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見鍾情毒

　　被阿離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話語一刺， 楚然狼狽地往旁邊避讓， 手足無措地看著阿離的背影。

　　原來，自己愛上了三個月的人，就是他。

　　自己真是個傻子，明明阿離已經露出了這麼多的破綻， 自己卻硬是各種找理由找藉口給忽略過去了。

　　但追根究底， 還是因為他堅信，阿離絕對不可能是天下第一醜男， 所以才無論有多少破綻也不願意去深究。

　　自己竟然當著阿離的面，說他說的那麼過分。

　　楚然覺得自己簡直罪該萬死，他抽了自己幾巴掌，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換位思考，假如他自己是阿離， 要是聽到這樣的話， 別說原諒了， 甚至不被打就算是好的了。

　　理智告訴他， 現在應該遠遠的離開，不要破壞阿離自己平靜的生活。

　　但是情感阻止了他。

　　他不想離開。

　　阿離皺著眉瞥了一眼正站在自己山洞口的人， 一上午什麼也沒幹， 最後怒摔鋤頭，氣勢洶洶的走到楚然的面前，卻在對上楚然目光的時候， 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

　　「你，你到底走不走？行，不走是吧，我走。」說完他走進山洞，簡單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鋪蓋，喚來狐柏，兩人一起離開。

　　楚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自己的面前走過，抬起的手幾乎要碰到他的手腕了，最後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他對著阿離的背影喊道，「你打我吧，罵我吧，只要你能消氣，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阿離抱著狐柏的手腕收了收，腳步頓住，頭也不回地說道：「不要這麼對我，這會讓我誤以為國師大人的毒還沒有解了。」

　　「我的毒已經解了，但這並不影響我繼續像以前那樣愛你。」

　　阿離回頭看著他：「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或許是餘毒未解，或許只是因為你不習慣而已，總之，不會是真的還喜歡著我，因為我可是天下第一醜男，因為太醜了，所以被趕出家門的醜八怪。」阿離在眼角發澀的時候感覺轉回頭，繼續背對著他。

　　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喜歡。

　　楚然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你一點也不醜，只是天下人不識你的美罷了，況且我自己的心意，難道我還能不知道不成？我是真心的，請你……相信我。」

　　他的餘毒果然還未消。聽到他這番表白，阿離心裡這樣想。

　　但這也不關自己的事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派人來借走他，畢竟他可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國師大人。

　　楚然茫然地看著阿離頭也不回的背影，整個人彷彿被定在了原地。

　　阿離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屋，重新撿起了自己的菜園子。

　　楚然果然沒有再來找他。

　　阿離想，也許是他的毒已經解了吧。

　　自己總算可以繼續過自己平靜安穩的日子了。

　　六天後，有一個群陌生的男子步履匆忙地找上了他，並且突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為首的人磕頭道：「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國師大人，他就要死了！」

第85章 一見鍾情毒

　　楚然在阿離的那個山洞口不吃不喝的站了整整三天三夜， 後來是因為力竭而被國師府的侍衛強行帶回去的。

　　大衍的國師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只要有國師在，大衍便可連年豐收，國力強盛，而國師不世襲， 不分男女， 沒有高低貴賤，而是由上一任國師在臨死之前根據上天的旨意說出下一任國師的人選， 有可能是任何人。

　　而被帶回去的楚然，明明如今才是生命力鼎盛的時候，卻已經有了瀕死之像， 在他們找到阿離之前，他已經說出了下一任國師的性別，接下來就要陸續說出對方所在的地點，生辰， 直到說出姓名那一刻， 舊國師會徹底死去， 新國師上任， 國師的換代就是如此。

　　「怎麼可能？」阿離聽後第一反應是覺得對方在撒謊。

　　可隨機又覺得對方應該不敢拿這種事情撒謊，畢竟大衍的人沒有誰會去詛咒庇佑他們的國師大人， 這不僅是在法律上， 即便是在道德上也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國師大人死去，一般只有兩種可能，上天注定的壽命已盡， 另一個可能就是國師本人生出了死志。

　　無論是哪種，都讓人無法接受。

　　阿離接受不了，大衍的臣民們更加接受不了，這一屆的國師楚然，不僅僅因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受人們喜歡，更因為他是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一位國師。

　　自從他當上國師以來，整個大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繁榮起來，原本只是比周邊國家強一點的大衍，不過十多年的時間，就成為了數個國家中最鼎盛強大的存在，人人豐衣足食，病災減少，可若是換成了另一位國師，沒有人敢保證，另一位國師也能夠像他這般強大。

　　曾也有過這種先例，尚未說完下一任國師所有信息的舊國師，只要能夠繼續好好活著，那麼他就能繼續當國師。

　　沒有人希望楚然死，人們害怕下一任國師沒有他強大，國家就會因此而衰弱，因此在得知了癥結之後，皇帝陛下命令最精銳的士兵，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完好無損的阿離給帶回國師身邊。

　　這時候沒人覺得他不配留在國師大人的身邊了。

　　阿離聽後，立即起身，去抱起狐柏，東西都沒收拾就跟著這些人動身前往京城。

　　他不希望那位國師大人會死，他希望他能夠好好活著，即使沒有與自己在一起。

　　他是愛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的，但兩人無論是哪個方面都相差得太遠，要真正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況且……他也不是真的愛自己，不過是因為一見鍾情毒的影響。

　　他想，或許那個製作瞭解藥的醫師，其實根本就沒有弄出解藥，製出來的是令人會失憶的藥，所以那個毒依舊還會有反應。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確實可以繼續留在他身邊了，並且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外人趕自己走。

　　阿離重新回到了國師府，走到了跪著許多人的國師大人的床前，旁邊不遠處站著一個衣著奢華的男子，阿離聽到旁人稱呼他為皇帝陛下。

　　皇帝免了他的禮，略帶嫌棄地讓他快點去喚醒國師大人。

　　阿離放下狐柏，猶豫了一下走到楚然的床邊，伸手輕輕搖了搖他，卻並沒有什麼反應，最後阿離看了看周圍人緊盯著的眼色，糾結了一番，才在所有人面前開口喚國師大人的名字。這是他們兩人獨處時候的稱呼。

　　「楚然，醒一醒，楚然，我願意繼續留在你的身邊，只要你能夠醒來，我會一直留到你趕我走為止，如果你還是不醒來的話，那我走了。」

　　楚然緊閉的眼簾忽地動了動，緩緩睜眼，困難地抬手抓住阿離的手，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阿離，虛弱地問：「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看到他總算睜開眼睛，所有人都露出了開心的神情，阿離也是。

　　但在場所有人中，是有阿離是因為他是楚然而真心為他好，真心盼著他好，其他人開心，不過是因為能夠讓國家強盛繁榮的國師大人活下來了而已。

　　阿離不懂太多，只是知道，這個人是自己喜愛的，他也是喜愛自己的，即便是因為毒的影響，但他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喜愛自己的人。

　　只這點就夠了。

　　阿離為著他這份喜歡，願意付出自己終身去回報他，直到他不需要的那一天。

　　楚然緊緊將阿離嵌入自己的懷中，似乎怎麼抱也抱不滿足。

　　國師大人瀕死之像果然很快化解，醒過來之後的他，遣散了曾經國師府中趕走阿離的所有人，包括那個製作解藥的藥師。

　　不過阿離無意間瞭解到，那個藥師被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貴人暗中收留，並且出資繼續製作一見鍾情毒的解藥，每當製出成品，實驗成功後，他們就會想方設法讓國師大人吃下去。

　　這件事被阿離發現後，阿離沒有做出任何不悅反應，沒有抗拒阻撓，甚至是默許的態度，後來他們直接找上了阿離，因為國師大人對阿離的話言聽計從，只要是他給國師的東西，國師大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

　　因為藥帶上了甜的味道，一開始楚然還以為是阿離給他的糖，總是開開心心的吃下去了。

　　阿離每天都做好了隨時會被拋棄的準備，所以縱使國師大人給他千般寵愛，他也依舊不願意扔掉自己簡陋的鋪蓋與破舊的衣裳，並且每個月都會有幾日堅持獨自帶著狐柏去睡一間房。

　　國師大人對此十分不滿，在和阿離親密無間生活了兩年後，被寵壞的他想要更多，於是開始於狐柏爭奪起了誰是阿離身邊第一人的位置。

　　他總是針對狐柏，使出了各種手段，就是為了讓阿離厭棄狐柏，最好是能夠將這只討厭的紅狐狸扔掉就更好了。

　　但是他的計劃不僅沒有成功，反而還惹得阿離更加仔細地照顧狐柏，與楚然生了幾次口角。

　　最後楚然終於爆發，有一天他真的就將那句話說出了口：「我和這只該死的狐狸，如果只能留一個，你選誰？」

　　阿離抿唇，眼神定定地看著他，最後過去抱起狐柏，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拿起他早收拾好了不知多久的破包裹，帶著狐柏，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楚然尖銳的問題，連絲毫猶豫都沒有。

　　楚然看他這樣，頓時慌了，上去死死抱住阿離：「不要走，不要走，求你，我再也不會問你這個問題，你不能離開我，若是你離開了我，我會死的，真的。」

　　阿離最後雖然留了下來，但是楚然死活想不通他為何能夠如此毫不猶豫，難道……他就沒有一點愛自己嗎。

　　想到這兩年以來，阿離雖然沒離開自己，兩人也依舊親密，但是他的笑，卻似乎一直沒有達到眼底。

　　心間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楚然在乎死了這一點，卻不敢真的去問阿離這個問題，他怕阿離會回答不愛，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又想從阿離的口中知道，他到底愛不愛自己。

　　難道他留下來，不是因為自願，只是因為天下人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的請求嗎。

　　那他每天都送給自己的那顆糖又是為了什麼，他一定是愛自己的，不然怎麼會每天都精心為自己準備不同的糖果？

　　直到楚然發現那個糖原來是一見鍾情毒的解藥。

　　阿離每天都親手喂他吃下，想來……是希望自己能夠不再纏著他吧。

　　心如刀絞。

　　自從知道這點後，他每日依舊笑著把糖吃下去，卻再沒有了以往的甜蜜，每一顆解藥吃下去，就彷彿吞下了能夠劃爛他五臟六腑的刀片一樣痛苦。但他每日都會對阿離說一句我愛你。

　　突然有一天，人們發現國師大人性情大變，變得兇狠，殘暴，冰冷，只有在一個人的面前，他才會展露自己同以前一樣的笑容。

　　他對阿離一直很好，只除了在床笫之間無度的索取之外，對阿離幾乎是千依百順，叫人看不出一絲的不好。

　　他再也沒有提出什麼困擾阿離的問題，也再沒有和阿離發生過口角，雖然在與狐柏獨處的時候，他想要殺死那隻狐狸的心已經昭然若揭，但卻終其一生沒有對它下手。

　　直到快死的那一刻，他也沒有勇氣開口問出那兩個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

　　當初你真的原諒我了嗎。

　　你還愛我嗎。

　　這一世，他對阿離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愛你。

　　那位藥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研製著毒藥與解藥，毒藥研製出來，找一個人吃下去，測試其是否真的中毒，確定中毒後喂下解藥，果然解除了毒性。原本愛的死去活來的人，解毒後瞧著自己之前愛過的人的臉，厭惡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解藥對國師大人卻沒有用。

　　藥師十分痛苦，不明白為什麼這毒不能解。

　　直到臨死前，對此事也依舊不能忘懷。

　　死亡來臨之際，他的徒子徒孫們圍繞在他的身邊，嘆息著討論藥師研究了一輩子的解藥。

　　為什麼國師大人的毒就是解不了呢。

　　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入了藥師的耳朵。

　　「會不會是因為國師大人其實根本就沒有中毒呀，因為解不了的毒只有一種，那就是沒有中毒。」

　　旁人聞言紛紛訓斥道：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麼，國師大人中的毒一直沒有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沒有中毒。

　　藥師卻被那孩子的話給震得醍醐灌頂，瞪大了眼睛，忽然迴光返照地坐直起來。

　　「我知道了！」他瞪大了眼睛，興奮地大吼了一句，然後就像燃燒了最後一絲生命力的蠟燭那樣死去。

　　他死前的這句話讓人好奇不已，世人紛紛猜測，這個藥師最後究竟知道了什麼？是想到了國師大人的解藥方子了嗎？

　　可惜永遠沒人能夠有機會知道了。

　　——第四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