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林雀眼神有點兒哀怨，隱隱帶著指責意味。

鹿鳴發出一聲短淺的笑， 沒事人一樣抬手把她耳邊的碎發撩到耳後︰“不渴麼？”

伸手不打笑臉人， 林雀捧起瓶子， 喝了一口︰“謝謝。”

喝完了， 繼續找鹿鳴算帳。

本該在“加班”的林父卻出現在了山裡， 林雀再想了一下林父近幾天古怪的行為，她皺了皺眉︰“我爸是在跟蹤我嗎？”

陽光打在她臉上，強烈明亮， 帶著灼熱的溫度，她深感不適，下意識眯了眯眼。

鹿鳴握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到樹蔭下站著。

樹木遮擋住烈日光芒， 有淺淡陰影投射在她身上， 她表情松緩了許多。

他才緩緩開口︰“沒有。”

林雀歪頭瞧他，裝腔作勢地手握成拳在他眼前晃了晃， 威脅他說真話︰“我都聽到你們對話啦！”

他轉到她身旁，和她並肩站著， 垂眸睨她， 神色語氣皆是淡淡地︰“沒有騙你， 他的確不是在跟蹤你。”

明顯還有後話， 但他點到即止，沒再多說。

林雀極其靈敏地順著他給的提示往下想了想。

她眸光一閃， 卻不太確定， 遲疑著問他︰“他跟蹤監視的人是你？”

他冷哼一聲。

——算是默認。

林雀斂眸沉思， 還真像林父做出來的事兒。

在她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林父就教育她要防備男生，拒絕鹹豬手，好好保護自己。

不可否認，確實有不少男生喜歡佔女生便宜。

口頭、行動或者眼神窺探……

養女兒的父母的確要比養兒子的要操心一些。

林父沒有正經和鹿鳴相處過，對他不放心想跟過來看看他實不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是對於鹿鳴來說，可能感覺會不太妙。

誰被跟蹤都會不樂意啊。

林雀不自在乾咳了一聲︰“你發現他了怎麼不跟我說呀？”

他靠在樹上，慵懶萬分地瞧她︰“他好像並不打算讓你知道。”

林雀被噎了一下。

想反駁，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林雀默了幾秒後，問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你把我爸怎麼啦？”

既然要跟蹤他們，怎麼才來了這一會兒功夫，就灰溜溜回去了。

林父不是這麼容易偃旗息鼓的性子，屬於越戰越勇型的，沒道理那麼輕易走回去。

林家親朋都知道，當初他就是靠著堅決不放棄的毅力，才從林母的一眾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的。

鹿鳴眉尾揚起︰“還能怎樣？那可是我老丈人，當然是——供著啊。”

很是理直氣壯。

林雀為他老丈人這個詞兒暈了一暈，論起臉皮厚度來，她甘拜下風。

“那我爸怎麼忽然下山啦？”

他氣定神閑地將袖子推起，露出了一截強勁有力的手腕︰“或許是對我很滿意，沒有他來棒打鴛鴦的必要。”

林雀︰“……”

林雀覺得鹿鳴最近有點皮，通俗點說就是欠收拾。

她特地從網上搜了一些不管怎麼回答都是錯的題，準備去問一問鹿鳴，他答不對，她趁機可以敲打他一翻。

這些題在網上挺火，是女生來給男生下套用的，有個別樣的稱呼——送命題。

“我的腿好看還是別人的好看？”

甭管選哪一個。

——你居然看別人的腿？！

“如果有一個膚白貌美的小姐姐坐在你腿上你會心動嗎？”

甭管回答心不心動。

——你居然會讓小姐姐坐在你腿上！

點完名確定沒少人，劉玉濤帶著學生們坐回了大巴準備打道回府。

跑了大半天，這會兒普遍都倦了，窗簾拉上，陸陸續續閉眼打瞌睡。

聽著四周輕重不一、頻率各異的呼嚕聲，林雀想著是個跟鹿鳴說悄悄話的好時機。

她是靠近車窗的位置，鹿鳴坐在外側。

她扯了扯鹿鳴的衣袖，示意他靠近點。

他斜了身子，肩膀靠上她的。

林雀壓抑著心底的喜悅，壓著嘴角做隨意狀︰“你覺得我的腿好看還是別人的腿好看？”

說完，緊緊盯著他瞧。

已經準備好一大通無理取鬧惹他煩的台詞了。

他慢悠悠打量她，眼神清明凜冽。

林雀心虛眨了眨眼，沒敢和他對視——他的眼楮很有魔力，自帶洞察人心的技能。

她的退縮取悅了他，他輕笑。

笑音還未消散，話語陡然一變，冷然道︰“問這種不自信的問題，是我讓你沒安全感了麼？”

猝不及防被反將一軍，林雀一愣，繼而錯愕抬頭。

視線相對的瞬間他卻笑了，臉上還遺留著淺淡的肅穆，惹得他的笑容裡多了些意味深長︰“看來我得表現得明顯一點，你才不會胡思亂想。”

語畢，他摘了纏繞在脖頸出的護頸，欺身靠近她。

車位空間本就小，他又肩寬手長，輕輕松松便把林雀困在了他與車窗之間。

林雀自然是不抗拒和他親密接觸的，只是這會兒車裡好多同學都在。

她歪了歪頭，視線越過鹿鳴看到了丁小美。

丁小美和他們同排坐著，和鹿鳴隔了一個過道。

丁小美沒有睡覺，正捧著相機在翻看照片，一張一張，仔細而緩慢地看著，看得很是專心致志。

雖然丁小美沒有四處張望的意思，但林雀還是不太放心。

有老師在呢！

她雙手抵上鹿鳴的雙肩，陪著笑臉求放過︰“我開玩笑地，嘿嘿……”

他伸手搭在她手上，輕輕一抓，將她的手包裹在他手掌內。

他又湊近她一些︰“我沒有。”

他和她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很近，足夠曖昧。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薄荷香味。

他清俊的臉呈現在她眼前，他很沒出息的被蠱惑，一時之間忘了拒絕他。

他側目掃了眼前方︰“你看，快到隧道了。”

林雀向前望去，果然，兩百米出有個長而深邃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出口。

他惡意將嘴唇貼到她耳邊︰“是你親我，還是我親你？”

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耳根處，帶著熟稔旖旎，她原本白嫩的肌膚，瞬間紅了一片。

林雀心說這選擇不對啊，怎麼都是親，就不能加個不親的選項麼。

她正想反駁，他搶先開了口︰“你不親我，我就親你。”

頓了頓，又慢悠悠加了句︰“你知道我的，我主動的話，難免控制不住力道，萬一用力重了……”

林雀咬牙瞪他︰“無恥啊你。”

他只是笑，好心提醒︰“隧道到了噢——”

進入隧道的瞬間，視野陷入黑暗。

林雀沒敢多耽誤，怕鹿鳴真的來咬她嘴唇。

她仗著伸手不見五指，迅速通過脖頸出他溫熱的呼吸判斷出他的大概位置，而後撲了上去。

精準地吻上他。

他抬手撫上她的腦袋，微微用力，將她壓向他，加深了這個吻。

說來也怪異，不過是一個親密的動作，林雀心裡那點兒不痛快，卻瞬間被撫平了。

林雀慢慢閉上了眼。

腦中只有兩個想法。

第一︰床頭吵架床尾果然是至理名言，擁抱和接吻是最能撫平小打小鬧怨氣的方法。

第二︰天才就是天才，吻技都那麼好。

因著在車內，人多眼雜，林雀眼楮沒有徹底閉住，微張了一點留意著車內動向。

等著稍微見點光亮就撤退。

車身經過隧道正中間最暗的地方時，猛然一陣強光打來——像是相機的閃光燈。

鹿鳴即刻松開了禁錮著她腦後的手，與此同時她往後退了一步，和鹿鳴拉開距離。

強光一閃而過，車廂很快回歸黑暗，這一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入睡的同學。

但林雀心裡卻激起浪花一片。

一直到三四秒後出了隧道，車子重新回歸光明，林雀才看到對面的丁小美正捧著相機一臉懵逼地看著她……

一秒。

兩秒。

三秒……

丁小美猛然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坐著，身板挺得筆直，坐姿格外僵硬……

林雀︰“……”

鹿鳴悠然坐直了身體，斯條慢理地將護頸重新扣回在脖頸上。

神色平淡如常，丁點兒羞恥感都沒有的。

他拿了瓶水出來，遞給林雀。

“別擔心。”他輕聲說︰“她比你要尷尬多了——”

林雀啼笑皆非。

她這個被抓包的還沒怎麼樣，丁小美那張臉已經紅得不像話了。

仿佛她才是被抓包的那個人……

幾個人各懷心思撐到了學校。

下車時，一向低調喜歡等學生走完她再下車的丁小美卻率先下了車。

沈　揚見狀，一把扯過背包掄在手裡，跟著她下了車︰“丁老師，你那邊的照片給我拷貝一份唄。”

林雀拍了下腦門，頹然道︰“完了，老師怕是要找我談心了。”

鹿鳴面色安寧︰“別怕，她不會往外宣揚的。”

車上人已經走完，隻余他們兩個。

司機轉身催他們︰“你們下……”

再觸到鹿鳴冷意森森的視線時，催促聲戛然而止。

有一種人，氣場強大，不會因為年齡上青澀而被人忽視，自身帶的那種上位者才有的淡定與底氣，足夠讓人和他相處時掂量掂量輕重。

鹿鳴就屬於這種人，年少老成，一眼便知不可輕易招惹。

林雀有眼力勁兒，趕緊把包背上︰“走吧。”

剛下了車，她的肩膀上就爬來一隻手，觸感溫熱綿柔，她低頭看，是一雙女人的手，潔白乾淨。

順著手一路看去，丁小美清秀婉約的臉映在她眼前。

林雀禮貌微笑︰“丁老師。”

丁小美輕輕一聲，用商量的語氣和她說︰“林林，你來一下好嗎？老師有話同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