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壯此番去保定府,明面兒上說是去籌備開酒樓的事情,但其實這些都有朝廷派人專門負責的。
他的主要任務,除了作為酒樓的東家露個面,最重要的還是要進行工作上的交接。
保定府古為燕趙之地,北控三關,南通九省,翅衛京師,可以說是京城門戶,地位重要異常。
保定在前朝時便是拱衛京師的重鎮,及至本朝,安德七年,朝廷派遣官員鄒沛駐紮保定,修建城池,劃定市井。建衙署,定民居,築寺廟,修書院,又引河入城,最終為如今保定府的熙攘繁華奠定了基礎,慢慢發展壯大成為如今燕南第一大城。
這原本是個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但也正因為這個優越的地理優勢,讓保定府漸漸成了京中乃至全國各種勢力雲集的所在,許多在京城不敢做的勾當、不敢談的營生,只要你有門路,來到保定府,就能保你如意稱心。
以至於到了先帝在位的時候,保定府在民間都已經有了「小京城」的稱呼。
所以朝廷也是想盡辦法,在保定府安插明衛暗侍,卻還要努力維穩,不敢有太大的舉動。
而保定府這邊的情報,原本是由早年間陳瑜白安插在這裡的心腹魏國濤總攬負責。
他在保定府經營多年,在當地也稱得上是一號人物了。
不過一則他年紀大了,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二則他在當地的名聲大了之後,盯著他的眼睛就也多了,許多事辦起來也不如以前那麼方便。
所以此番朝廷讓薛壯來保定府,兩個人之間必須要做個交接,然後魏國濤還要帶著薛壯去當地各處拜一下碼頭,拓展一下人脈。
將這些全都交接完之後,保定府地下這一塊的情報和聯絡工作,就會全部交由薛壯負責。
好在魏國濤轉交完工作之後,並不會離開保定,相當於洗白身份,隻保留他明面上的魏員外爺身份,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幫薛壯這邊一把。
薛壯一連幾日跟著魏國濤出去跟別人吃飯喝酒,即使他無論酒量還是體力都不錯,也不免覺得有些疲倦。
不過這幾天倒是把保定府的幾大酒樓吃了個遍,也對菜品和菜價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保質保量地完成了夏月初交代的任務。
因保定府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官員雲集的現狀,歷代官宦為了享樂和應酬,極為重視飲食和娛樂,所以便催生出保定府大街小巷各色的豪華酒樓、私房菜館和青樓楚館。
更因為保定府政客如雲,商賈遍地,所以大概從十幾年前,各地會館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因此保定府的當地飲食,很快便吸收融合了各地菜色之長,又融會貫通地自成體系,十分精緻考究,貴氣不凡。
接連幾日,吃了高檔酒樓,也嘗了私房小館,不得不說,若非他這兩年被夏月初養叼了胃口,估計此時早已驚艷萬分了。
魏國濤原本也存了要帶薛壯見見世面的意思,但是沒想到,即便是保定府最頂尖的私房菜館,薛壯也吃得一臉風淡雲輕。
即便魏國濤知道薛壯的真實身份,也不免覺得他的反應太過淡定,要知道有多少京城貴胄,原本眼高於頂,來到保定府吃上一餐,都是念念不忘。
「怎麼,薛老弟,這菜不合胃口?」
薛壯聞言立刻道:「怎麼會,保定府的美食,可以說是天下聞名,不但食材珍貴難得,口味更是精妙絕倫,怎麼會不合胃口。」
「可我看你吃得一臉淡然,似乎並無驚艷之色啊!」此時雅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魏國濤便把自己這幾日的疑問直接問出來了。
薛壯聞言展顏一笑道:「內子做菜手藝精妙,吃慣了她做的東西,其他飯菜再過精緻美味,也總覺得不如她的手藝。」
「哦?」魏國濤之前的確聽說過,薛壯的夫人擅長廚藝,但是也並沒有太過在意,如今見薛壯將她的手藝誇得這樣厲害,便道,「看來等薛夫人來來到保定府之後,老夫說不定也能跟著一飽口福了。」
「這是自然,這次在保定府開的酒樓,她正是主廚,到時候開業的時候,少不得要請魏員外過來捧場。」
兩個人說了幾句閑話,便重新將話題轉回到正事上來。
魏國濤將幾卷秘冊交給薛壯,是如今保定府各方的勢力和局面,讓他這幾日一定要將其熟記於心。
保定府的局面,除了京城貴胄和朝中官員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最重要的便是慶王的殘留勢力。
先帝病危期間,慶王曾經以保定為其秘密根據地,伺機想要攻入京城,企圖謀朝篡位。
雖然如今慶王的兵馬已經被朝廷大軍逼退到川蜀一帶,但是保定府內卻還有不少慶王餘孽。
一想到慶王,薛壯的呼吸就忍不住有幾分加重,手也緊緊地攥起拳頭。
慶王想要造反起事,最忌憚的便是兵權在手,世代忠君的薛家。
於是他便利用先帝年老多病後漸重的疑心,犧牲掉了一批自己的手下,成功地將造反的罪名扣在了薛家的頭上。
致使薛家二十三名成年男子,除了薛承之外全部被斬首示眾,女眷孩子共四十一人被流徒邊疆,如今只有寧氏和薛崇被找到。
這麼多條人命,這麼多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會遺忘,更不可能輕易放手。
薛壯深吸一口氣,低頭開始看魏國濤送來的秘卷,看著裡面寫著慶王的累累罪行,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親手將其擒獲,以告慰枉死家人的在天之靈。
一卷看下來就已經讓他頗為疲憊,但是如今在保定已經待了四天了,若不儘快處理完這些事情啟程回家,就不能趕在八月十五到家了。
想到夏月初還在家盼著自己回去過節,薛壯眼中的猩紅褪去許多,心底裡的恨意雖然依舊深刻,但是他卻不再有想跟慶王同歸於盡的瘋狂想法。
他現在有了愛人,找到了家人,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他必須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全家人扛起一片安全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