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跟我出來一下。
從洛城飛往法國巴黎要將近十個小時,哪怕是商務艙,這一趟下來也是極其不適。
謝晚松下了飛機,冷空氣撲面而來,這邊的氣溫與洛城相差無幾,甚至要再涼一點。
他一想到國內被自己扔下的四五個江家的保鏢,就一陣頭疼——他才剛與江跖定了規定,結果對方前腳剛走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再一次跑路,若是江跖知道這事只會更加難纏。
謝晚松嘆了口氣,裹緊大衣,想著有什麼話還是回去再說清楚,首要目的是先跟曲公子會面。
他帶來的大衣有些薄,行李箱收拾地匆忙,並沒有帶更厚的衣物,他顧及兩個孩子,老老實實地又去附近的商場去買了一件厚外套,商場里的導購小姐並不會講英文,好在他謝晚松大學時第三語言修了法語,日常對話還能應付,這才不至於讓自己落得一個太尷尬的局面。
謝晚松叫了計程車,順著秘書小姐給的號碼打過去,曲公子那邊混亂嘈雜,似乎正在舉杯暢飲,顧不上管他,通話內容亂七八糟聽不分明。
畢竟是有求於人,不得不忍氣吞聲,謝晚松隱忍著脾氣又打了一遍,這下子曲公子終於換了一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同他講明瞭晚上的見面地點,中途也不知誰再催促,還未等寒暄兩句又掛了通話。
謝晚松怒不可赦,又毫無辦法,孟雲賣給誰不好,非得賣給之前得罪過的人,擺明瞭再給自己使絆子,讓他難受。
謝晚松入住進酒店,捎了水將之前開的安胎藥衝好服下,攜著疲態上床,短暫地休息了一段,直到臨近約定的時間,這才起床收整,匆匆赴約。
恆瑞集團在法國也有產業,所以曲楓年常年游走於中法是一件十足正常的事情。
曲楓年給的地址是一處晚宴會場,場外豪車數不勝數,匯聚了巴黎不少名流世家,熱鬧非凡。
然而謝晚松現在絲毫不顧及這些,被公司的事情愁得頭昏。
他走至門口,身穿禮服的男侍便側身攔住他,用英文道:「先生,請出示一下請柬。」
謝晚松說:「我沒有請柬。」
男侍疏離又不失禮貌地對他一笑:「那非常抱歉,您不能夠入場。」
謝晚松皺了皺眉,便突然聽見一句響亮的男聲:「Lethimin!」
他仰頭一看,只見二樓窗戶大開,陽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人,眉宇間幾分熟悉,舉著酒杯對他一笑,未等樓下人開口,便轉身消失在了門內。
雖說僅是寥寥一眼,謝晚松也迅速認出了那正是恆瑞的曲楓年。
曲楓年身份與今日的晚宴不簡單,只是一句話,男侍就不再多言,上前幾步拉開大門,為他放行。
謝晚松走入,立刻有服務生禮貌地上前為他帶路,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順著盤旋的階梯一路往上,最終到了一間包廂門口,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寬大的包廂里,曲楓年此時正坐在餐桌的對面沙發上,背後窗簾大敞,正對著謝晚松進門的方向。男人英俊硬朗的五官攜著幾絲痞氣,相貌氣質與幾年前大相徑庭,若非是這張熟悉的臉,謝晚松甚至完全不能夠將他與曾經那個低聲下氣的落魄公子哥兒聯想在一起。
房間里兩位金髮美女正一左一右靠在曲楓年身側,替他續酒點煙,濃烈的Omega信息素的氣息混雜著刺鼻的香水味,開門的那一刻便撲面而來,嚴重刺激著謝晚松的神經。
曲楓年饒有趣味地看了他一會兒,並沒有站起來迎接的意思,目光從上打量到下:「謝三少爺,別來無恙啊。」
謝晚松對於他臉上那抹譏諷神色全當不見,只是點點頭:「曲公子。」
「哎。」曲楓年把玩著身旁女人的發絲,似笑非笑地打斷他,「現在怎麼也得叫上一句曲董事了吧?」
謝晚松咬了咬牙:「曲董事。」
曲楓年似乎樂於看他這副忍氣吞聲的模樣,直到看高興了,這才終於抬起一隻胳膊,對他一笑:「坐吧,謝少。真是不好意思,大老遠讓你跑來一趟,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謝晚松再他對面入座,抿了抿唇,道:「之前跟謝氏股份的買賣,能不能取消?」
他說這話到底也有些力氣不足,色厲內荏,曲楓年就似是未聽見他講話,反而是同身旁女人嘻嘻笑笑,甚至當場扯進懷裡,低頭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他這番行為分明就是沒把謝晚松放在眼裡。
謝晚松冷冷地看著他,語氣生硬:「你買入多少,我如數奉還。」
曲楓年的興致終於暫且從美女身上移開,他一時間就如同聽見多好笑的笑話,看著謝晚松忍不住笑了起來:「三少,您這說的什麼話。轉讓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現在要反悔不太妥當了吧。」
謝晚松深吸了口氣:「恆瑞現在產業橫跨中法,我們謝氏這種小集團也能入了你的眼?」
曲楓年目光落下來,神情帶著戲謔,道:「是啊,這種破東西,確實入不了眼。」
曲楓年說完這話,又看著他微微一笑:「但是好玩啊,謝氏能捏在我手裡,再好玩不過了。」
侮辱完他,竟還要將他們謝家踩在腳底玩一玩才肯罷休。
謝晚松眼底隱隱湧上憤然,可再大的火氣都被迫要壓制住,似乎下一秒就要起身走人。
「不過我想了想。」曲楓年突然話鋒一轉,「你要我幫你也不是不行。」
他打了個手勢,一旁等候許久的服務生立刻眼疾手快地捧著酒上來,為謝晚松倒了半杯。
孕期間不易飲酒,謝晚松蹙眉抬手,才剛說了一個「不」字,曲楓年卻突然低喝了一聲:「給他倒!」
他這一聲狠戾十足,服務生嚇得一個哆嗦,酒險些倒在外頭,就連曲楓年懷裡柔弱無骨的女郎都嚇了一跳,不著痕跡地打了個顫,仰頭看了看這個脾氣莫名的男人。
曲楓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羈地一勾唇角:「你明白怎麼做,就像……」
他話音才落,謝晚松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煞白。
他在原地僵坐許久,胸膛劇烈起伏,毅然決然地端起了那杯酒,向著曲楓年身邊走去。
謝晚松臉色慘白,渾身發冷,抑制不住地顫抖。
他想起當初的曲楓年,就像如今這般,丟棄掉所有自尊,舉著酒杯噗通跪在自己身下,撕心裂肺地懇求:「我曲楓年就是下輩子給謝家做牛做馬,謝公子大恩大德銘記於心,求你……」
包廂外壁是玻璃,隨便一人路過,便可看見他現在的醜態。
曲楓年就是想讓他試試,當年拋棄所有的那一跪,折斷傲骨,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他要跪,便是跪給曲楓年,跪給妓女,跪得什麼都不剩。
曲楓年當真是狠心絕情,可曾經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謝晚松真恨不得一杯酒潑曲楓年滿身,可他卻無法這樣做,這一瞬間外界的一切都再也看不見聽不著,身體平衡漸失,就在膝蓋即將要碰觸到地板的那一刻,一雙胳膊突然從他腋下穿過,穩穩當當托了他個滿懷。
一雙手將謝晚鬆手中的酒杯拿走,清冷低沈的男聲自背後傳來:「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曲楓年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神情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了笑意:「Edewin,真令我震驚。」
江跖面容看不出喜怒,不冷不熱地對他一舉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他看著懷裡神情怔然的男人,抓住胳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跟我出來一下。」
謝晚松來不及掙脫,跌跌撞撞地被他一路扯出去,直到到了空無一人的地方,江跖這才放開了手。
「你怎麼在這?」謝晚松明顯看到了對方眼底呼之欲出的憤怒與不可置信,「我們約定好的,謝晚松。」
記憶里江跖已經很久沒有對他直呼其名,自對方恢復記憶以來,總是生疏客套地喚他「三公子」「謝少」,直呼名姓倒更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謝晚松揉了揉眉宇,將失態掩去:「我回頭再跟你解釋,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沒空跟你蠻纏。」
他這套說辭毫無說服力,江跖紋絲不動。
「你這裡熟人也不少,讓人看到你放著未婚妻不管,跟別的Omega再此拉扯不清不太好吧。」
一談到柳翩然,謝晚松便猝不及防心底一澀,說話時已經試圖從江跖的限制里掙脫出來。
偏偏他越不想跟江跖蠻纏,對方卻偏要跟自己過不去:「什麼事情要你非來不可?」
「孟雲把股份賣了,公司再歸謝家管!」
謝晚松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然後整個人頹然下來,胡亂地抓了抓頭髮。
一件一件的事情疊在一起,他真的快要被逼瘋了。
他這一嗓子下來,江跖便陷入了沈默。
氣氛再度壓抑下來。
他聽見男人刻意放輕放柔的聲音:「你需要多少錢?」
謝晚松搖了搖頭,疲憊又無奈:「江跖,你不懂,這不是錢的事情。這件事我處理完會跟你回去,但是現在,希望你不要干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