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婚約?
謝晚松的視線原本只是輕飄飄地落在從人群里走出的高大男人身上,對方好似帶著毋庸置疑的魔力,僅一眼就牢牢把控住了他的注視。
男人一身筆挺昂貴的高定黑色西裝,燈光描摹出刀刻般的五官,發下眉眼深邃冷峻,硬是透出幾絲生人勿近的氣勢,如同一尊精雕細琢的白玉雕像。
可這卻不影響他於外人客套交談,講話間如魚得水,分明是對這類場合習以為常。
謝晚松思緒游離於千里之外,手裡的刀叉未拿穩,一個哆嗦,啪一聲落在了瓷盤上。
這聲清脆的響聲倒是提醒了洛有道,被他愈發難看的表情嚇了一跳,也跟著轉頭看去,怔愣片刻後神情也如同活見鬼,喃喃自語道:「我這真是活見鬼了,晚松,你不覺得他長得像……」
趁著說話的功夫,桌子上又坐過來幾位相識的公子少爺,謝晚松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男人身上收回來,面色蒼白的嚇人。
他眼睫微動,輕輕張了張唇,吐出幾個字:「只是碰巧。」
看到了那個人的一刻,他就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滿腦子渾渾噩噩,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洛有道還是再安慰自己。
「這碰的哪門子巧,我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麼邪門的事情!」洛有道眉梢高挑,微微抬高聲音,傾過身子剛想再說些什麼,話還未出,倒是新湊過來的那幾個公子哥兒對洛有道話里有話感興趣,笑嘻嘻又勾肩搭背地湊過來問:「洛哥,你剛剛說的什麼東西邪門?」
說話的人是劉氏集團的小公子,與謝晚松見過幾面,照常說勢力與謝家旗鼓相當,卻莫名的有些懼他,坐得離謝晚松遠遠的,緊靠著洛有道入座。
還未等洛有道開口,旁邊另一位少爺就揶揄地接口回答:「孫家繼承人在那麼大的車禍現場里人間蒸發,新聞都上好幾天了,如今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能不邪門?」
他話音大了些,有鄰桌的人若有若無地往這邊投來一眼,洛有道又見謝晚松面色愈發差,趕緊用胳膊肘頂了頂身邊人:「噓,別說了。」
直到一桌子人都消停了,他這才看向謝晚松,發覺對方低垂著頭看著手指發愣,半天都不吭一聲,對他們剛才的對話置若罔聞。
謝晚松現在心裡亂七八糟毫無頭緒,他很想告誡自己不要再外人面前露出端倪,目光卻控制不住地一路追隨在江跖身上——簡直如同變了一個人,他高高在上,在簇擁之下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雄獅,謝晚松幾乎無法斷定,他究竟是不是自己還認識的那個人。
他神情恍惚,突然想到了與江跖初見的時候,高挑的男人站在人群之間,自己幾乎是一眼就看中了他。因為對方身上帶著某種與這種魚龍混雜之地格格不入的氣質——天生高人一定,出類拔萃,就好像是落入漆黑的一抹白,並不屬於這個地方。
明明從一開始,明明從一開始,自己就應該意識到——
「Edewin!」
清脆輕靈的女聲傳來,身穿白色禮服的黑髮女人自然而然地輓上了他的胳膊,雖然男人始終都沒有什麼表情,但兩人看起來依舊親暱非常,女人笑著帶他往座位處走去。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男人高挺的鼻梁,被燈光浸染地堪稱完美的側顏。
坐在洛有道左邊的少爺顯然會錯了意,以為謝晚松看的是江跖身邊的女人,神情曖昧道:「那位是是柳家千金柳翩然,現在風頭正熱的知名花旦,孫公子的青梅竹馬,說起來兩個人是有婚約的。」
婚約?
謝晚松便猝然憶起當時林風帶回來的兩枚刻了字的婚戒,一枚刻了一半的英文Edewin,另一枚尚未刻字。
當時分明說的是因特殊原因退訂,現在想來,有很大原因就是由於孫公子車禍出事,人生死未卜,婚約不得不臨時解除。
謝晚松看著遠處的二人,隱約看見柳翩然偏過小半張臉,湊到江跖耳邊微笑著說些什麼。
柳翩然慣於走影視劇里清純或者古靈精怪的少女形象,雖然演技平平,但勝在顏值與氣質,外加背景強大,在娛樂圈地位難以撼動。她生的漂亮,像是一隻落入凡塵的天使,一度被評選為初戀情人最佳對象。
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光彩照人,般配極了。
心臟抽痛一瞬,劇烈地心跳聲被無限放大,謝晚松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視線再一次落在自己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上面,在燈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此刻倒像是一種鮮明的譏諷。
他低下頭,自嘲地一笑,不動聲色地將戒指摘下,再抬臉時已是抹去了所有情緒。
慈善會準備了幾件拍品,其中有一副山水國畫作品,作者算不上大家,頂多算是近幾年小有名氣的新秀,作品看上去也只是畫技平平,並沒有什麼點睛之處,對於於其餘幾件尚有收藏價值的拍品而言實在是不夠引人注目。
會場里有幾個叫價的,但價位都不高,畢竟誰也沒有興趣白花錢買一件毫無意義的藏品。
「五十萬。」
冰冷低沈的聲音撞入耳膜,這個一直未曾吭聲的男人突然拔高的叫價另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會所里傳出瑣碎人聲,但礙於孫家勢力又不敢高聲交談。
洛有道忍俊不禁說:「就這麼一副破畫,要是值1000塊小爺我一口吃……」
「一百萬。」謝晚松面無表情地開口。
他話音才落,全場唏噓,坐在周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坐在第一排的男人微微皺眉轉頭看來,視線在落在他身上時隱隱一頓,爾後又將頭轉了回去。
目光里沒有詫異,沒有溫度,冰冷空洞,什麼都沒有。
謝晚松輕撫著酒杯的手指驟然縮緊,只覺得連指尖都泛上了涼意。
身旁的洛有道率先坐不住,直皺眉頭:「你瘋了嗎,你閒錢無處花去救災啊?這什麼東西你就拍一百萬?」
謝晚松看了他一眼,輕嗤一聲:「這不就是救災嗎。」
洛有道莫名其妙:「哪門子的災?」
謝晚松補充道:「你家的災。」
洛有道被他回擊一哽,瞪著眼瞧他,一時無話可說。
謝晚松只是舉起桌子上的酒,對洛有道做了一個舉杯的動作,雲淡風輕地一笑:「Cheers。」而後在對方瞠目結舌地注視下只將酒一飲而盡。
晚會接下來的內容謝晚松毫不在意,或者說從看見江跖走進來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緒便全部沈甸甸地落在了對方的身上。
他的視線完全無法從男人後背移走,連帶著探究與不甘,期間江跖無意往這邊方向看了幾眼,卻是刻意回避過他的視線,即便是迫不得已從他面前行過,目光都未曾在他身上留戀分毫。
簡直就如同兩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謝晚松咬了咬唇,酒勁上頭,熏得眼眶微酸,他迫使自己低下頭,眼睫垂下,這才沒讓別人覺察到他眼中的失態。
洛有道攔不住他,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杯一杯接連不斷地往下灌。
到最後謝晚松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一杯杯酒辛辣滾入腸胃,他一顆心臟幾欲爆炸,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男人面前,揪起他的領子狠狠質問。
可是究竟該質問他什麼?
質問他為什麼不辭而別,還是質問他隱瞞身份?
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又應該拿什麼身份去質問,從一開始,除去一紙婚約,他們不就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嗎?
散場的時候,謝晚松已經整個人渾渾噩噩,多虧了洛有道及時把酒從他手裡搶過去,這才讓人不至於人事不知醉趴在桌子上。
可就是自己出門送了個兄弟的功夫,再回過神來位置上空空如也,謝晚松已經不見了。
洛有道悚然一驚,會場里來回掃視了一圈,就見謝三公子正向著同幾個人講話的那位,酷似他老公的EW集團新老闆走了過去,手裡順便從一旁服務生托盤里拿起一杯香檳,在燈下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
別看他醉的不行,走起路來絲毫不飄,腳步邁得是穩穩當當。
洛有道心想:這人真行,醉成這樣還知道敬酒。
可是謝晚松下一個動作就驚的他當場跳了起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起那杯酒,胳膊一揚,盡數潑在了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