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怕的要死。
謝晚松跟謝天勇的矛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謝家大大小小哪個不知道,只要這兩個人相遇,一定會冷嘲熱諷,免不了又一一場惡戰。
要放在三年以前,謝晚松剛進入謝家那會兒,還是個大尾巴狼裝白兔,把自己那令人討厭的脾性與處處看不順眼的高傲態度藏了個十成十。可惜一個月不到的功夫,他的本質就逐漸顯露出來。
謝天勇無能,放在古代就一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讓他對著報紙打字兒都能寫出一片錯別字。
二姐謝依然倒是聰慧了,知名大學碩士出身,可惜命不好,自小就有哮喘,加上之前出了車禍,截斷了小腿,大部分時間都得在輪椅上度過。
謝長遠還不是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沒救了,不願把打拼了一輩子的位置拱手讓人,也不能敗落在謝天勇手裡,這才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私生子,把目光投在了當初在商界被各大導師誇的天花爛墜的謝晚松身上。
謝晚松明白為什麼謝天勇討厭他。
明明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突然有一日冠冕堂皇地闖進自家大門,就連親生父親也對他寵愛有加,僅僅兩年就把集團總經理的位置讓給了他。再反觀謝天勇,在國內呆著丟人顯眼,乾脆攆出國去了。
更何況謝天勇還一口咬定謝晚松殺了老父親。
他簡直對他恨之入骨。
可那又怎樣,謝晚松對別人的看法從不在乎。
謝晚松跟江跖返回包間的時候謝天勇已經氣急敗壞地走掉了,看看在座諸位的臉色就知道,他大哥走前怕是又鬧了一通,餐具全部摔在地上。
服務員在那裡半蹲著撿拾瓷片,見他來了,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三公子…」
孟雲見他換了身衣服,隱約感覺兩個人出了什麼事,此時欲言又止:「小松啊,你大哥他…」
「我沒事。.」謝晚松拉開椅子坐下,「隨他吧。」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孟雲身旁的謝恆,正饒有趣味地盯著他,似乎想從這張臉上尋到什麼兩個人動手的端倪。
見謝晚松看過來,就彎著嘴角對他一笑。
謝晚松早就料到,謝天勇再討厭他也沒有到一見面就動手掐架的程度,又想起謝天勇是跟謝恆一班飛機回的國,在國外就碰了面,估計謝恆少不了對他二人的關係一陣煽風點火。
謝晚松心裡冷笑,表面上大大方方地任憑他看。
既然迎接晚宴的主角都沒了,那自然是沒什麼好繼續的了,完事之後孟雲就開始交代住處。
文勝湖度假區的一大特色就是林中木屋,獨棟的原木色平房建立在樹枝掩映的山坡上,悠長的木質道橫跨大半座山。
道路兩邊掛滿著燈籠,入夜後亮起,微風吹過時一路火光搖曳,一直蔓延到極遠的地方。
再往遠處看,山巒疊著山巒,浸透在夜幕里,天空中一輪皎月,星光浩蕩,鋪灑在江面上,隱約還能瞧見幾點漁火。
從酒店順著木道一路上山,山間蚊蟲多,謝晚松沒過一會兒就被叮咬了幾個包,癢的他直皺眉頭。
謝晚松自然跟江跖同住一屋。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股木香撲鼻而來,帶著山間獨有的樹木草葉的味道。
謝晚松把燈打開,大概環顧了一下四周。
屋子不大,一個帶著電視機的客廳,沙發周圍都是獨面的玻璃窗戶,窗戶旁是一個大的陽台,能清晰的看到周遭的樹木以及山下的景物。再往里走是一間臥室,白色的雙人床上放著一隻嬌艷的玫瑰。
雖然在這之前兩個人已經同住了一段時間,但是向來都是分房睡,畢竟彼此也只是一個文件的名義關係,除了謝晚松不要臉的跟了江跖一段時間外,誰都無權干涉對方的私生活。
可惜孟雲不清楚兩個人的關係,特別定的雙人大床房,為的就是讓即將新婚的夫夫可以更好的交流情感。
謝晚松挑眉看了看床,隨便解開了幾個扣子就很自覺地坐了上去,然後對著站在房間門口的江跖笑了起來,笑容里風情萬種:「寶貝,這兩天你睡沙發吧。」
江跖:「……」
好在他也沒有跟外人一起睡的習慣,睡沙發倒是讓彼此都舒服。
謝晚松在大床上滾了一會兒,拿著手機刷了刷頁面,可惜山間信號不好,某家的移動網信號抵達不到,速度慢到令人發指。
謝晚松硬著頭皮試了幾次,最後氣急敗壞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
他走出臥室,客廳的陽台門開著,偶爾吹進來一陣清爽的風。
玻璃門外能看到江跖的背影,男人的身型高大寬厚,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高挺的側顏,以及閃爍在唇邊的那一點火星。
「偷偷抽煙可不好啊。」
他也跟著擠在陽台上。
江跖便轉過臉來看他,深邃的眉目在月下照射出一片陰影,這般看來男人的瞳孔並非是純黑色的,而是淺淺的棕色,琉璃一般的色澤。
謝晚松看了一會:「你混血嗎?」
江跖深深抽了一口煙,看著白色的煙從唇齒間吐出,順著鼻尖向上浮去。
他微微一笑:「大概吧。」
這是謝晚松第一次見到江跖笑起來的模樣。
他平時總是冷冰冰的一張面容,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卻從未想過這般冷的人笑起來會是如此引人注目。
若是放在以前,江跖一定會是謝晚松喜歡的長相。
會是他願意起早貪黑,端茶倒水追求的那一類人。
但如今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謝晚松對於戀愛早已經麻木,甚至提起來除了覺得這兩個天真的詞好笑以外,他毫無動容。
其實謝天勇說的挺對的,他確實不懂得什麼叫做/愛,在他看來任何在別人身上投入的多餘情感都是無用的,他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學會了如何去愛自己,將自己徹徹底底的保護了起來。
謝晚松也笑了笑,撐著下巴,對江跖伸出手:「還有嗎,我也要一根。」
他點上煙,含在嘴裡。
微風吹亂他的黑髮,黑夜裡的肌膚白的更為顯眼。
「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死了。」
謝晚松忽然開口。
「那一晚她就像往常一樣把我哄睡著後,穿上了紅色的嫁衣,在床頭上吊。」他眯起眼,像是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回憶。
「我記得很清楚,當我睜開眼睛時,看到她的腳懸在半空,嘴唇青紫,黑色的頭髮遮掩了大半張臉。」
在往後的兩年內,謝晚松夜晚一閉上眼,眼前出現的都是這張面孔。
江跖問:「你害怕嗎?」
謝晚松便笑起來,眉眼彎彎,眼底像是浸入湖水中的月影。
「我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