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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美味娘子》147-152
147冒死求援

夏瑞軒推開老漢的手,還十分禮貌地沖他道了謝,然後直挺挺地跪在了官道中央。

「前面什麼人!快讓開!」騎著馬在前面開道的孫旭看到路上有人,立刻揚聲高喊道。

飛馳的快馬轉瞬就到了眼前,隨之而來的是一記響鞭。

馬鞭裹挾著呼嘯的風聲在耳邊炸響,夏瑞軒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但腰桿還是挺得筆直。

第一記鞭子只是警告,第二記鞭子就結結實實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夏瑞軒從小讀書寫字,地里的活兒都沒做過,哪裡受得住這個,一鞭挨下來就已經覺得眼前發黑。

但是縣太爺的馬車還沒到近前,現在就算喊,車裡的人也聽不到。

夏瑞軒只得咬牙忍耐,連已經到了唇邊的痛呼都被他吞了回去,生怕浪費了力氣,等下就喊不出來了。

官差們馬鞭用得嫻熟,一記接著一記,狠辣響亮。

夏瑞軒的衣衫被馬鞭抽得支離破碎,質感粗糲的鞭面打在身上,所過之處無不皮開肉綻。

周圍的百姓嚇得全都跪倒在地,一動也不敢動亂動。

「頭兒,這人真是塊硬骨頭啊!」衙役們眼看縣太爺的車隊已經快到近前了,手裡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夏瑞軒此時上半身已經幾近赤|膊,青紫的淤傷和血痕交雜在一起,渾身上下竟找不到一塊好肉。

孫旭手裡的鞭子忍不住有些遲疑,這少年看起來白白凈凈像個讀書人,難不成是真有冤情?

他揮手示意大家不要打了,自己翻身下馬,來到夏瑞軒面前俯身問:「你為何要攔縣太爺的車駕?」

夏瑞軒此時已經不知道紛紛落下的鞭子都抽在什麼地方了,因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他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更不知道縣太爺的馬車到底有沒有來到身邊。

但是他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所以在聽到有人詢問的時候,也不知道對方是誰,趕緊用一直提著的那口氣說:「求、求縣太爺救我姐,夏、夏月初……」

夏瑞軒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是氣若遊絲,若不是孫旭離得近,根本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但是最後那個名字一說出來,孫旭就傻眼了。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簡直是如雷貫耳。

連負傷躲入山溝都不曾聯繫自己的大哥,卻為了夏月初參加一個廚藝比試而暴露身份。

這人在大哥心裡有多重,孫旭自然是有數的。

「快點,把人抬到後面車上去,誰身上有金瘡葯都拿出來。」孫旭急得一疊聲吩咐。

他聽錚子說,這個夏月初,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准嫂子了。

雖說不知道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既然是大哥要護著的人,自己就必須把她當嫂子一樣尊敬。

可誰知道還沒等見面,就先把人家弟弟打了個半死不活。

這要是人有個三長兩短,大哥還不抽了自己的筋,剝了自己的皮。

鄧建豐在車裡早就聽到前面亂糟糟的,但一直沒等到孫旭過來彙報不說,竟見他指揮著官差們把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抬到了後面的車裡。

「怎麼回事?」鄧建豐推開車窗出聲詢問。

「回大人的話。」孫旭急忙從後面跑過來,「剛才有個人攔路,怎麼打都不肯躲開,屬下看著情形不對,便下去問了幾句,誰知道竟然是廚藝比試第一名那個夏娘子的弟弟,說是求大人救救他姐。」

鄧建豐對夏月初印象極好,端午之後還一直惦記著,盼著她儘快到縣城來開酒樓。

為此引得夫人好一番吃醋,他百般解釋表白才算是表明了清白。

此時聽了孫旭的話,鄧建豐驚訝無比。

「夏娘子出事?她安安分分做菜能出什麼事?難不成是那些輸了的人不服氣找她的麻煩不成?」

孫旭也是一問三不知,他此時連那個少年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等人醒了才能問個究竟。

他只好提議道:「不如咱們先帶著這位少年繼續走,然後屬下派人快馬回府城請一位大夫過來,路上一旦人醒了,就能問清楚了。」

「行,你看著辦吧,等人醒了問清楚再報給我。」

夏瑞軒是被疼醒的,渾身上下每一處皮肉都疼,疼得他恨不得自己剛才直接死過去更好。

孫旭見人醒了,趕緊端著水碗問:「小兄弟,你終於醒了,要不要喝水?」

夏瑞軒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到孫旭,又急忙四下環顧,急切地問:「縣太爺在哪兒?你、你不是縣太爺?」

好在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嘶啞,沒有被別人聽到。

孫旭問:「縣太爺的車駕就在前面,不過我們大人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夏瑞軒聽了這話,眸中閃過一絲絕望。

就聽孫旭緊接著說:「不過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稟報給我們大人的。」

夏瑞軒聞言激動之下就想起身,牽扯到傷處,疼得幾乎又背過氣去。

孫旭被他嚇了一跳,想壓著他的肩膀讓他躺下,但伸出手去才發現根本無處下手,只得訕訕地收回手。

夏瑞軒劇烈地喘著粗氣,伸手抓住了孫旭的衣擺,似乎生怕他離開。

「你別怕,我不走。」孫旭安撫他道,「咱們明天早晨就能到縣城了,你若是說話吃力,就先歇會兒,回到縣城再說也不遲,大人會給你做主的。」

「我、我姐夫被、被人冤枉是逃兵,姐、姐姐一家都被抓、抓進縣衙大牢了,我、我怕他們把姐姐帶走、那、那就沒法子……」

夏瑞軒拚命說完這一大段話,很快又疼暈過去了、

孫旭聽了他這番話,嚇得魂兒都要飛了!

這話里信息量似乎不是一般的大啊!

姐夫?逃兵?一家子入獄?

大哥現在似乎正是夏月初的夫君,那少年口中的姐夫,豈不就是大哥?

孫旭的頭皮都要炸了,大哥被當做逃兵抓了,究竟如少年所言是冤枉,還是有人已經查到真相?

但如果大哥出了事,秦錚不可能不來找自己想辦法。

這個少年的話,究竟該不該信?

孫旭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148提走人犯

周珩監督著人把戶冊送到縣衙,柴偉忠驗查無誤,很快就辦好了落戶的手續,將薛壯重新添入薛家的戶冊,在底檔上也記錄清楚,蓋上了大紅色的官印。

正在二人以為事情很快就可以解決的時候,看守大牢的衙役突然趕過來,進門就大喊:「柴大人,不好了,成大人帶著官兵去了大牢,說現在就要把人提走,帶回府城。」

周珩一聽頓時傻眼了,現在就要帶走?

他心裡清楚得很,這件事必須在這裡了結,人一旦被帶回府城,那就是人家的地盤了。

到時候自己別說是插手,連插嘴都插不進去。

而且人一旦被收監入府城的大獄,到時候就算是為了面子,他們也不可能再允許翻案。

這些年來,將錯就錯或是乾脆讓人死在大牢里就說是畏罪自殺的事兒還少么?

「不行,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周珩此時早就把夫人對自己的囑託拋諸腦後,一把抓起戶冊,快步朝牢房走去。

牢房裡此時已經吵嚷起來了。

因為之前柴偉忠交代過,無論是誰想從大牢裡帶人,都必須要經過他的同意。

雖然那些官兵都是府城來的,但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他們也沒權利越級管人。

所以衙役們還算是嚴格遵照了柴偉忠的吩咐,一邊派人報信一邊攔著對方,不許他們帶走人犯。

周珩抓住戶冊跑進來,一把塞進對方領頭之人的手中道:「成大人,請您看一下,這是薛家的戶冊,還有薛壯如何從家中遷出一直到退伍回來遷入的全部文書,這兒還有他在軍中立功的嘉獎文書。」

成大人聽了這話一愣,心道難不成還真抓錯了人?

但是低頭一看戶冊,他頓時冷笑一聲,抬手丟在地上道:「周山長,糊弄人也沒有這麼糊弄的,這明顯是剛蓋上的章,印泥都還沒幹呢!」

「這份戶冊是七道河鎮亭長賈士傑今日剛剛派人送過來的,之前這份戶冊就已經被裡正交到他手中了,但是因為一時疏忽,所以落在書房沒有送到縣衙。」


周珩撿起散落一地的紙張,氣憤不已地說:「章是剛蓋上的又如何,這不過是重新落戶的手續,薛壯在軍中的履歷和戶冊遷出遷入證明都在,難道也都是假的不成?成大人若不信可以傳賈士傑過來對證,難道為了抓逃立功,就要這樣無視證據亂抓好人么?」

成大人知道周珩是讀書人,耍嘴皮子肯定比自己在行,乾脆繞過他不理,轉身去問柴偉忠。

「柴大人,難不成你也是來阻攔我們的么?」

柴偉忠笑著說:「成大人,咱們都是拿朝廷俸祿,為朝廷辦事的人,尤其您在軍中,更應該知道凡事都要有章可循,該有的手續和流程都不能馬虎。我不想阻您的路,但是您也不能讓我為難不是?」

成大人瞪視著柴偉忠,怒道:「什麼狗屁的手續流程,我看你們就是沆瀣一氣,想要袒護這個逃兵,你可知道,你這是在知府大人作對,更是在跟朝廷作對。」

柴偉忠見他把知府都搬出來了,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

畢竟他跟薛家並無任何關係,幫忙也不過是看在周珩的面子上,犯不上為了薛家搭上自己的前途。

但是他心裡也很是奇怪,抓逃兵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往年也不是沒有下來追逃的官兵,但是很多時候,只要能出得起錢,把人贖回去大家高興,何樂而不為。

但是這次卻不同以往,聲勢浩大不說,還搜捕得格外仔細,簡直像是特意在找什麼人一般。

想到這裡,柴偉忠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真的是這樣?

他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薛壯,但是無論是模樣打扮還是氣質,都是個鄉下漢子的模樣,跟旁邊的薛良平也有七八分相似。

這樣一個人,難道會是連朝廷都要遮遮掩掩,假借逃兵名義搜捕的重犯不成?

成大人見柴偉忠不說話了,頓時更來勁兒了。

周珩雖說是個舉人,但如今也不過就是個教書的文人,不足為據。

「來人,把犯人帶出來,回府城!」

成大人手一揮,幾個官兵頓時逼近過來。

衙役們見柴偉忠都退後不語了,便也犯不上再硬抗了,全都閃身讓開。

眼見周珩和柴偉忠的拖延策略都失敗了,夏月初忽然走到欄杆邊。

她指著對面的薛壯,對圍上來的官兵道:「我男人十幾歲入伍當兵,征過東,伐過西,令旗往哪兒指他就往哪兒打。落了一身傷不說,如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你們還想這樣污人清白?」

安靜地牢房內,回蕩著夏月初略帶哽咽的聲音。

「大壯哥一走就是十年,我是跟公雞拜的堂。你們知道為什麼么?」

夏月初說著,視線掃過成大人和他手下的官兵。

所有人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時,都有些莫名地畏縮,不敢直視。」

「因為我爹說過,大壯哥當兵是為了保護國家,保護老百姓的,我們不能寒了前線將士們的心。所以我嫁了,守了三年,等回來的是一個腰腿都不能動彈的人。即便這樣,我也從沒有嫌棄過他,我願意伺候他一輩子。因為他的每一處傷,都是他為國盡忠的證明,是他的驕傲,也是我的自豪!」

「被抓進來到現在,我們都沒有鬧,那是因為我們堅信,只要我們是清白的,大人一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夏月初含淚登視著成大人,「但是我沒想到,這就是我們等來的結果?一個不看證據、不找證人,甚至連問話都沒有的定罪?」

成大人被她說得語塞,一時竟連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

夏月初垂下眼帘,淚水奪眶而出,一串串滾落在她的衣襟上。

「難道這就是為了國家朝廷死而後已該得到的下場么?你們自己也都是當兵的人,捫心自問一下,真的不會覺得寒心么?」

成大人的面色變幻不定,最後一甩袖子,轉身往外走道:「既然你想要一個公道,那就等著吧!」

待閑雜人等都走乾淨了,薛壯突然間抬頭,不再遮掩自己精光四射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夏月初。

想到她剛才慷慨陳詞的模樣,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恨不得立刻把她揉進自己懷裡。

149秋後的螞蚱

成大人從大牢中負氣離開之後,將手下的人都撒出去,走訪村民,尋找證據。

與此同時,鄧建豐的車駕也終抵達縣衙,立刻叫來柴偉忠,確認了夏瑞軒的身份,開始詢問薛家的案子。

聽說自己走後成大人的種種囂張之舉,鄧建豐冷笑一聲道:「拿著雞毛當令箭,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還正愁找不到借口把他拖住呢,如今正好,他自己撞上來了。」

柴偉忠低聲道:「但他的確是上頭派下來的,咱們若是太過干涉,會不會……」

鄧建豐擺手不在意道:「他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就連虎都還不是個真虎,不過是條頂著虎頭帽的豺狗罷了。豺狗都沒幾天好日子可過了,下面這些小嘍啰還有什麼可蹦躂的,只要把人盯住了,別讓他壞事就行。」

打發走柴偉忠之後,鄧建豐叫來孫旭,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打發他儘快帶人去調查。

孫旭見鄧建豐是準備跟姓成的正面交鋒了,想必這次去府城得到了什麼內部消息。

這樣正好,既不用暴露大哥的身份,又能不著痕迹地把人救出來。

孫旭興奮得眼睛都開始放光,連聲保證:「大人放心,屬下這就去辦!」

孫旭地方熟人脈也廣,效率比成大人那邊不知高了多少。

半天功夫就找了七八位證人,從村裡的里正到薛家的親友、鄰居,甚至連當年給薛壯接生的穩婆都給帶來了。

非但如此,孫旭還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給這些人都做了筆錄不說,簽字畫押之後還把人都帶到縣衙來了,美其名曰供兩位大人隨時詢問核查。

看著孫旭的成果,鄧建豐露出個笑容,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幹得不錯!下午繼續大張旗鼓地去查證,務必要把他的人手都牽制住,不要讓他有機會跟府城互通消息。」

「大人,您就放心吧,我們上午已經放出了不少假消息,有得他們忙呢!」

孫旭說罷,試探地問:「大人,那夏娘子和薛家的人……」

鄧建豐道:「為了不打草驚蛇,只得再委屈他們兩日了,只要上邊的文書一送到,咱們就立刻動手。」

孫旭不能暴露自己,連尋常的關照都不敢做,只得盼著抓捕文書儘快送達。

在被孫旭牽著鼻子忙了兩天之後,成大人終於發現不對勁,氣哼哼地去縣衙找鄧建豐理論。

誰知縣衙的人竟說鄧建豐不在,讓他撲了個空。

但是成大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撲了個的時候,有兩個風塵僕僕的人在縣衙後門處下馬,快步進了縣衙。

拿到陳瑜白特批的秘密抓捕文書,鄧建豐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來人,拿我的拜帖去找成大人,就說我剛從府城回來,必須盡一盡地主之誼,請成大人務必賞光,晚上到醉仙居一聚。」

看著鄧建豐的邀約,成大人心裡不爽至極。

整整一個上午,自己的人被縣衙捕快耍得團團轉,一直跟在別人屁股後頭吃灰,半個重要的人證都沒攥到手裡。

但鄧建豐的身份在這兒擺著,他敢對縣衙的屬官吆五喝六,卻必須要給鄧建豐面子。

所以明知道宴無好宴,他也必須硬著頭皮赴約。

果然,成大人晚上按時到醉仙居赴約,但是雅間桌上別說是酒菜,連壺茶都沒有準備。

鄧建豐坐在主位,一臉笑容,嘴上說著快快請坐,卻連欠身都懶得欠一下。

成大人屁股還沒坐穩,鄧建豐就拿出一疊早就準備好的證詞,一一攤開放在他的面前。

「成大人看看,這些證詞,證人現在都在隔壁候著,您覺得哪個有疑問,咱們立刻把人叫過來盤問。」

「……」

成大人沒想到鄧建豐竟然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至於桌面上的證詞,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他將面前的證詞稍稍推開,努力擠出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說:「鄧大人不是說吃晚飯么?咱們不談公事如何?」

「哦?不談公事?」鄧建豐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那我跟你可就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

成大人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面色一沉道:「鄧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兒上的意思。」鄧建豐也沉下臉,「成大人,本官不在縣衙的這段時間,聽說您抖盡了威風,比我這個縣太爺還有官威,簡直是說一不二。您既然這麼厲害,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成大人心裡咯噔一下,鄧建豐這是要當場撕破臉?

自己怎麼說也是上面來的,就算再不滿,也該維持個面上的和氣才是。

但鄧建豐此時卻是如此咄咄逼人,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通過今天的調查,成大人也知道了,薛家完全就是一戶本本分分地庄稼人,薛壯的履歷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只是把人抓回來了,並未定罪。

鄧建豐難不成會是戲文話本子里那種青天在世,愛民如子,為了幾個泥腿子就要跟自己翻臉不成?

成大人自己就先否了這個想法,鄧建豐還不到四十歲,前面還有大把的好前途等著他。

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鄧建豐見成大人一臉沉思,也不出言打擾,只翹著腿悠哉地看戲。

成大人把這點事兒在腦子裡不知過了幾遍,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

鄧建豐從府城回來已經三天了,二人也已經見過幾次面了。

但是鄧府家丁今天在邀約的時候,卻特意強調他剛從府城回來。

難道說,府城出什麼變故了?

他想到這兒,猛地抬頭看向鄧建豐,眸光閃爍不定,滿是驚疑和難以置信。

鄧建豐見他猜到了,拍著手道:「對了,差點兒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從府城回來的時候,同知大人已經被陳瑜白大人帶走了。」

成大人聞言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被撞翻倒地。

實木椅子跟地板相撞,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雅間的門瞬間被人推開,孫旭帶著手下的捕快衝進來,長刀出鞘,將成大人團團圍住。

成大人面色青白,哪裡還有前幾日的跋扈模樣,被衙役拖下去的時候,好似突然想起什麼,突然大喊:「是你,是你下的圈套對不對?」

150空屋藏屍

鄧建豐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成大人卻認定是他,不然怎麼可能那麼巧,突然有人來提供抓人線索,抓到人後又各種被阻撓。

他之前就很是疑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農戶,為什麼會讓這麼多人奔走忙碌,甚至不惜與自己對抗也要維護。

如今可不就都連在一起了,這分明就是一個餌,結果自己居然就傻愣愣地張口吞入腹中。

成大人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鄧建豐從他的話里聽出端倪,問:「你的意思是,薛壯是逃兵的事兒,是有人主動找你舉報的?」

成大人咬牙切齒道:「你還裝什麼糊塗,那人自稱也是參頂子村的人,演得跟真的似的,主動帶著我們去了薛家,還拿走了二十兩賞銀!」

「那人叫什麼?速速從實招來。」

這是關係到大哥身份的多大事兒,孫旭不敢有半點兒馬虎,不等鄧建豐開口便搶先追問起來。

「說話啊!該不會是你瞎編出來故意誣陷我家大人的吧?」孫旭一腳踹在成大人的腿上。

成大人疼得一抖,見孫旭抬腳還要再踹,當即認慫道:「他說自己參頂子村呂家的人,具體的我也沒細問……」

孫旭立刻道:「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把這件事兒查個明明白白。」

鄧建豐揮手示意衙役把成大人拖下去,隨後吩咐后廚開始上菜,終於可以沒人打擾地安穩吃頓飯了。

不多時,八菜一湯便擺滿了桌子。

鄧建豐終於露出愉悅的笑容,就著菜自斟自飲起來。

不過醉仙居的菜雖然好吃,卻總覺得缺點兒什麼似的,不似夏月初的手藝那樣恰到好處。

鄧建豐夾菜的速度漸漸放慢,最後乾脆就剩干喝酒了,借著酒勁兒嘆了口氣,心道也不知夏月初什麼時候會來鎮上開酒樓,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再一飽口福。

把成大人和他手下的官兵都收監之後,孫旭想著那個告密之人,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乾脆直接帶了兩個心腹之人,趕夜路直奔參頂子村。

崔榮鑫大半夜被吵起來,最近感覺自己真是衰老了不少。

自家老爹做里正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多事兒,咋輪到自己就這麼費勁呢!

先是薛家大半夜也被官兵抓走,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兒呢,結果居然又有官兵半夜三更找到自家門上來了。

好在老參把頭崔家還算是頗有聲望,所以來人很是客氣,坐定之後只說想要了解點兒情況。

崔榮鑫一邊招呼人上茶,一邊點頭道:「您有什麼只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據實相告。」

「村中可有姓呂的人家?」

崔榮鑫本以為他們是來問薛家的,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得愣住了。

參頂子村只有一戶姓呂的人家,偏生還就是跟薛家結了死仇的,若說這裡頭沒有什麼聯繫,真是連三歲孩子都不信。

孫旭見他神色不對,登時警惕起來,身子微微前傾,緊盯著崔榮鑫問:「怎麼?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崔榮鑫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捕快大人別誤會。我們村裡只有一戶姓呂,家裡如今只有兄弟倆和老大媳婦三個人。老大呂成文是個傻子,除了吃喝拉撒其他什麼都不知道。老二呂成武身子骨不太好,但如今家裡都靠他撐著。至於老大媳婦花氏,是個不守婦道的,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那這幾日可在村中見過呂成武?」

「這……薛家被抓后,天亮之後村裡人都過去看是啥情況,那會兒我在人群里見到過他。」崔榮鑫回想片刻又道,「從那之後就再也沒看見過了。」

孫旭思忖,雖說自己只帶了兩個人,但呂家一個傻子一個病弱,再加上一個女人,肯定不是對手。

「勞煩您給帶個路,我們去呂家看看。」孫旭說著起身。

崔榮鑫猶豫地問:「孫捕頭,不知薛家被抓的事兒,可是與呂成武有關係?」

孫旭聞言挑眉問:「里正緣何有此一問?」

崔榮鑫苦笑道:「還不是因為這兩家不久前剛結了死仇,如今薛家被抓,您又來調查呂家,我想不往一處聯繫都難。」

聽崔榮鑫將兩家的仇怨大致說了一遍,孫旭一直提著的心反倒放了下來。

看來這件事分明是呂成武與薛家有仇,想要報復卻誤傷了大哥。

但是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去看一下比較穩妥。

山裡的夜十分安靜,後半夜的村子連點兒燈光都沒有,看起來黑黢黢地有些滲人。

呂家大門卻沒鎖,輕輕一推就開,院裡屋里寂靜無聲,透著一股子詭異。

崔榮鑫低聲道:「聽村裡人說,如今呂家兄弟分別住在正房東西兩屋,花氏被鎖在廂房裡。

孫旭側耳細聽,眉頭緊鎖道:「不對,兩邊屋裡都沒人,就算睡死了,也不可能連點兒呼吸聲都沒有。」

崔榮鑫沒他的耳力好,被說得後背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他伸手攏了攏衣襟,感覺雖然已經夏天了,但晚上還是有些涼。

孫旭一揮手,兩個捕快便衝進正房,一左一右,分別奔東西房。

眨眼的工夫,兩個人幾乎同時出來。

「東屋沒人!」

「西屋也沒人!但似乎有人收拾過東西,箱子和炕琴都是開著的,衣裳似乎少了一些。」

「這小子倒是鬼,坑了一筆錢就跑……」孫旭話沒說完,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淡淡的腐臭味。

「點上火把,去看看廂房!」孫旭眉頭緊鎖,心道這呂成武跟里正說得完全不同,怕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

想必是報復了薛家又拿到賞銀回來,便殺了花氏帶著哥哥遠走他鄉了。

誰知他剛想完,兩個手下就捂著鼻子出來彙報情況。

「孫哥,屋裡有一具男屍,未及弱冠,因為被人用草灰完全掩埋,所以不好判斷死亡的大致時間。」

「草灰既吸濕又能起到遮蔽氣味的作用,難怪一直沒人發現屍體,連腐臭味都不是那麼明顯。」

「男屍?」孫旭本以為會是花氏的屍體,這會兒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勞煩里正大人進去認一下屍吧!」

崔榮鑫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孫旭身後,借著火把的光亮湊近一看,驚得連怕都忘了。

「呂成武?!」

居然是他?

孫旭也被這樣的反轉驚呆了。

崔榮鑫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到面前已經腐臭變形的屍體,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出了命案不是小事兒,也不是孫旭能自作主張的,他留下兩個手下看守,自己快馬加鞭回城報信去了。

151老刁婆子

從大牢出來的時候,夏月初伸手幫兩個孩子遮擋住刺眼的陽光,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雖然只被關了四天時間,但當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眾人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看到在外面翹首以盼的爹娘,夏月初快走幾步迎上去,撲到吳氏懷裡。

吳氏也緊緊抱住女兒,扯著袖子不住擦拭已經紅腫的雙眼。

「娘,瑞軒呢?」夏月初只看到爹娘,卻沒有看到弟弟。

想他的性格也不可能自己回去,便開口詢問。

不問還好,這一問,吳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又伸手在夏月初身上拍打了兩下,氣道:「我上輩子也不知造了什麼孽,你們一個個就見不得我有半點兒省心。你大哥腿還沒好利索,你平白進了回大獄,瑞軒那個小兔崽子又弄得滿身是傷。」

夏洪慶聽她說起這事兒,原本看到女兒稍微現出些喜色的臉,頓時又沉了下去。

夏月初見狀著急地問:「爹,瑞軒咋受傷了?傷得很厲害么?」

夏洪慶和吳氏對視一樣,似乎都不想說這件事兒。

「你們剛出來,還是先回家,這些事兒以後再說。」

夏月初卻敏銳地從二人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問:「瑞軒是為了我受傷的是么?」

老兩口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猜到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

這下夏月初越發確定,夏瑞軒肯定是因為自己出事的。

「他是去攔官老爺的車轎了還是去府城擊鼓鳴冤了?」

吳氏見瞞不下去了,終於痛哭出聲。

夏洪慶沉聲道:「他去攔縣太爺的車隊,被馬鞭抽了一頓,好在孫捕頭心腸好,問他為什麼攔車,這才沒被打死……」

最後一句話在夏洪慶舌頭滾了兩圈,最後還是被他咽回去沒說。

「瑞軒……」

饒是這樣,夏月初還是覺心口好像被什麼死死地壓住,讓她說不出話也喘不上氣,憋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薛壯見狀忙抓住她的手,一邊掐著她的虎口一邊輕聲道:「月初,別憋氣,慢慢吸氣再慢慢吐出去。」

夏月初跟著薛壯的節奏吐納半晌,才算是把剛才那陣如絞的心痛勁兒扛過去。

「娘,瑞軒在哪兒,我要去看他。」

夏月初一刻都不想耽擱,恨不得立刻見到夏瑞軒的面兒。

盛氏剛從大牢出來時,還有點兒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做夢。

但這會兒見夏家人圍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自己站得腿都酸了也沒人來關心一句,頓時不耐煩起來。「有完沒完啊?你不回家我們還得回家呢!」

夏月初當沒聽到,扭頭沖薛良平道:「爹,你們先回去吧,我得去看看瑞軒。」

「應該的,應該的……」

薛良平點頭答應著,正準備跟夏洪慶客氣幾句,就聽盛氏語氣不善地說:「夏月初,再怎麼說你也該叫我一聲婆婆,我說話你聾了么?還是裝聽不見?」

「聽不見怎麼了,也好過有些人心盲眼瞎的好。」夏月初沒好氣地說。

「你個小蹄子,還反了你,要不是你男人,能連累我們一家來蹲大牢么?」

「要不是你在官爺面前說大壯是逃兵,沒準兒說幾句好話塞些錢就不用被抓進來了呢!」

盛氏見周圍的衙役都看著這邊,頓時拍著大腿哭道:「讓各位官老爺都看看吧,這就是我家的好兒媳啊!當著你們的面兒都這樣對我這個老婆子,平時在家可比這厲害十倍啊!我這日子還有啥過頭兒啊,倒不如死在牢里來的乾淨,省得活了一把年紀,回家還要看人家臉色啊——」

夏月初翻了個白眼道:「各位衙役大哥都是明白人,啥人啥樣人家也都看在眼裡。這幾天除了我爹娘兄弟,還有人來看過你?你那個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好閨女呢?好女婿呢?


別說是人影兒了,連個鬼影兒都沒看見!你自個兒再低頭瞅瞅,你和薛芹身上穿的衣裳褲子,哪件兒不是我娘家人送進來的?我爹娘在這兒站著半天了,不指望你道聲謝,打個招呼總會吧?」

聽了這話,衙役們也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這婆婆一看就是個老刁婆子。」

「攤上這樣的婆婆,夏娘子還真是命苦。」

「可不是,夏娘子的弟弟為了救他們才落得一身傷,她不但不感激人家,還在旁邊倒打一耙的。」

「真有骨氣的話,別穿人家送的衣裳啊,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本事脫下來還給人家啊。」

「在大牢里穿過的衣裳誰要,我看還是讓她自己收著吧,說不定啥時候就再用上了。」

衙役說這些話,根本也沒想背著盛氏,聲音都老大不小的,大家全都聽得清楚。

盛氏真是要被氣死了,前面的也就算了,最後這句是啥意思,這不是咒自己還要吃牢飯么?

她翻了個白眼,下意識地看向衙役們,似乎想看看是誰在說話。

「看什麼看?在牢里沒待夠?要不再讓你住幾天?」

孫旭原本站在幾個衙役身後,正看著輪椅上的大哥暗自擔憂,見盛氏這般胡攪蠻纏,終於忍不住出來說話。

薛壯的目光在孫旭面上一掃而過,跟看一個陌生人無異。

這讓孫旭心裡更加難受,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暗自揣度,不知道大哥的傷勢如何,參頂子村那種地方,怕是沒有什麼好大夫,若是能留在縣城就好了。

吳氏早就知道盛氏的為人,當著那麼多外人,也不想跟她多少什麼。

這會兒見孫旭出來說話,忙拉住夏月初道:「月初,娘跟你說,這位捕頭大人可是個大好人,他不但給咱們在縣衙後巷安排了個住處,還幫瑞軒請了大夫,這兩天真是多虧大人的照顧,不然你還在牢里,瑞軒又……娘怕是早就急瘋了!」

「多謝捕頭大人。」夏月初聞言,忙沖著孫旭行禮道謝。

孫旭哪兒敢受她的禮啊,別以為他沒扭頭就看不到,大哥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呢####閨蜜:寫美食文需要注意什麼?

小無:白天如何控制住自己想吃零食的手,晚上如何控制住自己想點外賣的手,寫文的時候如何控制不讓口水滴到鍵盤上……

閨蜜:泥垢~

PS:大家有事沒事留言聊聊今天吃啥了,家鄉有啥特色菜,最喜歡吃啥菜,想看小無寫啥菜什麼的~

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不要去擦口水,深夜報社刷起來~~

152嫂子威武

孫旭敏捷地閃到一旁,拱手道:「夏娘子不怪咱們兄弟打傷了你弟弟就好,什麼謝不謝的,我不過是心裡懊悔,想要彌補一二罷了。」

「我雖沒讀過什麼書,但還是明白事理的,攔截官員車轎按律也是要受杖責的,這怪不得大人。若不是捕頭大人心善,舍弟怕早就一命嗚呼了。此時說什麼都是空話,但是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一定報答大人。」

「咳,嫂……少不得還要再打交道的,以後時間長著呢,都好說,好說!」

孫旭差點兒說禿嚕嘴,好不容易遮過去,嚇得後背冷汗一層層地往外冒,也不敢再去偷看大哥的表情。

薛勇覺得自己身上又臟又臭,這幾日雖然有人關照能吃飽,但吃的也並不好,早就不耐煩了。

見他們還在沒完沒了地說話,他忍不住對夏月初道:「我們身上連雇車的錢都沒有,咋回去?要不先讓你爹娘借點兒?」

夏月初氣得飛起一腳,踹在薛勇膝彎處。

薛勇毫無防備,被踹了個正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疼得抱著膝蓋直打滾兒。

夏月初冷著臉道:「我弟能自己走著去府城,豁出命攔縣太爺的馬車,你是腿折了還是腰斷了?讓你走回去屈著你了?不願意走就回牢里繼續住著!」

孫旭被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偷偷咋舌。

嫂子這般厲害,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難怪連大哥這種冰山都淪陷了。

薛壯不用看都知道孫旭在想什麼,給他一個趕緊滾蛋的眼神,迅速地把人打發走了。

時隔幾日再見到夏瑞軒的時候,夏月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饒是她在來的路上反覆給自己做各種心理建設,卻還是瞬間崩潰地嚎啕大哭。

前幾天見面時,雖然愁容滿面,卻還是翩翩少年的模樣。

如今渾身纏著白色的綁帶,許多地方還有滲出的血水。

短短几天的工夫,原本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瘦到凹陷,圓溜溜的大眼睛深深地瞘?進去,嘴唇毫無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額頭上也敷著葯和白布,從邊緣處隱約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

夏月初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

夏洪慶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吳氏哭紅的雙眼,全都是因為這道傷痕。

按照大齊律例,但凡面上有胎記,傷疤亦或口斜眼歪,五官不端的人,均不可入仕為官。

馬鞭抽過的地方全都皮開肉綻,即便傷口癒合也少不得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所以,這一道傷痕,直接殘酷地斬斷夏瑞軒的科舉仕途之路。

夏洪慶原本將希望都寄托在小兒子身上,沒想到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是這件事,他還真沒辦法違心地說兒子做的不對。

若不是後果這樣慘烈,他甚至有點為兒子這般重情重義而驕傲。

但是想著兒子額頭的傷痕,還有身上深淺交錯的鞭痕……

夏洪慶抱著頭蹲在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別說什麼前途了,以後怕是連娶媳婦都要犯難。

薛壯被夏月初哭得心疼,少不得在打了人的孫旭頭上記了一筆。

「鞭傷看著嚇人其實都沒傷到筋骨,好生調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以後咱們多照顧瑞軒……」

夏瑞軒被哭聲和說話聲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哭紅了雙眼的夏月初。

「姐,你出來了?」夏瑞軒又驚又喜,掙扎著就要起身。

夏月初趕緊攔道:「快躺著別起來,身上疼不疼?」

「已經比前兩天好多了。」夏瑞軒伸手幫夏月初擦拭眼淚,「姐,你快別哭了,娘天天守在我床頭哭,有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我要瘋了。」

「你個小兔崽子……」吳氏習慣性地想要拍夏瑞軒一巴掌,卻在快要落到他身上的時候頓住,渾身上下都是傷,哪兒還有下手的地方啊!

眼見吳氏又要開始哭,夏瑞軒趕緊道:「姐,我餓了!」

「想吃啥,姐這去給你做。」

「糖醋排骨!」

吳氏趕緊道:「大夫不讓吃顏色重的,不然要留疤的。」

「軟溜魚扇!」

「魚是發物,不能吃!」

「……」夏瑞軒雙眼一翻,四肢鬆軟地往床上一攤,「啥都不讓吃,這日子還有法兒過?」

夏月初被他逗得破涕為笑,起身道:「算了,還是我看著做吧。」

夏瑞軒趕緊拍馬屁道:「姐做啥都好吃。」

孫旭給找的這個住處,其實就是他自己在縣城的窩。

反正他是個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隨便找個兄弟家就能對付著住下。

不過一個單身男人的住處,就不能指望他在保持乾淨的同時還能廚具齊全。

夏月初去灶間一看,怕是除了燒炕就沒在家裡開過火,鐵鍋底兒都已經生鏽了。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需要買的東西,正準備出門,瞬間僵住了身子。

想了半天,竟忘了最大的一個問題——兜里沒錢。

薛壯過來,塞給她一袋散碎銀兩。

夏月初掂量了一下,覺得足有四五兩之多。

「你哪兒來的錢?」夏月初著實好奇不已,這人跟自己一樣,都是從被窩裡被人抓出來的,入獄前又都經過了搜身檢查。

即便這樣,這人居然還有本事掏出銀子來?

薛壯對夏月初狐疑又好奇的眼神視若無睹,催促她快去買菜。

身為男人,必須要適當地保持神秘感,這樣才能一直讓女人保持崇拜感,有助於維護一家之主的地位和尊嚴。

夏月初卻是好奇極了,主動走到薛壯身前,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湊近了柔聲問:「你這銀子是哪兒來的?」

薛壯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圈住夏月初的腰,將她往自己懷裡帶。

夏月初用右手食指抵住薛壯的眉心,得不到答案不許他靠近。

其實,事情的真相十分簡單粗暴,以薛壯對孫旭的了解,進屋不多時便發現了他放銀子的暗格。

薛壯用孫旭的銀子用得理直氣壯,但若是跟夏月初實話實說,就少不得要解釋自己為何跟孫旭關係匪淺。

但是看著夏月初疲憊紅腫的眼睛,薛壯卻一句欺瞞敷衍的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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