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尉明最近一段時間忙著挑選前往西夏的護衛,有幾天沒去關注江景辰上課的情況了。
等到人都選好之後,他才終於得空去看一眼兒子上課的情況,驚訝地發現,房間裡正在給江景辰講解著什麼的人,根本不是張光維了,而是顧元。
這還不是最讓他吃驚的。
最讓他吃驚的是,自己那個看到字就打呵欠、看見書就犯困、一聽先生講課就想睡覺的兒子,竟然認真地在聽顧元說話,看錶情甚至還聽得有點兒專註。
不是江尉明看不起自家兒子,但是他真想不到專註這件事兒還能跟自己那個混世魔王兒子扯上關係。
他的視線又轉到顧元身上,顧元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是說話的表情居然看起來有那麼點兒溫和。
江尉明覺得自己真是忙暈了,這都出現幻覺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進去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外,等著屋裡的兩個人結束後走出來,他又退後幾步,躲到迴廊的轉角處去了。
江景辰跟在顧元身後出門,神色間還有些興奮地問:「顧先生,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情?你真的沒去過西夏麽?」
顧元從溫暖的室內一走出來,剛一呼吸到室外的冷空氣,頓時就抬手掩口,嗆咳起來。
他咳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道:「我這樣的身子,哪裡去的成西夏,走到半路怕是就要沒命了,不過是從書上看來,從其他人那邊聽說的而已。」
「從張大人那邊聽說的麽?」江景辰有些好奇地問。
「大部分是吧!」顧江並沒有否認,反而很認真地對江景辰道,「張大人在西夏生活過幾年,對西夏的風土人情和各種情況都十分熟悉,比我這種道聽途說的人了解得深入多了。」
江景辰聞言有些孩子氣地嘟了嘟嘴,這是他在家撒嬌時候常有的表情,江尉明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對顧元露出這樣的神情,若不是對這個表情非常熟悉,他簡直懷疑自家兒子是不是被顧元給掉包了。
只聽江景辰繼續道:「可是顧先生,你講的比張大人好多了,他說話就跟念經一樣,我聽著就隻想睡覺,可是你講的就特別好玩,我都能聽得懂,也能記得住。」
對於一個從小到大的學渣來說,突然發現自己可以聽懂並且記住一些原本高不可攀的知識的時候,短期內就會產生如江景辰這樣的興奮和向學的情緒。
但是江尉明並不知道這個道理,十分擔心兒子是被顧元洗了腦。
看著顧元在室外漸漸變得青白的面色,江景辰不敢再耽誤他的時間,告辭了往外走,準備回家。
江景辰剛轉過迴廊的轉彎處,就一頭撞在自家老爹身上,差點兒摔了個屁蹲兒。
江尉明一把拎住兒子的後脖領子把人穩住,沉聲訓道:「這裡是王府,你以為是在自己家麽,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
「爹……父親……」江景辰被嚇了一跳,趕緊自己站穩了,「您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接我,公事忙完了?」
「這幾天課聽得挺好?」
一聽江尉明這麼問,江景辰剛消退的興奮又湧上來。
「挺好的,這幾天是顧先生親自給我講,比之前那個人強多了。」江景辰說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江尉明的表情,然後又不怕死地添了一句,「我覺得顧先生那個人,雖然態度是冷淡了點兒,但是人還挺好的。我聽人說他之所以冷淡,是因為身體不好不能有天大的情緒起伏,並不是故意針對誰。其實您手掌兵權,他運籌帷幄的,你們兩個若是聯手,那還有啥辦不成的事兒!」
「嗤!」江尉明斜眼看向兒子,「會幾個成語就這麼瞎用?走吧,回家了。」
雖然鄙視了江景辰,但是回家的路上,江尉明還是忍不住想了一下兒子的話。
但是很快他就搖頭否定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
倒不是他跟顧元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而是他們兩個的交好,肯定是慶王所無法容忍的。
顧元站在二樓窗口,看著江家的馬車離開王府。
「先生,窗口風涼,還是進屋去吧。」小廝端著臉盆一進屋就看見顧元開著窗戶站在風口處,趕緊把臉盆放在盆架上,上前來關上窗戶,「王爺昨個兒又派人給先生送了無煙的銀絲炭,小的吩咐他們提前把屋子給暖上了,這會兒裡頭可熱乎了,小的伺候您把外衣除了,然後洗把臉,歇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
「你覺得,江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窗戶雖然關上了,但是顧元依舊站在窗前沒有挪地方,手指在窗欞上下意識地摩挲。
小廝被問得一愣,想了一下才說:「外頭都說江少爺是紈絝子弟,不學無術,花天酒地什麼的,但是細想起來他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不過是花自家的錢出去玩嘛!最近這幾日看他跟著先生學習,也挺認真挺懂禮的,好像也不是無藥可救的樣子。」
「是麽!」顧元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然後終於轉身進屋溫暖的內室,在小廝的幫助下除去外衣外褲,坐在軟塌邊,腳踩上暖籠,任由小廝幫他擦臉擦手,然後在他手裡也塞上一個手爐。
小廝忙了一通額頭都熱出汗了,可見屋裡的溫暖,但是顧元卻還是過了半晌才籲了口氣,徹底從內到外地暖和過來。
貼身伺候的小廝帶人去廚院取午飯的食盒,但是很快就折返回來,手裡提著一個帶著江家徽記的食盒進屋,笑著說:「先生,我就說江少爺人挺好,您看,他還特意派人給您送了午飯過來,一路都用錦被包著,裡頭的菜肯定都還熱乎著呢!」
看著小廝打開食盒,將裡面的菜一道道擺到桌上,顧元的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著手爐上的花紋,難道自己真是安穩日子過久了,心腸都開始變軟了麽?
他這樣想著,手指漸漸用力……
小廝回身剛準備請他過去用膳,低頭一看就忍不住驚叫起來。
「先生,您的手怎麼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