來。

林雀捧著可愛多，香香甜甜的，她咽了咽口水，硬生生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她盯著試卷，把可愛多往鹿鳴的方向推了下︰“我減肥呢，最近不能吃甜的。”

“接都接了，它是你的了，不想吃就扔了吧。”鹿鳴撇了可愛多一眼，沒理會，閑散地往牆上一靠，摸出手機開始遊戲。

林雀︰“……”

還帶強娶強賣的呢？

她看了看可愛多，有些抵擋不住冰淇淋美味的誘惑，但就這麼開吃，總覺得對不起身上的肉。

於是她給自己找了個吃它的理由︰“謝謝你啊鹿鳴，我哪兒能輕易拒絕你的好意呢，扔了也是浪費，既然這樣我就開始吃了啊。”

然後愉快地撕開了包裝紙。

鹿鳴笑話她︰“出息。”

鹿鳴常給林雀買東西，對她的喜好摸得門清，知道她喜歡加了巧克力或者巧克力碎的雪糕。

最近她沉迷於減肥，不敢踫巧克力。

買了巧克力多的她夠嗆願意吃。

索性買了加了少量巧克力碎的可愛多。

甦棟就沒鹿鳴那麼胸有成竹了，宋穎從不接他的禮物，他不知道宋穎喜歡什麼。

他買了一大堆雪糕，提著袋子攤到桌面上，讓宋穎選︰“穎穎，你喜歡吃哪種？”

天氣熱，宋穎看了眼冒著白色涼氣的雪糕，對於能避暑的東西沒多少抵抗力，這回沒拒絕。

她挑了塊兒純牛奶的雪糕捏起，不想白拿甦棟的，她決定找個機會還回來︰“下次請你喝可樂。”

甦棟把剩下的雪糕扔給前排的副班長︰“挑塊你喜歡的，剩下的給同學分了。”

“好啊。”副班長樂呵呵接了過去。

甦棟重新窩回桌子上，側撐著腦袋直勾勾看宋穎，試圖趁機和宋穎約個會︰“外頭那麼熱，你什麼時候給我買可樂的時候喊我一聲，我給你打著傘，免得把你曬黑了。”

宋穎看也沒看他︰“再　攣也懷粵恕！br /

“好好，我不說話啦。”

林雀手機震動，是林母的電話，她忙捏著手機跑走廊去接了，回來後臉上掛了點兒憂愁︰“穎穎，你這兩天有事兒嗎？”

“沒事兒，怎麼啦？”宋穎聽她語氣沒那麼有活力，趕忙轉身看她。

林雀說︰“我爸和我媽倆人都要出差，今天晚上就走，說是周一才回來，這四天就我自己在家，你要是沒事兒就來我家陪我唄。”

周四、周五是高三生高考，考生需要佔用教室當考場，所以他們會放兩天假。考完剛好到了周末，再加上周末的兩天假，連起來相當於個小假期，可以放四天。

要是平時那簡直是大喜事兒，可這會兒她爸媽都不在，她一個人吃飯都成問題不說，晚上睡覺也睡不安穩，怕出事兒。

宋穎沒有任何猶豫，很痛快答應了︰“好呀。”

林雀問︰“晚上住我家可以嗎？”

“沒問題。”宋穎比了個OK的手勢。

林雀笑了。

甦棟皺眉︰“你爸媽不在家，那你們怎麼吃飯？”

“叫外賣呀。”宋穎說。

旁邊一言不發打著遊戲的鹿鳴忽然低咳了一聲，聲音不大，輕而緩。

很隨意的樣子。

林雀和宋穎都沒在意。

甦棟和沈　揚還有孫澤卻如臨大敵，齊齊抬了頭。

他們因著哄騙林雀去給鹿鳴搭腔那事兒得罪了他，生怕被他報復。

這會兒都有心想要討好他。

鹿鳴一舉一動，他們都得想個半天，看看能不能趁他在動手前拍拍馬屁，好將功抵過。

沈　揚反應最快，最先明白了鹿鳴的暗示。

他擺著張笑臉對林雀說︰“外賣多不健康啊，阿鳴會做飯，你可以邀請他去你家玩，順便讓他給你做飯啊。”

邊說邊扯了扯孫澤的衣角。

孫澤很快會意，不停地點頭附和︰“對，阿鳴做飯可好吃了。”

然後對甦棟瘋狂的擠眼楮。

甦棟恍然大悟，立即加入他們的隊伍努力向林雀安利鹿鳴︰“林林，不是我吹，鹿鳴那手藝，不比名廚差。”

林雀怎麼那麼不信呢︰“你們吃過？”

即使鹿鳴會做飯，鹿鳴也不太會輕易做飯給別人吃吧……

幾個人皆是被她問得一愣。

尷尬地沉默了片刻後，沈　揚說︰“他做飯很好吃的。”

“所以你吃過嗎？”林雀看他們這反應，就知道他們壓根沒吃過鹿鳴的飯，忍著笑意繼續問他們。

沈　揚更尷尬了。

這要是擱平常，林雀不會追問的，會非常貼心饒過這一題，免得刺激到他們的自尊心。

但誰讓他們之前把她當槍使呢！她就要他們下不來台。

沈　揚乾巴巴笑了兩聲︰“雖然我沒吃過，可是我見過他做飯啊，真的可香了。”

孫澤說︰“阿鳴自己住，除了中午在學校吃，早晚飯他都是自己DIY解決的，手藝相當好，把我們給饞夠嗆，可惜人家寧可扔掉也不給我們吃。”

林雀聽得出，孫澤說的是實話。

“鹿鳴那麼厲害，什麼事兒都能做那麼好，做飯肯定差不了。”林雀說︰“可是你們都說他不給人做飯啦。”

有拒絕鹿鳴去她家的意思。

其實，林雀想的是，如果她邀請鹿鳴，鹿鳴是不會拒絕給她做飯的。

她也挺想邀請鹿鳴來的，還能順道幫她答題。

可是林母不是防備鹿鳴麼，要是鹿鳴真來了家裡，被林母發現，那她和鹿鳴的關系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林母絕對會很生氣。

鹿鳴抬眸睇她，仿佛並未聽出她的抗拒，淡淡地開口︰“如果你邀請我去你家一起學習的話，我可以做飯給你吃。”

林雀︰“呃……”

她在想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拒絕他比較好。

鹿鳴忽然看向宋穎，意有所指︰“你們遇到不懂的題，我還能教教你們。”

宋穎接收到他傳遞來的信號，面上一喜。

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意思是也可以教她題！

雖然她和鹿鳴不太對付，但她真的好想讓鹿鳴教她題！

林雀學習上不太開竅都能進步那麼多，她要是能被鹿鳴教教，站穩前五沒問題的！

宋穎激動地握著林雀的手︰“林林！”

“啊？”林雀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壞了，林雀被鹿鳴給說動了。

宋穎說︰“咱們兩個女生單獨在家怪不安全的，有個男生在更保險一點，你說呢？”

初中時，有男同學來過她們彼此家裡一起學習的，雙方父母都理解，甚至還鼓勵他們一起學習，還能交流交流學習經驗。

她覺得鹿鳴來沒大問題。

林雀看宋穎那麼期待，一時沒好意思把拒絕話說出口，她嘿嘿笑了笑︰“是噢。”

鹿鳴默認她是同意了。

他問宋穎︰“你明天幾點去林林家？”

宋穎想著難得休息，不如睡個懶覺︰“八……”

剛說了一個字兒，發現鹿鳴眼神冷了冷。

她立即改口，試探性說了個︰“七？”

鹿鳴擰眉。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明明是鹿鳴心海底針好吧？宋穎嘆了口氣︰“你幾點有時間啊鹿鳴？”

鹿鳴說︰“六點吧，還能一起吃個早飯。”

甦棟差點噴了。

不就晚一兩個小時見面嗎，至於這麼急不可耐嘛！

人家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鹿鳴這是一秒不見如隔六秋啊！

他沒敢調侃鹿鳴，畢竟上次的事兒還沒過去呢，他一個戴罪之身，可不敢招惹鹿鳴。

宋穎和林雀的臉猶如霜打了的茄子——瞬間就蔫兒了。

比上學還早！

睡到自然醒的願望徹底落空了。

宋穎難得能有被鹿鳴教得機會，她非常沒出息地順著鹿鳴的意思走︰“好啊好啊，我OK的，林林你可以嗎？”

“……”林雀還能說什麼？

唯一的盟友都叛變了！

她苦笑︰“好，六點見。”

宋穎生怕鹿鳴找不到地方，此時格外積極︰“鹿鳴，你知道林林家地址嗎？”

鹿鳴瞥了眼林雀，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防備，他收回視線︰“不知道。”

甦棟︰“……”

沈　揚︰“……”

孫澤︰“……”

你不知道個屁哦！

也不知道是誰，早早就把人家姑娘的祖墳地址都給摸清了。

宋穎戳了戳林雀︰“林林，把你家地址發給鹿鳴啊！”

“好。”林雀拿出手機︰“我把地址發你微信上了。”

片刻後。

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被某人甜掉牙︰【嗯】

林雀盯著他的昵稱看了會兒，默默關掉手機。

忍了幾秒，最終沒忍住，想給鹿鳴回︰【你能不能別那麼肉麻。】

點發送的視乎愣了愣，沒敢直接發出去。

但是忍著又不太爽。

思索片刻，她把自己原本的昵稱“林”改成了“別那麼肉麻”。

鹿鳴很快發現她改了昵稱。

被某人甜掉牙︰【說實話都不行？】

被某人甜掉牙︰【要不要我把牙齒照片發給你？】

別那麼肉麻︰【不用……】

被某人甜掉牙︰【真•甜掉牙。】

林雀心說甜掉個腿腿兒，明明是自己主動拔掉的！

但是她怕鹿鳴會真的發他智齒的照片過來，所以含淚背鍋︰【我知道啦，我不該每天給你喝蜂蜜水，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發圖片！】

被某人甜掉牙︰【我幫你解過那麼多題，現在我有個題不會，你幫我回答一下唄。】

別那麼肉麻︰【什麼題？】

被某人甜掉牙︰【你怎麼做到那麼甜的？】

別那麼肉麻︰“……”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鹿鳴說的甜，不是蜂蜜，而是她……

林雀默默把手機揣回口袋。

甜掉牙就甜掉牙吧，好歹不是養豬能手了……

周六上午。

鹿鳴早早到了林雀家。

想著她自己一個小姑娘在家，他不好直接進去，摸出手機，先給林雀發了微信。

被某人甜掉牙︰【宋穎到你家沒有？】

別那麼肉麻︰【還沒，剛才問了，在路上。】

被某人甜掉牙︰【她到了喊我。】

別那麼肉麻︰【好。】

在鹿鳴的意識裡，女人大都磨磨唧唧。

他之前陪同沈　揚去約女生，約好的九點，到了九點卻未見人影，打了電話問，說是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可是直到九點半，女生才姍姍來遲。

打那以後，他拒絕一切有女生的局，對女生的時間觀念嗤之以鼻。

有以偏概全的意思，但他不在乎，他並沒有多少閑心去了解女生。

鹿鳴預計宋穎最快也得有半個小時才到，做好了長久等人的打算，他先進了樓梯間，摸了根煙出來點上。

結果不過一根煙的功夫，林雀就發來了信息︰【穎穎到了，你到了我家按門鈴就好，我去給你開門。】

鹿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

但此時一身煙味濃厚，不想讓她被迫吸二手煙，他掐掉煙頭，將煙蒂扔進垃圾桶，走到通風口出，開了窗戶。

待煙味散盡，這才敲了她家的門。

林雀家門口。

甦棟趴在林雀家大門上︰“聞到飯香了嗎？”

孫澤吸了口氣︰“聞到了聞到了！這手筆，一看就是出自鹿鳴的手，真特麼香啊！”

甦棟看了看門鈴，有點猶豫︰“我們這麼冒然來林雀家裡，會不會打擾到鹿鳴？”

沈　揚搖頭︰“怎麼會？我們就蹭頓飯就走！天知道我多想嘗嘗他做的飯，想了好幾年了，回回只能聞不能吃，我都快想魔障了好嗎，對姑娘都沒那麼想！”

甦棟還在糾結︰“他不會把我們趕出來吧？”

沈　揚安慰他︰“不會的，就算鹿鳴想趕，也得看林林願不願意啊！林林脾氣多好，她不會任由他把我們趕走的。”

甦棟一想，是啊，林雀好脾氣好說話的，多體貼人啊，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趕走的。

甦棟鼓起勇氣按了門鈴。

很快，門內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拉開，出現的卻是穿著一身休閑運動服的鹿鳴。

幾個人愣了一秒後，齊聲招呼︰“Surprise！”

鹿鳴面無表情地關了門，“砰——”

毫不留情將他們隔離在門外。

林雀正在廚房打番茄汁，聽到動靜後探出腦袋︰“誰啊？”

鹿鳴面不改色︰“做推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