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雷浮潮站在浴室門口開始卷袖子。
裝無辜?
今天他雷浮潮就下定了把蕭憑直接打死為民除害的決心。
好在蕭憑很快就看出了他生氣的程度不對頭,心裡一突突,扒著浴缸的邊沿水淋淋地認慫:“雷哥,我錯了,不行我就刪掉。”
“刪掉有用嗎?”雷浮潮氣得踹了一腳浴缸,“給我出來!”
於是蕭憑匆匆忙忙花了三分鐘時間洗掉身上的泡沫,裹上浴袍出來了。
這三分鐘裡,雷浮潮點開他微博的轉發和評論區掃了一眼。
底下有科普蕭憑履歷的,有科普蕭憑黑料的;
有單純吃瓜的,有乾脆開罵的;
有寥寥可數的居然這時轉粉的,有不怎麼敢蹦躂只敢發幾個驚呆表情的老粉和CP粉;
當然還有大量直接辱駡蕭憑蹭熱度的路人。
譬如有人就指出:“雷浮潮並沒有回應啊,蕭憑已經淪落到強行炒CP的地步了嗎?我看見有人拿對稱群名的事情反駁,可是雷群不是聽說一直叫那個名字嗎?也只是蕭憑突然單方面改了,不是約好的。”
也有人附和這個人:“+1,別說什麼官方蓋戳了,年少無知我也嗑過一口雷蕭,但什麼合租一起住、為了能同片合作放棄更好的資源、剛出事時怎麼怎麼信任……不都是當年的事嗎?鬧翻好幾年了吧?吸以前朋友的血蕭憑好意思?”
還有人感慨著粉轉黑:“唉,一直相信你,默默支持你,可是這次確實蹭熱度蹭得太明顯了,粉不下去了,再見。”
……
反正一應俱全。
雷浮潮深呼吸了好幾次,撂下手機,又拿起來,切上大號轉發並評論了這條微博。
@雷浮潮:“你好野啊。”
僅僅十秒鐘過後,他這裡的轉發評論也炸了,燕白首當其衝地回復:“我靠!我好不容易把我說錯的那兩句話公關掉了,你怎麼回事?!”
雷浮潮感覺心很累。
他再次扔下手機,恰巧背後蕭憑也從浴室裡出來了,態度十分端正,開口便說:“雷哥,我檢討。”
雷浮潮轉身一顧,覷到蕭憑頭髮滴水,身上的水珠倒是都擦乾了,神色是真的挺懊悔。
他也差不多消氣冷靜下來了,最終沒再發火,只說:“別翻看轉發和評論,懂不懂?”
蕭憑點頭如搗蒜:“不看不看。”
頓了一下,雷浮潮皺眉補充:“耍心眼就耍心眼,不要冒自毀口碑的風險,你不護著自己誰會護著你?也別使什麼苦肉計了,以後我是不會照顧你的,萬一淋出關節炎怎麼辦?”
蕭憑點頭的動作僵了僵,訕訕問他:“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酒局那天。”雷浮潮糟心地回。
他是隨口一回,話內頂多含了些指責蕭憑不知道自己愛惜身體的意味,落在蕭憑耳朵裡,含義可大不相同。
蕭憑當即喉嚨一顫,在心底把這幾天發生過的事情捋了捋。
酒局那天雷浮潮就發現了他是在撒謊,但沒戳穿,並且在次日對他的親吻行為沒什麼明確的抗拒。
然而隨後不久,雷浮潮待他的態度就急轉直下,先是在傳奇娛樂門口丟下他一個人離開,然後自己去喝了一場悶酒,乃至於今天主動向他提出明確的拒絕,心情也一直不顯好。
中間還是夾著根明明白白的導/火/索的。
他那個老朋友,朱益。
蕭憑眯眯眼睛,理清思路後,就壓下情緒賣乖:“你別生氣,要不然一會我去把過年的煙花買了,帶一隻閑老頭牌的燒雞回來?”
“我不想吃。”雷浮潮坐到床邊冷淡地說。
“豆漿?”蕭憑換了一個提議。
“不想喝。”雷浮潮興致不高。
“或者買頭羊吧!”蕭憑靈機一動,“我會烤羊了!”
雷浮潮:“……”
自從蕭憑走上這條時而心機時而傻缺的路線,雷浮潮就總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了,這會只好認命地直來直去:“現在出去太冷了,沒有必要,先去把頭髮吹幹。”
“噢。”蕭憑恍然大悟,連忙跑到客廳吹頭髮去了。
雷浮潮坐在原處玩了一陣子手機,心裡還是有一點殘火,隨便點進一個吃瓜路人的主頁看了幾眼,意外刷到了一個錦鯉博主。
不,說他是錦鯉博主也許不恰當,應該說他是毒奶博主。
雷浮潮恍恍惚惚地記起,蕭憑也有這種反向烏鴉嘴一般的技能,過去兩人賭票房,總是蕭憑贏,甚至有一次精確到了末數字。
不過蕭憑那個毒奶技能針對他自己時靈時不靈,大多數時候不靈。
飛速翻了翻這名野生博主的主頁,雷浮潮發現他還挺紅,粉絲數驚人,儘管奶人要收幾塊錢的費用,轉發區還是好評如潮,還願者無數。
雷浮潮心動了。
考慮到多多少少可能帶起的風波,他自然沒有用大號戳這名博主,也謹慎地沒用憑風破浪會有時,而是找了半天,從記憶深處找出一個相當古老的小號,前去私信。
這個小號是他以前專門用來拍攝樓下的流浪貓狗的,大約註冊有十年了,沒什麼人認得,也沒發過和蕭憑有關的內容。
(私信)喵喵喵汪嗚:“希望我喜歡的人今後能一帆風順,前程似錦,找到一個比我對他好的人,博主可以咒他幾句嗎?已打賞。”
發出這條私信後,雷浮潮等了兩分鐘,對面很快就回復了。
(私信)美人如虹劍如玉:“好啊,也祝你前途坎坷,萬事不順,多災多病,單身到老,債臺高築。”
雷浮潮:?
雷浮潮挺震驚的,這什麼感人博主,還帶給買家額外贈禮的,贈禮比買家要求的主體還長。
良心。
於是雷浮潮又給他打賞了一百塊錢。
·
蕭憑一隻手拿吹風機吹著頭髮,一隻手頑強不屈地玩著手機。
雷浮潮勸他不要看自己微博的評論和轉發,他就乖乖聽話沒看,欣賞了一會雷浮潮轉發蓋戳後雷浮潮評論區的風姿。
雷粉A:“我草,什麼叫好野?是我想的那個好野嗎??”
路人B:“我草,打臉了……”
CP粉C:“草!中日雙語!”
他倒也清楚一旦細看多看,勢必會看到大量噴他的人,只得意一下,便轉而登陸了自己的另一個毒奶生意帳號。
包養雷浮潮需要不少金額,要吃好喝好,穿好玩好,他得抓緊多賺點。
大半天沒登,這個帳號上已經積累了幾百條私信,蕭憑匆匆都流覽了一遍,打算篩掉一部分試圖惡意詛咒他人和要求含糊不清的,然後統一留到稍晚回復。
然而他猛地在這堆ID裡看見了雷浮潮。
蕭憑呆了一下,定睛重看,沒錯,是雷浮潮。
雷浮潮駕著一個小號,好奇兮兮地跑過來私信他,說道:“希望我喜歡的人今後能一帆風順,前程似錦,找到一個比我對他好的人,博主可以咒他幾句嗎?已打賞。”
猝不及防,蕭憑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連頭髮都忘記吹了,剩下吹風機獨自嗚嗚空吹。
沉吟著回復完這條私信,他收起手機專心快速地吹好了頭髮,穿好衣服,折回臥室探身問:“雷哥,我頭髮幹了,我們要出去買煙花和燒雞嗎?”
雷浮潮從床邊站起來,依然沖他面無表情,只是回答他:“可以。”
接著雷浮潮發覺蕭憑的情緒特別高漲,眼睛也亮亮的,堪稱光采耀眼,還隱約透露著一絲得意。
也對,蕭憑特別喜歡煙花。
這麼一想,雷浮潮加快了穿外套的動作,扯過圍巾招呼蕭憑:“走。”
兩人下了樓舉目四望,天色已經見黑,今晚絲絲點點從天空中降落的居然不是冬雨,是小雪。
S市的冬天極少下雪,蕭憑登時十分高興。
高興之餘,他也回頭動手將雷浮潮系著的圍巾紮緊了一點,踏著水滋滋的雪泥提醒:“小心。”
雷浮潮沒理會他,只是靜靜盯著他腳底下的路,看准沒冰沒滑,便更不吭聲了。
沒過十分鐘他們就尋覓到了一家賣煙花的街攤。
假如說兩人剛剛重逢的第一天晚上,蕭憑心下還沒半分把握,事到如今,他基本可以肯定雷浮潮對他割捨不下了。
他覺得只要耐心一點,或早或遲,雷浮潮總歸是會重新接受他的。至於以前曾經讓雷浮潮感到難熬的缺點,他早就改正了,未來他們倆會像當初一樣開開心心,美美滿滿。
所以他不介意這個時候由著雷浮潮一些,慢慢順他的毛。
於是蕭憑遂著雷浮潮的意,沒再試圖和他說話,只是挑了兩捆仙女棒,又舉起自己想要的煙花給他看了看。
雷浮潮剛要隨意點頭,仔細一瞧,瞧見那一盒似乎不是蕭憑過去常放的類型,只是包裝近似,連忙搖了搖頭。
蕭憑一愣,暗暗推測了一下他會這樣的原因,思索著察看了附近的幾盒煙花,恍然大悟,放下手中那盒,舉起另一盒給雷浮潮看了看。
雷浮潮再度搖頭,這一盒光色不對,放不出混色煙花來。
夜晚太暗,燈泡太昏,蕭憑只得彎腰貼著盒面一一察看說明。他自己過年時沒心情放煙花,一來二去,還比不上雷浮潮熟稔了。
終於,在十幾款相近的包裝海洋中,蕭憑找到了他最喜歡的那一款,神氣洋洋地舉起來朝雷浮潮揮舞。
果然,這次雷浮潮點了點頭。
“一共八十。”賣煙花的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說完她把目光在蕭憑臉上一巡,又在旁邊的雷浮潮臉上一巡,補充道,“收著,贈送你們的。”
她伸手遞過來的是兩張小卡片。
蕭憑下意識先向雷浮潮索了個眼神,兩人面面相覷,彼此都挺疑惑。
然後雷浮潮接過老太太手上的卡片看了看。
——“S市春天聾啞人醫院歡迎您,春天醫院,力圖打造最好的聾啞人治療環境……”
雷浮潮:“……”
蕭憑:“……”
老太太一臉慈愛地合攏十指,看看他們的反應,微微一笑:“別害怕,我表妹去過,那裡的醫生人都很好的。”
雷浮潮:“……”
蕭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