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根本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直到薑瑞禾從身後把她摟住。
「月初姐,沒事了,沒事了!」
夏月初脫力地癱坐在地上,手中菜刀「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顧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因為血液的流失,體內吸收的藥物也跟著排出體外,讓他整個人比剛才清醒了許多。
他一時間有些想不清楚,自己明明計劃好了一切,明明進展的十分順利,最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顧元仰面躺在血泊中,聽到夏月初質問:「你倒地為什麼要這麼做!把那麼多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看到四方勢力打得不可開交,無數戰士埋骨荒野,無數家庭支離破碎,無辜百姓流離失所,很好玩麽?」
「我那些手下又何其無辜,他們也有妻兒老小,也有家人朋友,可他們都為我而死!」顧元的聲音很輕,「朝廷、西夏、吐蕃,沒有任何一方是無辜的!」
「我籌謀多年,計劃原本十分完美,也進展十分順利……只可惜,我看錯了一個人……」他說著抬頭看向扎拉欽,緩緩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吐蕃王根本沒事對麽?」
扎拉欽俯身,手中匕首深深插入顧元心口。
顧元纖細的脖頸彈動了一下,本就有些失焦的瞳孔瞬間放大,停止了呼吸。
扎拉欽回頭看向傻站在原地的夏月初,柔聲安慰道:「沒事,不用怕,人是我殺的,你只是傷到他了而已。』
「謝謝。」夏月初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緊接著又想起大傻,著急地問,「大傻呢?顧元殺了它!」
唐茹從外面進來道:「放心吧,鄒大哥把它抱走上藥去了,不會有事的。」
聽到鄒泓的名字,夏月初忍不住問:「他給顧元下的究竟是什麼葯?」
「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用阿芙蓉配的,據說效果極好。」唐茹撇撇嘴道,「誰知道竟直接把人給吃瘋了!」
夏月初深深地無語,她終於知道顧元剛才為何會有那種癲狂的表現了,後期他似乎還出現了幻覺……
這些完全都是阿芙蓉過量導致的,估計是顧元身體底子早就壞了,所以雖然攝入量並不算多,卻也已經超過他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看著地上已經被人用白布蓋起來的顧元,夏月初在心裡悄悄對自己說,都過去了,如今顧元已死,扎拉欽的手下接管了整個邛州城,只等慶王來自投羅網。
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即便今年自己很可能要在川蜀過年了,但是只要一切順利,明年春暖花開之時,就應該可以回到京城了。
想到這裡,夏月初越發覺得自己想念薛承。
如果薛承在身旁,她此時就可以靠在他懷裡,而不用像現在這樣,還要努力撐著堅強的外殼。
顧元的死訊讓慶王府內慌成一片,簡直比邛州城被吐蕃武士接管更讓慶王的家眷們惶恐不安。
也不知道顧元究竟哪裡來的魅力,能讓周圍所有人都把他當做主心骨,哪怕是被他賣了,都覺得看到他就特別安心。
不過夏月初很快就沒心思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大傻被顧元刺傷了一側腹部,傷勢頗為嚴重。
夏月初趕到大傻面前的時候,看到它肚子上的血窟窿和身下的血泊,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剛一靠近,本來有些奄奄一息的大傻登時有了反應,努力想要抬頭看她,卻因為實在沒有力氣而作罷,最後只能顫巍巍地抬起前爪。
「你想跟我握手麽?」夏月初抽噎地話都說不清楚,一把握住大傻的前爪。
這是她教給大傻的第一個動作,從它還是個小奶狗的時候就經常要跟它握手。
大傻也許根本不懂「握手」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是它心裡明白,每次當它這樣做的時候,主人都會十分高興地誇它。
鄒泓還在幫大傻上藥、包紮。
夏月初握著它的爪子哭成個淚人。
平時只知道淘氣搗亂,半點兒也閑不下來的二傻好像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乖巧地趴在大傻身邊,用自己的身體幫它保持體溫,不時伸出舌頭舔著它染血的毛。
鄒泓將傷口包紮好之後,對夏月初道:「夏娘子,這一刀傷得很深,但好在如今天氣涼下來了,好好照顧,還是有可能恢復的。不過這也要看大傻的求生欲望有多強了。」
他說著伸手摸摸大傻的腦袋,感慨道:「我們四個今天去幫吐蕃人接手慶王府,本以為家裡這邊有扎拉欽和他的親衛肯定最為安全,誰成想會出這樣的事。
「多虧大傻在房裡聽到聲音,硬是撞破了屋門出來去後廚救了你。不然你若是真出了事,我們如何跟薛將軍交代。」
鄒泓說完塞給夏月初一瓶藥膏,道:「你頸間也傷得不輕,這幾日最好不要多說話,這個藥膏,一天三次,讓薑姑娘想著幫你擦,我再去抓點葯,給你配一副養護嗓子的糖漿,當心落下毛病。」
夏月初這才感覺到自己頸間很痛,對著鏡子看了一眼,白皙的脖子上全是青紫的指痕,十分駭人!
接下來的日子裡,扎拉欽帶著吐蕃武士巡城、維護治安,夏月初也不用再維持仙客來的生意,她關了店門,把全部心思都用在照顧大傻身上。
她在自己床邊給大傻搭了個窩,小心翼翼地幫它清理了身上染血的毛,將它挪到窩中,每天按時給它換藥,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床前的腳踏上,靠著床邊,握著大傻的前爪跟它說話。
二傻也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它再也不淘氣搗亂,除了吃飯和出去上廁所,它都一直乖乖陪在大傻身邊。
而每當夏月初有事需要離開房間,它就又會立刻跟上,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以確保她的安全。
三天后,大傻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它看著身旁緊貼著自己的二傻還有坐在踏腳處、靠著床邊睡著了的夏月初,努力挪動身體,把前爪塞進她的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