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不冷。
江跖聞言愣了兩秒,突然就笑了。
不是顧子安,所以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你所擔心的永遠都不會發生。
謝晚松剛走出去沒兩步,一股大力突然將他拽入懷中,Alpha雪松的氣息鋪天蓋地地爆發出來,瘋狂的將他籠罩住。
江跖緊緊地抱著他,像是抱緊著失而復得的寶貝,恨不得將他勒入骨髓,同自己永遠合為一體。
謝晚松任由他抱著,連帶著Alpha信息素都變得激烈火熱,謝晚松這段時間向來敏感,這樣激情又火熱的信息素弄得他渾身難受,整個人也跟燒起來似的,就連吐息都熱烈起來。
周邊不少人大概也受到了信息素的影響,紛紛側目看了過來,看向這一對在大街中央擁抱的東方情侶,謝晚松臉上有些掛不住面子,他微微掙動了一下,皺起眉頭,語氣生硬的提醒:「江跖,現在是在大街上。」
雖然說他選擇繼續留在江跖身邊,可畢竟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心裡總是有些不平衡的膈應,暫時還不能太快的與他放下芥蒂,一時間渾身都有些不對頭。
謝晚松剛要制止對方這種不分場所的不雅行為,突然就感覺頸旁一絲火熱的濕潤,這一燙就跟要一路燙進心底似的。
「……」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原本那些到嘴邊兒的嫌棄話語生生繞了一圈,又全部咽了回去。
原本江跖的眼淚竟然是這樣火熱的。
謝晚松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個身高接近一九零的高大Alpha一路擁著,在路人喜聞樂見的注視下,像兩個連體嬰兒一樣回到了酒店。
他有些艱難地從口袋里掏出房卡,滴開了房間的門,江跖這才回神般的,松開緊擁著他的雙手,向後退開一步。
江跖眼圈還微微帶著些許紅意,明明之前霸道的男人,此刻卻突然變得謹慎起來,他有些無措地看向謝晚松,輕聲問:「我明天可以來找你嗎?」
謝晚松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怎麼想的,只是含糊道:「隨便你吧。」
他將門關上,靠在房門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從貓眼裡看出去,可以看見江跖依舊站在原地,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扇門對視了許久,直到謝晚松感覺已經有些站不住了,對方就如同跟他心有靈犀似的,轉身離開了。
有時候感情真的十分奇妙,當一切通暢以後,反而兩個人之間產生了某種微妙感,就好像是青春期剛剛墜入愛河的少年少女,顯然這樣的感覺讓謝晚松嗤之以鼻。
他抱著這種奇怪的念頭洗漱躺下,身體疲憊,思緒卻很清明。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腦海裡滑過一張一張面孔,看到了母親,看到了謝長遠,看到了顧城,看到了謝天勇……他看到了無數在他身邊短暫停留過,又行去的人們。他的人生路途上出現過許多人,可到頭來留下的也只有自己一個罷了。直到最後,他看到了江跖。
那一瞬間謝晚松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與江跖初見時,男人由於自己的撩撥不悅的神情,想到了他兩個人大半夜偷偷去戳謝天勇的車輪胎,那些或高興,或難受的回憶,手心裡好像還留存有剛剛男人身上的溫度,再這樣寧靜的夜晚,鼻頭突然有了一絲酸澀感。
酒店的窗簾並沒有拉緊,外面的燈光順著縫隙落入,他卻懶得下床將其拉好。
謝晚松在黑夜裡睜著眼睛,差點兒以為自己將要一夜無眠,不知何時才沈沈睡去。
第二日謝晚松果不其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他睡眠本身就淺,雖然敲門聲不大,甚至可以說用小心翼翼來形容,但幾乎在對方敲響的那一刻,他就已然從睡夢中驚醒。
謝晚松起床,打著哈欠慢悠悠地上前開門,江跖的臉出現在了門縫里,這人好像天生帶著生人勿近的寒意,臉上冰冷俊逸,可偏偏眼神又是與外表不符的火熱,好像要將人融化似的。
謝晚松看到他的那一刻睡意剎那間煙消雲散,臉上的困倦與茫然也收了回去,他扶著門框問:「什麼事?」
江跖的聲音清冷深沈,好像下一秒又能把人扯會夢境漩渦里:「十點半了。」
謝晚松這才想起來看了一眼表,時針果不其然已經指到了數字10與11的中間。
他有些適應不過時差,昨晚早早睡下,凌晨兩三點便醒了,起床倒了杯水,身體疲憊卻始終睡不著,他心裡無所事事,想著抽根煙緩和一下,可摸索了一遍別說煙了,渾身上下一絲煙灰都找不到,由於懷孕的緣故早早就扔沒了。
謝晚松百無聊賴,直直熬到五六點才再一次沈沈睡去,這一睡就徹底沒了時間觀念,直到江跖敲門。
他皮膚原本就白,眼下的淤青便也十分明顯。
他只是衝著江跖輕輕一點頭,並沒有將人放進來的意思,而是關上房門,自顧自地進了衛生間,待到洗漱完畢,穿戴完整,再拉開門時,卻發現江跖還站在門口,正靠在牆邊,垂著眼眸翻看手機。
感覺到謝晚松的視線,他這才自然而然地靠攏過去,問:「想吃點什麼?」
謝晚松時差未倒,食慾不佳,對一切都沒有興趣,回答道:「隨你吧。」
江跖像是早料到他這句話似的,只是略一點頭:「我定了一家法國料理。」
明明睡了這麼長時間,謝晚松非但沒感覺到身體輕盈四肢有力,反而覺得渾身沈重,每走一步都是累的,加上昨晚他接二連三地做了不少不好的夢,大多同過去的經歷有關,精力疲憊到了極點,一時間竟沒能仔細聽清江跖的話,只是憑借著本能點了點頭。
江跖定的餐廳附近不讓進車,只能停在周邊路旁,徒步走進去。
謝晚松下車剛走沒幾步,就被呼嘯而過的冷風教育做人,他為了追求外在美觀,有時候一整個冬天都穿不了幾次羽絨服。平日里他基本都在家裡,公司等一系列室內場所,出門車接車送,總覺得也用不著太厚實的衣服。
他凍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然而下一秒,更為厚實的衣物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上面還沾染著Alpha的氣息和體溫,籠罩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進入了充斥著安撫信息素的保溫箱,舒適又溫暖。
謝晚松側目看他,才發覺江跖裡面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甚至連一件毛衣打底都沒穿,冷風一吹輕而易舉便透了。
江跖大概注意到了他略略擔憂的視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我不冷。」
謝晚松翻了個白眼,心道騙鬼呢。
他張了張口,剛要講話,江跖的手便順著寬松的袖口摸索進來,試探性地觸碰了他一下,再自己沒有反抗之後,與他緊緊牽在了一起。
十指貼著十指,掌心貼著掌心,皮膚相觸間彼此熱度交融。
謝晚松卻像是被什麼燙到一般,一下子就將手抽了回來。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有點不適應。」
江跖眼底神情微黯,但下一秒便重新恢復了常態,他並未再逼迫,只是說:「我明白了。」
既然謝晚松願意呆在自己身邊,那還有什麼是他等不起的呢?
謝晚松感覺到了他低落的情緒,不願意讓江跖多想,便解釋道:「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很久沒有跟人這樣親近了,不習慣。」
他語氣難得誠懇,說的是事實。
自從母親走後,煙花巷的窯子里養著這麼一個半大不大的小男孩兒總歸是不可能的,幾個人背著他商決過後便送去了孤兒院。在孤兒院被欺辱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就算當初與陸城交好時都沒有作出除去親親臉頰以外更加親近的舉動。
謝晚松的世界里原本只有他自己,孤獨久了,突然這樣闖入一個人,他反而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兩個人再定好的餐廳入座,旁邊的一桌服務生正在收整,謝晚松點完餐之後去了一趟洗手間,再轉角處撞到了一位華人老太太,正扶著牆慢慢的往前走。
老人家看上去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看見謝晚松的時候一陣激動,哆嗦著嘴唇,往前幾步上來就要抓他的手:「安,安啊…兒子,媽找你那麼久,你怎麼偷偷跑這裡來了?」
謝晚松猝不及防被這樣一抓,下意識往後一推,對上老人熱切的視線時,心裡一軟,溫聲道:「阿姨,我不是您兒子,您認錯了。」
他話音才落,老人艱難地伸著頭左看右看,堅定地說:「媽一路看著你長大的…怎麼會把你認錯了呢?」
她話說到此,語氣突然哀求道:「安啊,媽知道錯了,之前是媽做的不對,不該逼你離婚的,你就原諒媽,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們這邊鬧騰了沒多久,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便從大廳方向衝了出來,神情無奈地站在老人身邊,硬是把她拽著謝晚松的手給拿了下來:「媽,都說多少遍,大哥出車禍沒了,您怎麼還逢人就問呢……不好意思啊先生,您是中國人吧?我媽年紀大了,眼花。」
謝晚松體諒的點了點頭,卻見老太太激動的神情突然變得悵然若失起來,她被年輕人摟著向外走,兩只手垂在胸前哆哆嗦嗦,張著眼睛不住的重復:「沒了…沒了?」
她的神情可恐,好像整個世界都隨之崩裂,下一秒竟爆出了一陣悲慟的哭聲。
精英打扮的年輕人無奈地哄著她,用流利的法語為聞聲趕來的服務生說明情況,手忙腳亂地把人帶到了門口。
他目送著兩個人走出大門,走到洗手池邊洗了把手,看著水流落入掌心,又順著縫隙極快地滲出,頓時也有些茫然。
老人半輩子都活在兒子死所帶來的痛苦和自責里,就算是人老了,記憶差了,悲痛的回憶是忘不掉的,哪怕短暫的忘卻再一次帶來快樂與希望,卻要被人一遍一遍的提醒,一遍一遍地重新回顧過往的苦痛。
那麼江跖當初恢復記憶的那一刻,一切的壓力和痛苦蜂擁而至,面對所有的黑暗與無助,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
一想到此,謝晚松內心就如同被狠狠扭了一下,不可自控的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