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貨車。
謝晚松在vip室躺了幾天,修養的第三日,謝依然帶著清甜來了。
謝依然專門給他燉了一鍋純白的魚湯,放在保溫桶里,另外一盒里煲的海鮮鮑魚白米粥,怕魚湯清淡,特地都給他送了過來。
清甜手裡提了一個大果籃,就是超市買的那種,上面還系著一個大蝴蝶結。
這個重量她一個小朋友提顯然吃力了些,小小的身板搖搖晃晃,偏偏小丫頭還倔的很,不要外人幫忙,一定要自己提著。
她一見謝晚松就放下了花籃,兩三步跑到了床邊,仰著頭眼巴巴地瞧他。
謝晚松這幾日身體已無大礙,氣力和精神都恢復的不錯,便長臂一伸把清甜抱了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旁邊。
「媽媽今天都帶了什麼好吃的?」
清甜仔細想了想,打了幾個手語,大概是魚的意思。
推著謝依然來的是謝家的老傭人,謝晚松見到她,也得禮貌地喊一聲「高姨」。
女人大概五十左右,瘦高瘦高。
高姨名高緣,從謝家姐弟出生時就在謝家乾活,兩個孩子養大她功勞不小,特別是身子骨弱又腿部殘疾的謝依然,一伺候就伺候了二十多年,謝依然待她已經如同親人一般親近。
謝晚松尊敬她,因為高緣知道謝依然離了她過的不舒坦,便一直未嫁,自然也沒有孩子。
清甜突然扯了扯他,然後將一張紙塞進了他的手裡。
大概是剛去學寫字的緣故,她的身上總是帶著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剛剛那張紙就是寫完撕下來的。
謝晚松低眉一看,紙上歪歪扭扭,像是蟲子爬一樣寫著兩個字:疼嗎?
他揉了一把小丫頭毛茸茸的腦袋:「舅舅不疼。」
清甜的眉頭皺了起來,對他的話表示不信任,精緻俊俏的小臉上滿是嚴肅,思來想去終於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遞給了謝晚松。
她繼續在紙上寫道:甜,不疼。
意思大概是吃甜的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謝晚松啞然失笑,蒼白的面容上終於暈染開了幾絲溫暖的顏色,就連眼底都明亮了不少,又沒忍住揉了揉清甜的頭。
謝依然推著輪椅來到謝晚松床邊,給他扒了一個橘子:「當時咱爹說你出事了,真的是要給我嚇死了。前幾天來看了看你,見你還在睡,我就呆了一會兒。」
她將剝好的果肉塞進謝晚松嘴裡,有些期待地問:「甜嗎,我讓高姨專門去挑的。」
一咬開就是清涼酸甜的汁液,謝晚松由衷地點點頭,然後又給清甜塞了半個。
「江跖怎麼樣了?」
謝依然無意間的一句詢問,卻像是戳到了謝晚松的逆鱗,臉色以肉眼可見地難看了下來,就連嘴巴里原本清甜的水果都滿是澀味。
他微微垂下眼簾,光線在他毫無血色的肌膚上投射出了淺淡的陰影。
「醫生說傷到了腦子,清醒時間未知。」
他的聲音僵硬,哪怕是主人此時已經盡量使得自己看起來平靜,卻不難從他的神色里看出幾絲恐懼的意味。
如果江跖一直醒不過來該怎麼半?
要在床上躺幾周,幾個月,幾年,都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該怎麼辦?
謝晚松神情一瞬間茫然,心裡猝然迸發的壓抑之感幾乎讓他無法呼吸,明明空氣依舊湧入鼻腔,他卻頓時有一種被關入真空箱,幾乎要使得心臟爆炸的窒息感。
他很害怕。
謝依然被男人的臉色嚇了一跳,大概意識到了他的失態,便伸手握住了對方微微顫抖的指尖,冰冷一片。
「放寬心。」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是這樣嗎?
茫然再一次籠罩在謝晚松心頭,他甚至無法判斷,當時再看見江跖隨著車廂緩緩下沈時,從眼底拼了命湧出的淚水,究竟是真實的情感爆發,還是Omega被標記後對Alpha下意識依賴的本能。
好像不論任何事情都拋向後者的「本能」以後,他就不用承擔任何多餘的情感,可以永遠不管不顧,永遠雲淡風輕。
這樣的自己讓他覺得可笑。
謝依然適時打破了壓抑的氛圍,拿過從始至終被晾在一邊兒的保溫桶,兩三下擰開,瞬間魚湯的香氣便充斥進了整間屋子。
謝依然給他盛了一碗:「來,趁熱喝。」
謝晚松接過來小口一抿,入口還有點燙,魚湯又濃又白,味道清淡,帶著獨有的鮮香。
一口熱湯滾下肚,這才使得心口的那塊冰融化些許。
謝依然給清甜也端了一碗,看著小姑娘乖巧喝下,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次真的太凶險,聽說肇事司機是醉酒駕駛,現在已經被拘留了。那麼大一個貨車撞過來,防不勝防,你沒事真的是謝家積大德了。」
謝晚松聞言這話面上不顯,內心卻自嘲一般冷笑:他就是他親爹這輩子造的孽,謝長遠積的德盡數保佑了他跟孟雲一家,又能與自己牽扯上什麼關係?
可即便是如此,謝晚松依然準確地捕捉到了關鍵詞,眉頭緊跟著一皺:「酒駕?」
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在使出別墅區不久後轉入高橋,那一塊確實有一段距離屬於視野盲區,可是不論怎麼講,他都覺得有些過於奇怪了。
貨車衝來的畫面至今為止歷歷在目,但凡想起來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分明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孟雲居住的地方勝在清淨,方圓百里都是高檔小區住所,在這樣的一種環境下,怎麼會出現貨車呢?但是畢竟周邊有商場超市,有大型送貨車出現好像也不是說不過去。
他微微動了動唇:「肇事司機他……」
正說到此,vip病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洛有道一身黑色風衣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身後進來的是穆何,與洛有道的隨心所欲不同,他渾身上下打理的一絲不苟,即便是休閒裝也非常完美的貼合身材,看起來永遠精緻幹練,從來不會給人任何慵懶或者不修邊幅的感覺。
穆何禮貌地打招呼:「二小姐,三少。」
謝依然的目光里驚詫一瞬,她語氣疑惑道:「您是……?」
穆何風度翩翩地與她一握手,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穆何,洛有道法定意義上的伴侶。」
謝依然「呀」了一聲,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您就是,穆家的那位公子吧,實在不好意思,我……」
「無妨。」
謝依然腿腳不便,不像謝晚松那樣出席在各大場所,對某家少爺小姐頂多是略有耳聞,穆何顯然表示非常理解。
對比起二人的生疏,洛有道顯然就自然多了,進門就喊:「喲,咱姐來了啊,還帶了魚湯?」
說罷還十分自然地搶掉了謝晚鬆手里剛剛剝好的半個橘子,不期然地遭到了謝三少的白眼兒。
「洛有道,你還要不要臉?」謝晚松冷笑,「病人的食物你都搶,下一頓是不是要拿我墳頭供品了?」
洛有道一怔:「呸呸呸,說的哪門子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