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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美味娘子》099-105
099周到的服務

吃過午飯,夏月初便在夏洪慶的催促下,從村裡雇了輛車。

回參頂子村路太遠,現在出發,到家肯定天都黑了,到時候車夫已經拉不到活計,也沒地方住,所以人家只肯到七道河鎮。

夏月初盤算著,實在不行便在鎮上住一夜,第二天去找黃大夫複診,然後再回家也不遲。

來的一路多是下坡,回去便是一路上坡,到達七道河鎮的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

夏月初去客棧開了一個套間,隨便買了些晚飯,又找小二要了一壺熱水。

薛壯這回堅決不許夏月初幫忙。

夏月初也沒堅持,她這會兒看見薛壯都覺得心虛,幫他準備好東西,便放著讓他自己弄。

薛壯給自己洗個腳累出一腦門的汗,頭一天晚上又沒睡好,還坐了大半天的牛車,困乏得不行,收拾好躺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次日一早,二人簡單吃過早飯,便去醫館複診。

唐大夫說薛壯腿腳恢復的不錯,再堅持針灸幾次,淤血也許就能都化開了。

二人聽了這話都高興得不行。

不過唐大夫又道:「淤血雖然化開了,但是腿腳卻沒那麼快恢復行走,你雙腿這麼久沒有走路,加上瘀血阻隔,下半身氣血不通,想要正常走路,還要自己能吃苦,多練習才行。」

「唐大夫,沒事兒,我是當過兵的,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只要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你能這樣想最好,有些病人,明明病根兒都好了,卻還是把自己當做病人,不願吃苦,最後反倒害了自己。」

唐大夫說著,換了個手繼續診脈,然後又細看薛壯的面色和舌苔,露出一絲微妙的神色。

他扭頭看看夏月初,清了清嗓子,含蓄地對薛壯道:「你現在雖然腿腳還不能受力,但有些方面既然已經恢復正常,適當的疏解也是有必要的,總憋著對身子也不好。不過腰上的傷還是要注意的,動作不要太大……」

雖然唐大夫這話說得遮遮掩掩,但夏月初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姑娘,哪有聽不明白的道理。

但是無論她心裡怎麼吐槽,面上卻還是努力做出一副我內心純潔,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的樣子。

薛壯沒想到,唐大夫竟連這種事兒都能診出來,有一種自己的心思被人剝開曝光在眾人面前窘迫感。

唐大夫察言觀色,估計這倆都還沒想過這檔子事兒,想起之前薛良平擔心的事兒,又不好說得太露骨,便回內室找了本小冊子出來。

「這個給你,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他說罷,還特意翻開其中的一頁,攤開放在薛壯面前。

夏月初好奇地越過薛壯肩頭瞥了一眼,登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只見紙上畫著一男一女,男人平躺在床榻之上,女人衣衫半褪,酥|胸盡露,坐在男人身上,挺胸昂頭,一臉春|情|蕩|漾之色。

男人明顯是不著寸|縷的,女人的羅衫落在二人交疊之處,勉強遮住了最隱|秘的部位。

說好的古代人都很含蓄保守呢?

來看病醫生居然還送春|宮圖?

這麼周到的服務,是不是該給他打個五星好評?

薛壯也沒想到唐大夫居然這麼直接,趕緊抬手把冊子合上。

夏月初裝作沒看到地說:「唐大夫,這次還用不用換個方子?上回抓了十天的藥,已經吃得只剩兩天了。」

「不用換,再吃十天看看。」唐大夫說著招呼學徒過來抓藥。

兩個人說話間,桌上那本冊子已經被薛壯不動聲色的揣進了袖袋裡。

在城裡吃過午飯,兩個人才不急不慢地找了輛車回家。

原以為這都兩天過去了,家裡賠錢還債的事兒,也該差不多處理妥當了。

誰知道牛車還沒走到門口,就已經聽到正房裡傳出來的吵鬧聲。

夏月初推著薛壯進院,見孫氏正在院子裡幹活兒,便過去問:「這又是吵啥呢?」

孫氏看到夏月初回來,忙過去幫著她拿東西,把薛壯也推進屋裡。

「還能吵啥啊,還不都是為了賠錢和還債的事兒。」孫氏嘆了口氣說,「孩兒他爹如今吵著要分家,爹娘和弟妹卻都不肯,從昨個兒你們走了就開始鬧騰,到現在還是吵個不停。」

孫氏雖然沒細說,但是夏月初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幾個人各自揣的心思。

以前在薛家,幹活最多的是薛良平,其次就是薛力,薛勇仗著盛氏寵他,完全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即便是去了,幹起活來也拈輕怕重。

原本薛力有老婆孩子,四口人吃飯只有一個壯勞力,多乾點兒也還算合情合理。

但現在薛勇也已經娶妻生女,沒想到娶回來的媳婦比他還懶,幹活這種事,根本就指望不上他們。

但是如今非但要多承擔地裡的農活,還要給薛勇賠錢還債。

誰也不是冤大頭,薛力自然就不幹了。

其實按照正常來說,就老薛家這個情況,換做別人家,兒媳婦早就鬧翻天了。

但是薛家,大兒媳夏月初,男人剛回來又自己開火,根本不想參與家裡這些糟心事兒。

二兒媳孫氏卻是個實打實的聖母軟包子,非但不覺得自家吃虧,反倒還一直替別人考慮。

「我私下也想勸勸孩兒他爹,雖說兄弟三個都成家了,但到底小妹還沒嫁人,這會兒分家顯得家裡不和睦,說不定要耽誤小妹的婚事。」

夏月初沒想到孫氏竟是這麼想的,一時間有點兒無語。

薛芹平日最會欺負孫氏,連衣裳都讓孫氏給她洗,孫氏居然還這樣一心地為她打算。

孫氏是當真覺得憂心,但是在家也沒個人能說,好不容易等到夏月初回來,便忍不住一吐為快。

「再說了,別人家鬧分家,那都是家裡媳婦挑事兒,咱家妯娌三個人處得都挺不錯的,誰也沒提分家的事兒,這咋當兒子的還自己鬧著要分家了,這傳出去還不得叫人戳脊梁骨?」

夏月初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周氏天天對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她居然還覺得家裡妯娌和睦。

想到她平日裡經常被薛勇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夏月初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也許在孫氏心目中,只要不打她的就都是好人了吧。

再想到孫氏的閨名——孫水蓮,你還不如改名叫孫白蓮算了。

100鬧分家

其實站在薛力的角度來想,他想要分家的理由很是充分。

就算是親兄弟,平時多乾點活不計較也就算了,但如今平白如故要跟他一起背上近十兩銀子的債務,傻子才會同意。

好吧,現在面前就有一個傻了的。

夏月初自然也是想分家的,倒不是為了錢。

她有手藝能賺到錢,如果花錢能夠買平安,她早就拿錢出來了。

可薛家明顯是個無底洞,給錢只會更加助長盛氏的氣焰。

如今薛芹還沒成親,盛氏還要靠著幾個兒子賺錢給小閨女攢嫁妝。

而且盛氏知道夏月初能賺錢,以她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開這棵搖錢樹。

如今既然薛勇主動挑頭要鬧分家,若真能把這個家分了,以後自己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孫氏看著夏月初有些意動的神色,趕緊勸說道:「嫂子,要不要分家,怎麼分,都是爹娘和他們兄弟幾個人商量的事兒,咱們做媳婦的就別跟著攙和了。」

夏月初不置可否,知道孫氏早就被洗腦荼毒了,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的,便換了個話題問:「三妮兒呢?」

孫氏頓時就把分家的事兒拋到腦後,開始跟夏月初說起周氏和孩子的事兒。

最近一直都是夏月初和孫氏輪流幫著照看三妮兒,這次夏月初回娘家,孫氏便把孩子抱去自己屋裡了。

但是薛力看著孩子就想起滾刀肉一樣的薛勇,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拎著孩子衝出去,直接就扔到薛勇懷裡了。

剛好薛良平當時就在旁邊,見狀狠狠把薛勇罵了一頓。

薛勇如今還要指著家裡幫自己賠錢還債,半句話都不敢多說,灰溜溜地抱著孩子回屋了。

當天晚上,薛勇那屋真是大人吵孩子哭,一直折騰到天亮。

最後周氏許是被薛勇打怕了,這才開始老老實實地自己帶孩子。

夏月初聞言也是無奈,只能在心裡感慨孩子可憐,但人家親爹親娘都在,別人也不好插手。

送走孫氏之後,夏月初還站在門口,盯著正房的房門發獃。

她還在想該如何利用這次的事情,若是能把家分了,不但自己今後的日子會好過許多,等以後薛壯腿腳好了離開的時候,自己提出和離也更加有把握一些。

薛壯在窗邊坐著,自從到家後,他就一直靜不下心來,卻不是為了外頭的吵鬧。

他的眼神看似放空,其實一直在隱蔽地跟著夏月初的身影打轉。

夏月初根本沒有察覺到被他刻意遮掩過得視線,聽著外頭的吵鬧,想著自己的打算。

之前跟薛力結下過梁子,如今再想跟他合作,怕是沒那麼容易。

一個弄不好被盛氏知道的話,薛力不會有什麼事,自己卻要承擔她所有的怒火。

她正想得出神,正房的戰火又再次升級。

薛力從屋裡衝出來,肺都要氣炸了,嘴裡還嚷道:「他自己闖禍惹事,憑什麼要我幫他一起還錢,別說是親兄弟了,就算是親爹,也沒有偷了人之後讓兒子幫著賠錢的道理吧?」

薛勇卻道:「大哥,賭博欠債的事兒的確是我的錯,所以你罵了我兩天,做弟弟的也就受著了。但如果你非要說偷人,那這件事咱們還得好好說道說道。」

「禍都是你惹出來的,還有什麼好說的。」薛力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我是偷人了沒錯,但這也只能算是個引子,當時我雖沒在家,可我也聽娘說過了,之後老呂頭找到家裡,若不是你把他臭罵一頓,還朝他臉上啐痰,他還未必會被氣死呢!」

這話的確是盛氏說的,但並不是說給薛勇聽的,本來只是關起門來跟薛良平抱怨的,卻被薛勇在外面聽了去。

原本薛勇並沒打算說出這話,但這兩天被薛勇罵得太憋屈了,此時把堵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頓時覺得心裡敞亮了不少。

薛力的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難以置信地問:「這話是娘跟你說的?」

薛勇也沒察覺出不對,繼續道:「要不是娘這麼說,我還不知道呢!如今老呂頭都被埋到山上去了,這人到底是誰氣死的,也分不清楚了,至少不全是我的過。若是人沒氣死,說不定只要賠二兩就夠了。所以這銀子,你本來就該分擔的!」

薛力被氣得渾身發抖,雖然盛氏平時的確更偏向薛勇,但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孫氏沒能生出兒子的緣故。

但現在周氏分明也生了閨女,為何盛氏依舊這樣偏袒?

為了拉上自己幫薛勇還債,甚至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薛力一瞬間想了許多,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像薛壯一樣,也不是盛氏親生的。

好在他還沒被氣瘋了,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但是想到盛氏在這件事兒上的處理方法,他就打心裡覺得憋屈。

薛芹在屋裡聽著外頭的說話不太對勁,趕緊出來替盛氏解釋。

「二哥,你別誤會,娘不是二哥說得那個意思,這件事到底是三哥鬧出來的,娘怎麼會要你承擔責任,但是……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出了事兒總該相互幫襯……」

薛芹話沒說完就被薛力打斷。

「小芹,你既然這麼說,想必也是這樣想的,只要你把存的嫁妝錢拿出來,我砸鍋賣鐵也跟你出一樣多,你看咋樣?」

薛芹一聽這話,小臉兒都嚇白了,也顧不得勸解了,一轉身鑽回屋裡跑了。

薛勇心裡痛快了,懶得再吵,轉身回房去了。

薛力自己站在太陽地兒裡,卻覺得心裡頭一陣陣發涼。

夏月初見已經吵成這樣,薛力明顯已經對盛氏心存芥蒂,便從屋裡出來,走到薛力身邊,低聲道:「老二,你若是真的想分家,咱們不如一起合計合計。」

薛力頓時瞪起眼睛,壓低聲音罵道:「上次的賬老子還沒跟你算呢,你算什麼東西,還想跟老子合計合計。」

「既然如此,就當我沒說吧!」夏月初被罵了也不急,脣角浮起個嘲諷的笑意道,「既然有人願意當老黃牛,我著什麼急。」

101為了一致的利益

薛力在腦子裡轉了一圈,覺得夏月初話裡有話,斜楞著眼睛問:「那你說來我聽聽看!」

夏月初的眼神便朝正房門口瞟去。

薛力也怕被盛氏聽到,見狀便往門外走。

夏月初跟著出去,在外面低聲道:「如今家裡,大壯腿腳不好,看病抓藥花錢如流水,如今不讓家裡搭錢就好了,以後能不能下地幹活還不知道。薛芹一個姑娘家,娘還要給她攢嫁妝,也是個乾花錢出不上力的。能下地的勞力,除了爹,就只有你和老三了。」

薛力雙手抱臂,沉著臉聽夏月初說。

這些他心裡自然明白,不然他這次也不會非要鬧分家了。

夏月初繼續道:「你當娘不知道老三一家好吃懶做麼?娘為啥寵著他倆,還不是希望春芳給她生個孫子。」

「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說這些?」薛力翻了個白眼,覺得夏月初說的都是廢話,完全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說著,眼神又不懷好意起來,上下打量著夏月初。

嘖嘖,還別說,大壯回來還不到兩個月,夏月初整個人眼見著滋潤起來。

原本蒼白的臉色多了些健康的紅暈,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樣晦暗無光,而是變得神采奕奕。

如今仔細看來,竟然從原本一個乾癟的豆芽菜,變得越發清秀起來。

雖然沒有花氏那樣的女人味兒,卻也透著一股子鄉下女人沒有的靈動。

夏月初討厭他這種露骨的打量,皺起眉■快地說:「你只想到了這一層,但是後面的事兒你可想過?」

「什麼後面的事兒?」薛力被問得一愣。

「你只盯著眼前這點兒小錢,卻不知道想想以後。春芳若是當真給娘生個大胖孫子,娘還不得當眼珠子似的疼?到時候,怕是連老三都要靠邊站,更不要說你了。」夏月初諷刺地問,「老三兩口子好吃懶做,你以為只有你看出來了?娘看不出來?」

薛力聽了這話,心裡一凜。

孫氏這兩年一直沒有再懷上,盛氏的嫌棄已經溢於言表。

若是老三家當真給盛氏添了個孫子,那可想而知,到時候再分家的話,盛氏肯定更加偏心老三兩口子,怕是要把什麼都留給她大孫子的。

夏月初見薛力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知道他也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

「若是不趁著老三家還沒生出兒子來趕緊把家分了,以後咱們就都是給別人養兒子的命。」

薛力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這次雖然是他鬧起來要分家的,但其實他心裡也知道,薛良平和盛氏是不會答應的。

他只不過是覺得盛氏偏心,自己心裡頭憋得慌,需要找點兒由頭髮作一下。

但此時聽了夏月初的話,他卻是越想越覺得心涼。

如今老三家兒子還沒生出來,盛氏就已經這樣偏心,等真生出來,家裡還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但是話雖這樣說,這個家怎麼才能分開,卻是擺在面前的難題。

薛良平對薛壯頗有愧疚之意,盛氏還惦記著薛壯和夏月初手裡的銀子,下面還有個未說親的妹子。

這會兒若是當真鬧分家,怕是要被村裡人戳脊梁骨。

夏月初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當他還是對自己有成見,便道:「俗話說,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咱倆如今都想分家,何不如團結起來,一塊兒想想辦法。」

薛力被她說得意動,忍不住問:「那你倒說說看,能有什麼辦法?」

「如今娘之所以死壓著不許分家,不過就是三個緣故,一是覺得大壯和我手裡還有銀錢,二是因為小芹還沒說人家,三是拿不出錢來給兒子們蓋房。」

薛力琢磨著夏月初說的這幾條,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頭一條其實最是好辦,即便是分了家,做子女的總歸也是要孝敬父母的,每到年節少不得要買些東西給點錢。」夏月初說著她早就想好的解決辦法,「第二條其實也不難,小芹出嫁,到時候大家一起攤錢就是了。只是第三條……」

夏月初前世就是在農村長大,對這種分家析產的事兒,雖然沒經歷過,卻是見過不少。

鄉下分家,不管有幾個兒子,無論是土坯房還是磚瓦房,至少要給每家蓋個三開間的房子,才能把人分出去單過。

總不能分了家還擠在一個院子裡過日子。

其實像薛家這樣有三個兒子的人家,只要肯賣力氣,土坯和木料都能自己弄到,蓋幾間土坯房花不了幾個錢兒。

但是對於盛氏來說,所有需要花錢的都是大事兒,她攥著錢匣子半個子兒都不想拿出來。

可若是分家後還要自己蓋房,薛力又覺得不划算。

薛力摸著下巴琢磨半晌道:「大嫂,要不你和大哥出錢給我蓋三間房,我這次就豁出去了,一定鬧到分家才算完。」

夏月初雖然能拿得起這筆錢,但她知道薛力貪得無厭的性格,絕對不能開這個口,否則以後就甩不脫這條吸血螞蟥了。


她翻了個白眼道:「老二,你也太看得起你大哥大嫂了,我倆若真有那麼多錢,早就鬧著要分家了,還會來找你合計?」

「嫂子,你自己不出頭,那我當槍使,還一點兒好處都不捨得給,這好像不太合適吧?」薛力還是覺得自己不划算,嘬著牙花子道,「你出去動動手炒幾個菜就能賺那麼多,還這麼一毛不拔有點兒不合適吧?」

「快別提這事兒了。」夏月初故作一臉氣惱地說,「我賺的那些錢,每次一回來就被你大哥收走了,半個銅板都不留給我,娘這邊還時不時找我要錢,你說讓我上哪兒找錢去?」

「真的假的?」薛力半信半疑。

但是轉念一想,若自己是個癱子,媳婦還是個能賺錢的,肯定也要把錢攥在自己手裡才安心,不然哪天媳婦跑了可怎麼好。

「難道分家對你沒好處不成?大不了到時候我們做大哥大嫂的,多讓一份兒給你便是了。」夏月初繼續鼓動道。

薛力想想越來越偏心的盛氏和又饞又懶的老三兩口子,再想想自家那個肚皮不爭氣的敗家娘們,咬牙道:「行,乾了!」

薛力知道薛良平對孫老爺子頗為敬重,打算找他來做個說客。

他說乾就乾,也不耽擱,直奔孫家而去。

102我才是你男人

秦錚從地裡幹活回來,進門先舀了半瓢涼水,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緩解了口渴之後,他在房間裡環顧一圈,問:「大哥,嫂子呢?」

薛壯道:「剛出去,說是挖點山菜做飯用。」

「我剛從地裡回來,離老遠見障子外頭站著兩個人正在說話,看著像是薛力和嫂子,但是等我快步走過來,人又沒了影兒……」

薛壯一聽是薛力,頓時想到剛回來不久的那個晚上,夏月初腰間那個黑乎乎的手印……

他著急地搖著輪椅要出去,正跟剛挖了把野菜回來的夏月初撞了個滿懷。

「薛力跟你在外頭說什麼了!」薛壯語氣急切地問。

夏月初被問得一愣,不想跟薛壯說分家的事兒,便下意識道:「沒說什麼啊!」

「阿錚都看到你倆在障子外面說話了,你還不承認?」薛壯見她還不肯說,不由得心頭火起,語氣也不善起來。

「只是隨便說了幾句話,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夏月初皺皺眉,岔開話題道,「晌午想吃什麼,我去準備做飯。」

薛壯一把抓住夏月初的胳膊,怒道:「我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你放手!」夏月初手臂被抓得生疼,眼淚差點兒飆出來,被她強忍住了。

「你把話說清楚我就放手!」薛壯非但沒有放手,反倒越發用力。

夏月初被薛壯的態度激怒,將手裡的野菜丟到他頭上吼道:「難道我連跟別人說話的自由都沒有了麼?跟誰說話還要向你匯報不成?」

「你這女人——簡直不識好歹!」薛壯被丟了一頭一臉的野菜和泥土,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他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團火在燒,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急需找到缺口發泄。

秦錚被他倆突然爆發的爭吵嚇懵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去勸解。

「大哥,嫂子,好端端的怎麼還吵起來了……」

薛壯抬手一拐子懟過去,把秦錚頂得連退幾步,後背重重地撞在墻上。

夏月初看著薛壯,冷冷地說:「你有什麼就衝著我來,阿錚招你惹你了?」

「阿錚是我兄弟,我怎麼對他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管不著!」薛壯臉紅脖子粗地嚷道。

「那我跟薛力說什麼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也管不著!」夏月初分毫不讓。

「你——」薛壯被氣得幾乎吐血,「薛力是個什麼東西你不知道麼?跟他有什麼話好說?難不成上次被他欺負還沒長記性?你就那麼上趕著想讓他占便宜不成……」

夏月初被他說得面色驟變,上次的事兒她怎麼可能忘記。

那次之後,她吃過晚飯就不敢喝水,就是怕晚上要起夜出去上茅廁。

甚至於看到薛力都會有一種牴觸心理,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若不是太希望能夠分家,她又怎麼可能強忍著心裡的反感和不適去找薛力合作。

想到這裡,夏月初突然紅了眼圈兒,但是卻並不肯服軟,抬頭瞪著薛壯道:「你真想知道我找薛力說了什麼?」

薛壯看著夏月初的神色,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會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因為我想分家!我想單過!我想離開這個處處都讓我不自在、不舒服、不高興的地方!」夏月初拚命忍著眼淚,語帶哽咽地說。

「你、你想分家不來跟我商量,找薛力做什麼?」薛壯聽了這話,越發不能理解。

「跟你商量有什麼用!」夏月初別過頭去。

一股不被夏月初信任的屈辱感涌上心頭,讓他無法控制地衝夏月初大吼:「夏月初,你這個人都沒有心麼?我對你怎麼樣你都看不到麼?家裡有什麼事我都護著你,去夏家我拿錢也拿得毫不含糊,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你不說我倒還忘了!」夏月初說著從腰間摸出在鎮上換好的銀錠子,丟到薛壯懷裡,「錢還給你。」

薛壯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秦錚見他這樣魂兒都快被嚇沒了,他跟著薛壯這些年,只有一次軍中有人喝酒誤了軍情,才見過薛壯氣成這副模樣。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薛壯一拳便將誤事的兵士打得口吐血沫,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這樣一拳若是打在夏月初身上,怕是有兩條命都扛不住。

「大、大哥,你、你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薛壯對秦錚的話充耳不聞,只死死抓著下雨出的手腕,眼睛瞪得血紅。

「夏月初,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男人!」

秦錚聽了這話,一臉驚詫地看向薛壯。

「那又如何?」夏月初聽到這話,原本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滾落,「你會主動提出分家麼?你會為了我去惹爹不高興麼?即使你經常眼帶失望的神色,但是無論什麼事情,只要爹一露出為難的樣子,你就會立刻心軟,你以為我傻看不出來麼……」

薛壯沒想到,夏月初竟把自己對薛良平的糾結情緒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他想對夏月初解釋,但是喉結上下滾動,已到脣邊的話卻有千斤重,壓得他張不開嘴。

自己身體還未恢復,也不知外面的情勢如何,現在還不是能夠袒露心聲的時候。

「明知道不會有結果,我又何苦去做無謂的嘗試呢!」夏月初見他又是欲言又止,失望地垂下眼簾,抬手蹭掉下巴上掛著的淚水,扭頭道,「現在可以放手了麼,我還要去做飯。」

薛壯非但沒有鬆手,反倒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拖過來。

夏月初踉蹌兩步,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身子,險些摔進薛壯的懷裡。

「嫂子,我、我去做飯,你們有話好好說,別吵了——」

秦錚這會兒終於看明白情況了,簡直有一種在看父母吵架的即時感。

他知道自己在這兒完全就是多餘的,說不定還會壞事兒,趕緊落荒而逃,還反手把房門給帶上了。

薛壯見夏月初不再掙扎,這才緩緩鬆開了鉗著她的手,抬手想擦去她臉頰的淚水。

夏月初卻向後一閃。

「我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薛壯深吸一口氣,努力緩和了語氣。

「你沒回來的時候,我還不是也照樣活過來了,我自己能處理好這些事。」

與其說是生氣,夏月初心裡更多的是委屈。

自從她來到古代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對欺辱一直能挺起脊梁,如今卻因為薛壯的怒火而情緒失控。

這讓她隱約意識到,薛壯在自己心裡,似乎有了不一樣的位置。

夏月初搖搖頭,不想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

雖然已經轉換了時空,但她依舊清楚地記得,師父酒醉後才會提起的遺憾和夙願。

如今師父已經不在身邊,她卻依舊牢記著他的恩情和希冀。

即便是在古代,也要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將師承的沈家菜發揚光大。

她有自己的目標和追求,而薛壯又身份成謎。

兩個人不過是在落魄期間,相互扶持取暖的兩個淪落人罷了。

她心裡複雜的情緒化作綿綿不絕的淚水,肆意地流淌。

看著夏月初默默流淚的模樣,薛壯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滯,泛起陌生的疼痛感。

103假文書

雖然薛勇吵架的時候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但是他心裡卻是虛的。

這回畢竟不是小錢,若是都讓家裡出,且不說爹娘會不會答應,光是薛力就絕不會認頭的。

他躺在炕上,盯著黑■■的屋頂發獃。

周氏剛把孩子哄睡,累得腰酸腿疼,見他還有心思在家躺著,氣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就嫁給你這麼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懶漢!欠了那麼多債不知道去想辦法,就知道在家躺屍!」

「想辦法?你說得容易,你讓我怎麼想辦法?」薛勇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銀子是地上的石頭,出門就能撿到麼?」

「自己賺不到錢,從娘手裡也摳不出錢,你說你還有點什麼用!」周氏用手點著薛勇的腦門道,「虧你還成日說娘多麼偏疼你,結果呢?到現在娘都沒鬆口幫你還債!我看,就讓那些催債的人把你送去礦場,挖礦抵債算了!」

「你這個惡毒婆娘,我看你是又欠揍了吧!」薛勇氣得一骨碌爬起來,「我死了對你有啥好處?還打算再走一步是咋的?」

「要吃沒吃,要穿沒穿,如今還背著一屁股債,倒不如一起死了乾淨!」周氏說著抹起眼淚來。

薛勇見狀又有些心疼,扯著袖子給她擦眼淚道:「你哭啥,我這不是想辦法呢麼!」

「你還能有啥辦法,坐在家裡就能等天上掉銀子不成!我早就說過,你若是有做生意賺錢的本事,你去賭錢我也不說什麼,偏生錢賺不來不說,還一個勁兒地往外輸。」

薛勇聽了這話,眼珠轉了幾圈,突然間面露喜色,一拍大腿道:「還真有主意了!」

他說罷,湊到周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周氏面露狐疑,皺眉問:「這、這能行麼?」

「聽我的沒錯,先把眼前的難關混過去再說!」薛勇說著下地換了身兒衣裳,伸手道,「把你的私房錢給我。」

周氏聞言臉又是一沉,不願意道:「家裡就剩這點兒了,你還要拿去,萬一真的分了家,我們娘倆跟著你喝西北風去?」

「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薛勇信心滿滿地說,「只要這次的事兒成了,這個家絕對分不成!」

周氏尋思半晌,最後咬牙把自己攢下的三百多文錢都給了薛勇,叮囑道:「這可是我最後的家底兒了,你心裡可得有個數!」

「放心吧!」薛勇揣著錢,出門便直奔鎮上而去。

到了鎮上,他便徑直來到賭場後門。

後面看門的是個半大小子,見到薛勇頓時驚訝地說:「你欠了那麼多錢還沒還上,咋還敢來賭場?」

「小六子。」薛勇笑呵呵地說,「我今天就是為了還錢的事兒來的。」

「你這麼快就弄到錢了?」小六子知道薛勇是個什麼德行,聽了這話一臉不信。

薛勇卻故弄玄虛道:「錢雖然還沒到手,但是你讓我進去見到黃牙哥,只要他肯幫我個小忙,我立刻就能還上錢了。」

小六子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道:「要我說,你還是別進去找姜哥了,他上次在你家吃了那麼大的虧,這幾天正鬧心呢!」

薛勇心裡也有些沒底,但是為了能夠說通家裡拿錢出來,他必須要硬著頭皮闖一闖。

「要不我給你指一條路。」小六子忽然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道縣裡的首富郭老爺?他去年死了老婆,如今正尋填房呢,我記得你家不是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妹子……」

小六子話沒說完,就被薛勇彈了個腦瓜崩兒。

「臭小子胡說什麼呢,我妹子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怎麼能去給個老頭子做填房!」

「得得,真是好心沒好報,就當我沒說。」小六子捂著腦門,卻還是放薛勇進去道,「我就在這兒等著你被姜哥打出來!」

「切,你以為姜哥的心眼兒跟你那麼小呢!」薛勇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有點打怵的。

大黃牙這幾天的確心裡憋火,之前在薛壯面前吃了癟,頭髮都被削掉一大截,回來之後還叮囑幾個跟班兒,不許把事情說出去。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鎮子又小,事兒還是很快就傳開了。

大黃牙只要出門就被人盯著腦袋看,氣得不行,這幾日連討債都沒去,一直躲在賭場裡生悶氣。

這會兒聽人說薛勇來了,越發氣不打一處來,冷笑著說:「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他來做什麼!」

薛勇一進屋就弓起腰,賠著笑道:「姜哥——」

大黃牙看都不看他,繼續抽著煙袋。

「姜哥,上次的事兒真是對不住,我那個大哥腦子有毛病,我……」

薛勇說著,見大黃牙面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頓時收住了話頭,訕笑道:「姜哥,我這回來,是為了找您幫個忙……」

「砰!」

大黃牙把煙袋鍋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你他媽的還有臉讓我幫忙?」

周圍的幾個賭場小弟立刻圍攏過來,只等大黃牙一聲令下,便要把薛勇按倒在地。

薛勇■快地說:「姜哥你聽我說,只要您幫我這個忙,錢我馬上就能還清……」

大黃牙一聽說能夠還錢,正準備下令的手頓在空中,擺擺手揮退了幾個小弟,斜楞著眼睛看著薛勇問:「什麼忙?你說我聽聽!」

薛勇弓著腰湊上前,低聲道:「姜哥,我聽人說,您能幫人做假文書,只要您幫我做一張文書,我立刻就能從家裡騙出錢來,到時候不就能還上這欠債了麼!」

大黃牙聞言扭頭看向薛勇,上下來回打量了半晌。

薛勇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臉上還不敢表現出來,掛著尷尬侷促的笑容。

「好啊,你小子,連爹娘都騙!」大黃牙猛地站起身,用力拍拍薛勇的肩膀。

薛勇被拍得差點兒趴在地上,踉蹌地扶住桌子站穩,心虛地說:「姜哥,那啥,我、我這不也是沒辦法麼……」

「不錯,有前途!」大黃牙哈哈大笑,「說吧,要做什麼文書,我手下的能人還是有幾個的,立刻就能給你做出來!」

薛勇在鎮上忙活著怎麼騙爹娘,孫老爺子惦記著薛力拜託的事兒,吃過午飯便背著手來到薛家。

薛良平迎出去道:「孫叔,你可是稀客啊,今個兒咋有空上我家來了?趕緊進屋坐。」

孫老爺子在堂屋坐定道:「良平,我今個兒來,是受人所托啊!」

薛良平一臉莫名,笑著問:「孫叔,有啥事兒你就說唄!」

「你家大力去找我,說了說家裡的事兒,想讓我來做個中人,把家幫你們分了。」

孫老爺子此言一出,薛良平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兒,還不好生藏著掖著,居然還要鬧到外人面前丟人現眼。

「那個小癟犢子哪兒去了?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104連蒙帶騙

不到半個時辰,薛勇就揣著做好的假文書出了賭場,然後直奔成衣鋪,買了新衣裳新鞋,最後雇了輛牛車,大張旗鼓地回了村子。

如今天氣暖和了,村裡人大多都在外面忙活,牛車一進村就成了大家目光的焦點,還不等到家門口,薛勇發財了的閒話就已經傳得全村都知道了。

薛力正在地裡幹活兒,聽到這話先是不信,但是見村裡人說得有鼻子有眼,頓時急了,丟下鋤頭就往家跑。

他跑到門口,正看到薛勇穿著一身兒簇新的衣裳,正準備下車。

「你哪兒來的錢?」薛力一把將薛勇拖下來,大聲斥問。

薛勇站穩身子,一把甩開薛力的手,掏出十文錢交給車夫。

車夫趕著牛車離開,他才撣撣衣裳道:「二哥,你別拉拉扯扯的,我這可是新衣裳。」

「欠了那麼多錢,你還好意思去買新衣裳!」薛力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看來,薛壯雖然癱了,但是人家媳婦能賺錢。

薛勇雖然不爭氣,但是有盛氏偏心照顧。

只有自己上不上下不下的,爹不疼娘不愛,媳婦也不爭氣。

「二哥,你別急嘛!」薛勇好整以暇道,「我也不瞞你,我今天去鎮上,是為了談一樁大生意的。」

「嗤——」薛力一下子就笑出聲來,「就你?要本錢沒本錢,要本事沒本事的,還做生意?你吹牛也要吹得靠譜點兒!」

薛勇聞言心下不爽,但面上還是笑呵呵的,拉著薛力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文書,展開給他看。

薛力當初念過兩年書,勉強識了幾個字,但是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看著文書,只認得上面寫著二十兩銀子,底下還蓋著一個官府的大紅印章。

但是這上頭其他字寫的什麼,他卻是一頭霧水。

「這是啥破玩意兒啊!」薛力把文書丟回薛勇懷裡。

薛勇小心翼翼地捧著文書道:「哥,你小心點兒!這可值二十兩銀子呢!」

薛力眼珠轉了轉,但還是不通道:「你該不會又欠了二十兩銀子吧?」

「哥,瞧你這話說的!」薛勇道,「姜哥看我還不上賭場的錢,便拉我一起跟他做個買賣,本錢算他借我的,到了年底,刨除本錢,我最少還能得二十兩分紅。」

薛力狐疑道:「人家好端端的為啥借錢給你做生意?」

「他那天在咱家丟了臉,回去整個鎮上都傳遍了,他若是不能盡快討到我這筆欠款,那豈不是面子裡子都丟光了。」

薛勇說著一早就編好的瞎話,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姜哥也知道我是拿不出錢來的,就想出了這個辦法,因為分紅年底才能到賬,所以讓爹娘先借錢給我還債,等年底拿到分紅,就能還上家裡的錢,豈不是大家高興。」

薛力見薛勇說得還算合情合理,心裡不免有些信了,但是轉念一想,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還不如分家拿錢來得他痛快。


薛勇卻也看出他態度的鬆動,趕緊趁熱打鐵道:「哥,年底之前,我至少能有二十兩銀子的分紅,到時候非但能還上家裡幫我還債的錢,還能再多給你二兩,算是兄弟謝你的還不成?」

薛力到底還是留了個心眼兒,拿著文書去找了個識字的人幫著念了一遍,聽著當真是合夥做生意的文書,這才算是踏實下來。

薛力將文書還給薛勇,頗有些嫉妒地看著他一身簇新的衣裳道:「我且再信你這一回,若是到了年底還沒有錢入賬的話……」

薛勇笑得一臉燦爛,抖著手裡的一紙契約道:「哥,這上頭按著手印,還有官府的大紅印章,你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薛力雖然看不懂契約上都寫了什麼,但那個官府的大紅印章他還是認得的。

他在家裡的地契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一臉滿意地點了頭。

「哥,咱倆是親兄弟,應該合起勁兒來一致對外才是,咱倆若是先鬧起來要分家,豈不是讓外人占了便宜……」

「哎呀!不好!」薛力聽到分家兩個字,忽然想起孫老爺子此時應該已經在自家了。

他的笑容猛地收斂,一拍大腿,拔腳就往家裡跑。

孫老爺子跟薛良平在屋裡已經聊了許久,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良平,聽叔一句勸,這個家,該分的時候還是要分的,你也用不著覺得丟臉,兒大不由爹娘,村兒裡誰家不是這樣?」

薛良平搓搓臉道:「孫叔,也不是我硬拖著不想分家,但是我家是個啥情況您也清楚,且不說小芹還沒說親,光是三個兒子分出去,房子我都蓋不上。」


「那也不能硬拉著別人家給老三家背債啊!」孫老爺子抽了口煙,「小芹的嫁妝倒不是難事兒,即便分了家,到時候讓各家湊錢就是了。至於蓋房,若是真拿不出錢來,就先蓋幾間土坯房住著,以後讓他們自己再翻蓋也就是了。」

薛良平一聽這話,連這麼細節的地方都合計好了,看來薛力這次是下定了要分家的心了。

他用力吸了兩口煙,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如此,我若硬壓著不許分家,說不定兄弟幾個怕是要結仇了。」

孫老爺子讚許地點頭道:「正是這話,你能想明白就好,這不是能硬拗的事兒。」

「分!」薛良平下定決心道,「擇日不如撞日,就請孫叔您來做個見證,今天晚上等家裡人湊齊了,就分家!」

「不行!」薛力忽然一頭從外面撞進來,著急地阻止道,「爹,這個家不能分!」

薛良平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的火,此時看到薛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把煙袋鍋子往桌子上一拍,怒道:「要分家的也是你,說不能分的也是你,咱們這個傢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家了?」

「爹,不是,我……」薛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一個勁兒地重複道,「反正現在不分家。」

這下連孫老爺子都神色不悅起來,皺眉道:「大力,當初可是你上我家三催四請地讓我來做說客,勸你爹給你們分家,如今我也算是不負所托了,你又突然說不分了?你這算什麼意思?這不是讓我枉做小人麼!」

105小人得逞

「孫叔爺,我不是那個意思。」薛力急得抓耳撓腮,突然間靈光一閃道,「我、我之前是受了別人的挑唆,但是我剛才在地里幹活兒,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兒,我和大勇到底是親兄弟,遇到這種事兒,理應互相幫襯才是,哪兒能趁著這個節骨眼兒提分家呢!」

孫老爺子聽了這話,面色稍稍緩解,點頭道:「這話還像點樣子,行了,既然你自己想明白了,我就回去了!」

送走孫老爺子之後,薛良平眼睛一瞪,問:「你把話說清楚,是誰挑唆你鬧分家的?」

「不就是大嫂么!」薛力毫不猶豫就把夏月初供了出來。

「你少瞎掰!」薛良平壓根兒不信。

夏月初一向乖巧老實,幹活兒也從不偷奸耍滑,這都是薛良平自己看在眼裡的。

更何況,薛壯如今癱了回來,她不但沒有嫌棄,還一直好生照顧,這麼好的兒媳婦上哪兒去找。

「爹,我可沒瞎說。」薛勇趕緊添油加醋道,「全家也就只有你覺得她老實,實話告訴你吧,她心眼兒多著呢!想分家又不自己說,背地裡找我,說了一堆歪理,捅咕我出來鬧,她自己躲在後面白撈好處。也得虧我自個兒想明白了,不然就讓她給坑了!」

薛良平還是不通道:「月初若是想要分家,為啥不直接來說,還用得著攛掇你?」

「她怎麼敢提分家,若是要分家,她手裡的銀子豈不是要拿出來分?」

薛力越說越來勁兒,繼續道:「她如今可是家裡賺錢最多的人了,隨隨便便都是幾兩銀子幾兩銀子的,心裡肯定早就覺得咱們是拖累了,巴不得趕緊分出去單過呢!」

薛良平被兒子說得心裡也有些嘀咕。

「爹,不信你自己想想看,她跟以前比,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

薛良平皺眉回想,自從老大回來之後,夏月初似乎的確有些不一樣了。

原來她只知道埋頭幹活,平時不言不語的,被盛氏罵了也只是低頭聽著。

但是打從大壯回家之後,她就開始跟盛氏頂嘴了,也知道自己在手裡把這錢兒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以大壯腿腳不好不方便為由,弄著分出去單獨開火做飯了。

這麼想來,最近個把月,老大一家都是自己在屋裡單吃的。

這哪裡還像是一家人,除了房子和地沒分開,跟分家了又有什麼區別?

薛良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原本都覺得還算合理的事兒,這樣一件件拎出來單看,就都透著點兒算計在裡頭了。

看來自打大壯回了家,夏月初怕是就已經生出了分家的念頭。

薛良平頓時覺得血往上涌,並不是因為夏月初想要分家,而是因為她想分家卻還藏著掖著不直說,非要在人後搬弄是非。

本來兄弟三個的關係就不太融洽,若是再攤上這麼個媳婦,若是真的分了家,還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了。

他越想越氣,快步走進西廂房,進門看見正在灶間忙活的夏月初,劈頭便道:「月初,虧我還把你當個好的,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背後里捅咕事兒的。」

夏月初被說得一愣,隨即看到跟在薛良平後面看熱鬧的薛力,心裡頓時明白了。

「爹,這件事……」

夏月初剛想解釋,薛壯自己搖著輪椅從屋裡出來道:「爹,這件事不怪月初,是我讓她去找老二的。」

「大壯,你、你想分家?」薛良平沒想到會是這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了。

「爹,我……」

「大壯,你如今腿腳還沒好,也沒法兒下地幹活,分了家可怎麼過啊?」薛良平著急地說,「雖說如今秦錚能幫你下地幹活,但那到底是外人,人家以後也是要成家立業的,就算是親兄弟都不能幫襯一輩子,更何況還不是親的……」

「爹,我只是覺得,我如今待在家裡,雖然大家都不說,但其實心裡都不舒坦。」薛壯垂下眼帘道,「短時間內可能還能將就,但是時間久了,難免又要結下更多的疙瘩,倒不如分開來大家都輕省……」


「是不是因為你……因為大力娘?」薛良平一臉心疼地看著兒子,「她說了啥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反正如今你們也是在自己屋裡吃,眼不見心不煩,千萬別多想,小時候爹沒能好生照顧你,如今還想多幫襯你幾年呢!」

「爹,我覺得……」薛壯抬頭還想要說什麼。

「就這麼定了!」薛良平趕緊打斷他,不願意在他口中再聽到分家的字眼兒,又道,「大力也說了,他現在不想分家了,這件事兒不管是你們誰的主意,都就到此為止,不許再提了。想分家,也得等大壯能下地幹活、小芹嫁出去了再說!」

薛良平離開之後,薛壯就在打量夏月初的臉色,見她眸子里遮掩不住的失落,心裡也不太好受。

他有心想要開口勸解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夏月初見薛良平的態度這樣堅決,薛力又不知為何臨陣倒戈,知道分家的事兒已經是沒有希望了,心裡的確失望。

但是她也沒想到的是,薛壯之前對她找薛力的事兒那麼生氣,但是剛才卻毫不猶豫地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原本心裡對薛壯僅剩的那一點點氣,此時也基本煙消雲散了。

薛壯察覺到夏月初雖然有些失望,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心下一動道:「那個,晚上做啥啊?我想吃你做的疙瘩湯了。」

夏月初還未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請問夏娘子可是住在這裡?」盛氏在屋裡聽到動靜,趕緊下地出門去看。

門口停著一輛帶車廂的牛車,還站著兩個人。

一人四十多歲,手裡還拿著鞭子,應該是車夫。

另一個年輕小哥,看著比秦錚還要面嫩,穿的很是體面乾淨。

年輕小哥上前兩步道:「這位大娘,我們是從鎮上萬里書院來的,因為客人改變行程要提前兩日過來,所以夫人讓我們趕緊接夏娘子過去備菜。」

盛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間竟愣住了,不知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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