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賀承從衛生間裡出來, 面色鐵青。
Andy毫無顧忌地瞄了他一眼,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僞裝被拆穿,眯起眼睛笑著說,“我還以爲是多一表人才的貨色,沒想到居然是個廢物。哥,你坑我呢?”
賀承氣得青筋直冒,Andy卻依舊對著電話撒嬌,“我不伺候這個陽痿男了嘛,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跟電話那頭的人磨嘰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關上了手機。
賀承就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他。
Andy噗嗤一樂, 對他抛了個媚眼, “别這麽嚴肅嘛, 陽痿不是大病,去醫院看看,說不定還有救。”
賀承無視掉那個折損男人自尊的詞,厲聲問,“誰派你來的?”
Andy舔舔紅潤的唇,“你猜?”
眼前這個男人褪去了裝出來的羞澀單純,眼神一變,成了股天然的媚氣,看得賀承反胃。
他就不該被這人的外表給蒙騙。說什麽十九歲被家裡趕出來沒飯吃,看來都是假的。
賀承指著門怒道,“給我滾!”
Andy無所謂地聳聳肩,下地穿衣服,“吼什麽,說的像我願意留在這兒似的。”
他換好了衣服,忽然扯起賀承掛在衣櫃裡的領帶,摸著上面的領帶夾說,“這東西不錯,我要了。”
說著就要去拿。賀承怒火中燒,兩步上前將他扯開。領帶夾掉到地上,在Andy手心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疼!”
Andy狠狠瞪了他一眼,“姓賀的你給我等著!”
“先把你背後的那個人叫出來再說吧,”賀承冷笑,“當個縮頭烏龜算什麽好漢。”
Andy氣沖沖地跑走了。房門被摔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重重砸在賀承心頭。
他坐下來,用力做著深呼吸。
被擺了一道。他不知道指使Andy的人是誰,在這座城市他應該沒有仇家,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賀家結的怨。
麥興?麥家的勢力沒有延伸到這座城市,而且賀靖堂應該已經將他擺平了才對。
怪事三兩件接踵而至,他的頭又開始抽痛,不由得捂住額角,用力按壓著太陽穴。
陽痿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他能在Andy面前擺出高冷的樣子,心卻早已涼了半截。應該是休息不好的原因, 他想。於是他在床上躺下,試圖讓自己入眠。
可是根本睡不著,他又坐起來,看著平靜的下身,心中又氣又惱。
到底是爲什麽。賀承幾乎想對天大吼,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這樣對我?!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平復下來。Andy有句話說對了,這不是什麽大病,說不定很快就會好起來,實在不行就去醫院,他二十八歲的年紀不可能這輩子就廢在這裡。
這事兒絕對不能讓許然知道。他甚至有些慶幸現在許然不在身邊,不清楚他頹廢的樣子。誰都會遇見低谷,他對自己說,至少現在還有工作可做,不算全盤皆輸。
唯一一家客戶對他的項目有些感興趣,又因爲知道賀靖堂的名字,所以預審了合同。現在賀承只需要拿下這一家生意,就可以徹底卷土重來。
他分析了很久,越來越覺得這是一件靠譜的買賣。在簽合同之前只要讓對方看到他的努力,撥款自然不在話下。
在他研究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研究他。一次通話中對方委婉地問起他現在的財務狀況,賀承聽著心裡就一咯噔。對方有反悔的跡象了,這不是個好兆頭。
他再三跟對方保證及絕對不會讓他們失望,又動用了無數的法子,連對方家裡喜歡的東西都送了個遍,他們才勉強維持住現在的狀態。
“這麽說吧,我們是看在你的態度不錯才同意的。”對方說,“賀靖堂的兒子做事應該不在話下,但我們不是慈善家,公司的錢該給誰投資不能靠我們一家之言。下周一我們開個董事會,你也來參加,到時候如果你能說服所有的董事,想要多少錢我們 都給你撥。”
賀承千謝萬謝,甚至將對方謝得有些尷尬。
低聲下氣久了會養成習慣,以前對許然低頭的時候彆扭得要死,現在賀承卻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如果再見到許然,說不定他還會說出更多連自己都想不到的話來。
但他不能見。陽痿還沒有治好,這成了紮在賀承心尖的一根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刺越深。
賀承現在根本沒臉去見許然和他的新歡,别的不說,自己這關就先過不去。
他記得自己以前威風八面,把許然綁在床上,從來都是由著性子折騰。有時候做一半沒了興致就把人晾著,有時候高興連著做三遍不止。他從來不管許然願不願意,反正許然都是要受著的,潤滑做好了只有躺平的份兒。
賀承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既然他們在一起,許然就有爲他服務的義務。
可現在他失去了男人最基本的功能,再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漸漸開始有些不忍直視過去那肆無忌憚的自己。
就像禁欲一樣,沒了欲望,身體反而産生了一種超然感。他只能把精力全部投在下周的會議上,以此來慰藉自己躁動不安的心。
只要過了周一,一切都會變得值得。
周一的會議定在上午,前一天賀承就定了那家公司附近的酒店,將自己打理成最精神的模樣。就算比以前滄桑了些,也能從 他英俊的眉眼終歸看出神采奕奕的底子。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大清早六點,無論是酒店走廊還是停車場都空無一人。
賀承睡不著。即將大獲成功的興奮催著他早起,他決定先開車出去轉一圈,放鬆一下心情。
地下車庫幾乎停滿了,賀承越過一排排大小車輛尋找著自己的車子。空曠的場地上回蕩著腳步聲響,他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住,聽見有不屬於他的另一群腳步聲,在向自己靠近。
不只是一兩個人。
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賀承皺著眉,轉身欲走。
身後不知何時出現兩個青年,將他攔住。
再回頭,視線範圍内出現一群青年,領頭的光著上身,穿著破洞牛仔褲,嘴角斜斜飛起,痞裡痞氣地道,“你姓賀?”
“這裡是酒店的停車場,”賀承冷聲道,“有監控。”
小痞子嘿嘿一樂,“就你知道有監控?可有又怎麽樣,等結束了你可以去問問,看他們敢查不敢查。”
結束。這可不是什麽好詞。
賀承盯著他們手中的棍棒,道,“你們想要錢?”
“錢,你有嗎?”小痞子笑著說,“你們有錢人就知道錢,怎麽,我們打你還要看日子嗎?”
賀承猛地推開身後人,拔腿便走,被一人一棍子悶在肚子上。
他應聲而倒,小痞子蹲下來,用棒球棍擡起他的臉,笑著看他銳利而不失鋒芒的眼睛。
“很好。”小痞子說,“這種人打起來才過瘾。”
又一棍子打在身上,小痞子提醒道,“别打臉,嫂子說他喜歡這張臉,别給弄壞了。”
手機從兜裡滑出來掉到地上,一人笑著,一腳踩爛。
棍棒如雨點落在身上。賀承今天爲了參加會議穿著緊身的西裝,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打了能有十多分鍾,小痞子才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下。
賀承疼得發暈,努力睜開眼,看到一人溜達著向他走來。
Andy在他面前蹲下,笑著說,“又見面了。”
賀承死死盯著他,想開口,卻從嗓子裡咳出一口血來。
Andy啧了一聲,“真慘。”
他拍拍賀承的臉,“你不是說要廢了我嗎?來啊,真以爲我是個任人欺負的鴨子了?老子上了你的床是給你面子,一個陽痿的廢物有什麽可狂的。”
他扯出賀承的領帶,將領帶夾取了下來。
“什麽破東西。”Andy嫌棄地撇嘴,“白給我我都不要。”
說著站起來,把領帶夾往地上一摔。其他人上了車,白色的小麵包呼嘯著對著那領帶夾壓去。
原本漂亮的裝飾瞬間被壓成了廢鐵。
Andy笑著上了麵包車,一夥人揚長而去。
十幾分鐘後,賀承才被偶然路過的保安送到了醫院。
林燊今天陪著許然來做檢查,天氣太冷了,醫院走廊的座位冰冰涼涼,他便讓許然回車裡等著,自己幫他取單子。
許然不依,林燊便摸摸他的頭,說,“聽話。”
他早發現了,一旦自己用這種溫柔的方式說話,不論說的是什麽許然都會聽。
乖得有些可愛。
等在走廊的時候百無聊賴,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吵嚷的聲音。林燊好奇地走過去看,就聽見護士們在說,“有個男的被人打了,挺嚴重的,說轉院馬上送過來。”
打了?林燊看看表,這大清早的,混混們也不睡個懶覺,瞎搞哪門子的事兒。
正想著,身後醫生叫他,“病患許然在嗎?”
“我,我是他……”林燊頓了頓,說,“家屬。”
領了單子往外走,正看到轉院的救護車停在門口。一群醫生護士在那兒圍著,林燊差點跟一個護士撞上,忙往外讓了讓。
從車上擡下來的人穿著西裝,林燊瞄到那價格不菲的衣服上還沾著血,撇撇嘴,腳步忽然頓了一下。再墊腳去看,一下子愣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走向停車場。
許然從車窗往外看,見他走來忙打開門,問,“怎麽樣?”
林燊笑著把單子遞給他看,“沒事,醫生說你恢復得很不錯。”
許然也跟著笑笑。他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好,這樣看來早晚有一天能夠站起來吧。
他收起檢查單,問林燊,“我們今天去哪兒?”
“嗯?”林燊有些心不在焉,反應了一下,問,“你想去哪兒?”
許然奇怪地看著他。林燊雙手撐在車頂,將車門擋得死死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怎麽了?”
“啊?我沒事。”林燊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救護車已經開走了,才放下手,舒展了一下肩膀,說,“我就是,伸個懶腰。”
他幫許然將車門關上,坐上駕駛座,笑著說,“今天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許然嗯了一聲,看了眼往醫院裡面走的醫生護士,半晌,移開了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