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朗的案子事實清楚明了,他也自己全都招供了,藏身之處和丟掉匕首之處,也與當初孫旭發現情況的地點一一吻合。
但是為了把案子辦成鐵案,不讓劉天朗有翻供的機會,孫旭不但將那日一起喝酒之人找來問話,還貼出告示,尋找當日在城中或是城外看到過劉天朗的人以確定他的時間線和路線,並且派捕快循著當鋪的線索,找到了那日劉天朗給流浪漢的玉佩,並且最終將流浪漢也拘了回來。
最後,他還按照劉天朗的交代,拿著匕首去找了鐵匠,確認這把匕首的確是劉天朗從他手中購得。
而這把匕首也不是鐵匠親手打的,而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店裡只有這一把,而且當初要價不低。
當時劉天朗在幾個狐朋狗友的叫好聲中,也沒還價便買下來了,所以鐵匠記得十分清楚。
劉家父母得知消息之後,徹底傻了眼。
劉父當場就給了劉母一記耳光,罵道:「慈母多敗兒,我早說過讓你不要亂給他錢花,如今可好,買了匕首去傷人,這下可怎辦?」
劉母在衙門口嚎啕大哭,她哪裡想到兒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都怪那幾個不要好的朋友,我兒以前多乖的一個人啊,都是被他們給帶壞了……」
劉氏渾身無力地靠在衙門口的石獅子上,耳朵裡面嗡嗡作響。
她這會兒聽不到劉母的嚎哭,也聽不到劉父的責罵。
她好像突然間清醒過來了一樣,忍不住問自己,這一年多以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拿著家裡的錢去貼補娘家,然後娘家弟弟拿著自己給的錢去花天酒地,甚至買玉佩,買匕首……最後這匕首還直直地捅向了自家公公的身上。
劉氏抬起眼皮,看向此時已經六神無主的劉父和劉母,這一瞬間,他們看起來這樣陌生,這樣醜陋。
她雙手掩面,無聲地痛哭起來。
原本那麼好的家庭,那麼好的孩子,自己怎麼就突然鬼迷心竅,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
想到這裡,她突然間起身,抹了把眼淚轉身就走。
劉父上前一把拉住她問:「你幹啥去?」
「我去初味軒。」劉氏沉聲道。
她說的是去初味軒,而不是回初味軒。
但劉父並沒有察覺出這一點,反倒一拍大腿道:「對啊,這事兒還得找落在你公公身上,若是他不追究這件事兒,天朗就能給放出來了。」
劉母聽到這話,一骨碌翻身爬起來道:「對啊,你趕緊回去求求你公公,實在不行我把你貼補給我的銀子退一部分給他家!就算不看在咱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平安的面子上啊!
我家天朗才十六歲啊,這要是攤上官司,以後可怎說媳婦啊!
他在裡頭肯定嚇壞了,也不知道那些官差有沒有打他啊……」
劉母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劉氏一臉漠然地聽著,最後道:「爹,娘,你倆先在這兒等消息吧,萬一等下官差出來有事兒呢!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劉母道:「也對,你身上有沒有銀子?等會兒萬一官差出來,可得好生打點一二,免得天朗在裡頭受苦。」
劉氏跟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初味軒走去。
劉父劉母的話,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樣,直直地戳在她的心上。
但那又是生她養她的父母,她又能怎麼辦呢?
自小被家裡洗腦的劉氏,此時格外地茫然無措,下意識地邁著腳步,看到行人馬車也不知道躲閃。
好在永榆縣的馬車也不多,大家看到她這個樣子,也都盡量地繞著走,這才讓她平安地回到了初味軒。
此時平安已經吃過午飯去學裡了,孫旭正在屋裡跟夏家眾人講事發經過。
所有人都聽得面色陰沉。
吳氏忍不住道:「這孩子看著也就跟瑞軒差不多年紀,怎就能有這麼狠的心呢!捅了老頭子不說,還敢若無其事地跟著爹娘登門,你說說這人心,究竟是怎長的?」
夏洪慶冷哼一聲道:「少糟踐人心這個詞兒了,老劉家的人,根本沒有心!若是有心,就辦不出這樣的事兒來!全家人花著老大賺的錢,還恩將仇報!」
夏月初聽了這話,擔心地看向夏瑞松,見他低垂著頭看不到表情,忍不住上前輕拍他的肩膀道:「大哥,這件事不怪你,你用不著自責。」
「是啊,老大,都是爹不好,當初怎麼就沒看出老劉家是這麼個人家呢!當初大家都窮的時候,年年走動看著倒還挺好,如今可真是富貴之後見人心啊!」
夏瑞松悶悶地應了一聲,但是也沒有抬頭。
夏月初知道這次的事情對大哥肯定打擊很大,於是便岔開話題向孫旭問:「孫捕頭,那劉天朗這案子會怎麼判啊?」
「他這最少也是個故意傷人,而且根據他今天的表現,說不定當初就有想要殺人的意圖,按照以往的慣例,至少也會判流徙,也說不定會坐幾年牢再放出去。」
吳氏恨恨地說:「真是便宜他了!小小年紀就這樣心思狠毒,以後也不會是個什麼好東西。」
忽然門口傳來腳步聲,屋裡眾人一起扭頭看過去。
劉氏被這麼一看,嚇得後退了一步。
夏瑞軒氣急地說:「你還回來幹什麼,還嫌害我們老夏家害得不夠麽?你們……」
夏月初用眼色攔住了夏瑞軒接下來的話,上前道:「大嫂,事情變成這樣,是誰都想不到的。
如今你也看到了,家裡人的情緒都很激動,我覺得這個時候再談你跟大哥的事兒,誰都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不如先等案子結束了再考慮其他的事兒。」
劉氏聞言卻搖搖頭的,雙眸直愣愣地看著夏瑞松。
他雙眼紅腫,眼中布滿血絲,不過才大半天的工夫,人看起來就像蒼老了十歲一樣。
做了這麼多年夫妻,劉氏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夏瑞松哭。
當初摔斷腿無錢醫治的時候,他還能笑著安慰自己。
可如今……自己是真的讓他傷心失望了。
「你們放心,我不是來鬧事的,我是來取休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