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解脫

語凝緩緩向李楠走了過來， 喉嚨裡發出「呵呲呵呲」的聲音。

全曉羽的手指動了動，他意識清醒著，他想站起來， 他害怕語凝會傷害李楠，他記得楚天說過， 這個喪屍並沒有智慧，他不能拿李楠的命去賭語凝殘存的記憶。

但是他失敗了。 已經力竭的他， 就是想用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都難， 更何況是站起來。

「小楠！ 跑！ 」全曉羽用微弱的聲音喊著。

「不！ 曉羽哥，我不走！ 語凝姐記得我，她也記得你！ 她不會傷害我的，我也不會讓她傷害你！ 」李楠一邊說著，一邊牽起了全曉羽的一隻手，白光閃現， 他開始治療全曉羽。

「小楠......」語凝已經走到了李楠跟前， 除了焦急地喊出這個名字， 全曉羽什麼也做不了。

「小...... 楠......」誰知道全曉羽話音才落，從語凝的嘴裡， 斷斷續續的也冒出了這兩個字。

李楠聞言眼睛一亮:「曉羽哥， 你看， 語凝姐記得我。 」

全曉羽心下也是無比震驚，他死于末世第三年，雖然，那個時候有傳聞傳得沸沸揚揚， 說隨著喪屍的進化，已經開始出現了擁有智慧的跡象，但是，那一直是一個傳聞，難辨真假，畢竟，他三年裡從未見過智慧喪屍。 也沒有見過會說話的喪屍。

語凝的表現令他驚詫。 他聽的真切，她確實喊了小楠。

這下，全曉羽也沒有那麼全力阻止了，他只是借著李楠的治療，在蓄積著力量。 他緊緊盯著語凝，如果她有攻擊的舉動，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撲上去阻擋。

這邊的情形詭異得很，而那邊的人卻不敢輕舉妄動，那喪屍和變異獸離李楠和全曉羽太近了。 他們害怕妄動的話，不等他們救援，變異獸早就把倆人都吞了。

楚天仍然昏迷著，白明希擔心這個又擔心那個，又無能為力，心力交瘁。

那邊，語凝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她的手指已經不全，是那些畜生在折磨她的時候切下來的。

「小...... 楠......」嘶啞難聽的聲音還帶著「呵呲」聲，語凝的右手，緩緩的放到了李楠的腦袋上。

淚珠再一次滾落，不管別人看現在的語凝姐有多麼醜陋，但是李楠還是從那句難聽的「小楠」裡聽出了情感。

語凝姐不是冰冷的喪屍，她記得，她還有人類的記憶！

「語凝姐...... 我會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的......」李楠抽泣著說。

隨著語凝右手的落下，那痛苦黑暗的記憶再一次侵襲，但是，那畫面卻是落進了全曉羽的腦海裡。

悲傷、痛苦、不甘、憤怒、仇恨、掙扎...... 各種複雜的情緒和記憶充斥著全曉羽的腦海。

最後，那些情緒和畫面突然間全部消失了，呈現在李楠和全曉羽腦海裡的，是一副李楠久違的，而全曉羽陌生的畫面。

「小楠......」語凝微笑的臉，腦海的畫面裡，語凝是末世沒有發生前的樣子，長髮飄飄，溫柔美好，笑容裡帶著潔白無瑕的光芒，清純而美麗。

「謝謝你，謝謝李伯伯，沒有來得及向他道謝。 沒有來得及向你道歉，害你失去了父親，對不起。 」

「不是的，語凝姐，那是爸爸自己的決定......」李楠哭得厲害，抽泣得也厲害。

語凝卻沒有多說，腦海中的視角竟然是轉向了全曉羽:「謝謝你，曾經救過我，也沒有來得及道謝。 小楠就交給你了，他是很好的孩子。 不過現在，最後一次，再請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

全曉羽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而語凝，立刻感受到了他的情緒。

「謝謝你！ 作為報答，我會想辦法讓這些喪屍都消失的。 所以，請求你幫我結束這種痛苦吧。 我每天都在痛苦的回憶裡掙扎著，我原本以為死亡就是結束。 但是我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是結束，而是痛苦輪回的開始。 」

「我每天被不成型的記憶折磨著，變成怪物去吸食人類的血肉，本能的操縱和集結這些怪物，仇視人類，屠殺人類，吞食人類。 但我偶爾會清醒過來，卻又痛苦不堪。 」

「我牢記著那些罪惡和傷害，在清醒的時候會覺得自己還是人類，然而，我卻在吞食著人類的血肉。 我感到噁心，但是身體又貪戀血肉的鮮美...... 我陷在這樣的痛苦中，周而復始......」

說不出來的痛苦和煎熬，最可怕的就是那偶爾的清醒。

「我的時間不多了。 」畫面中的語凝繼續說著:「我把這些喪屍趕走，等一會請你，結束我的痛苦吧！ 」

也不等全曉羽答應，語凝的手從李楠的腦袋上離開了，畫面也立刻消失。

語凝晃晃悠悠的轉身，大花上前叼住她的衣服，一甩，將她甩到了背上。 接著大花又是幾個跳躍，一下子沒入了喪屍群。

喪屍們一陣躁動，躁動過後，卻開始退去，和它們來的時候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其他人這個時候才敢搶上前來，最早到達的是蕭子然，他一上來就將全曉羽扶了起來。 而歐陽景也過來，抱起了李楠。

楚天仍然昏迷著，白明希抱著他，一時半會也過不來，遠遠的看著倆人都沒事，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氣。 懷裡的楚天雖然昏迷，但是呼吸均勻，應該沒有大礙。

「你們沒事吧？ 剛剛發生了什麼？ 」蕭子然問全曉羽。

全曉羽卻是沒有回答，反問道:「楚天呢？ 他怎麼樣了？ 」

「只是昏迷，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 」蕭子然答道，卻也不敢保證，畢竟精神系的戰鬥別人看不到，具體如何，實在猜不出來。

聽醫生這麼說，全曉羽倒也沒有過分擔心，語凝既然沒有傷害他和李楠，應該也不會傷害楚天，喪屍們開始停止進攻動作的時候，應該就是語凝清醒過來的時候。

混亂時候的語凝，被記憶和仇恨支配，她通過本能聚集起和她是同類的喪屍，殺死人類，發洩仇恨和滿足對食物的需要。

然而當她清醒過來，卻又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更加痛苦，她不願意變成怪物，不願意再被那醜陋的回憶支配，她不想再吞下屬於人類的溫熱的血肉了！ 再也不想！

全曉羽理解了她的感情，也明白她求的解脫是什麼，他下決心幫她，卻不得不把這個決定和仍然在懵懂中的李楠說清楚。

所以，他仍然沒有回答醫生的問話，而是從歐陽景的懷裡接過李楠，將他放了下來。

李楠呆呆的站立著，他仍然在思考語凝姐剛才說的話，他沒有聽得很懂，他不太明白怎麼樣才能夠幫她「解脫」，但是，他仍然有了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全曉羽單膝跪地，蹲在李楠的面前，儘量使自己的眼睛和李楠平視:「小楠，你的語凝姐姐很痛苦，所以，我們幫他結束這樣的痛苦，好不好？ 」

「怎麼幫她？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裡卻有了一絲慌亂，全曉羽眼中沉痛的神色，令他領悟到了什麼。

全曉羽默不作聲，扭頭看了一眼掉落在一旁的武士刀。

「不！ 」李楠大叫起來，那一瞬間他明白了全曉羽的意思:「不要殺她！ 曉羽哥，她不壞！ 她被壞人害了！ 我們要幫她，不能殺她！ 」他顯得非常激動，這是他第一次沖全曉羽大吼大叫，也是第一次有這麼激烈的情緒，哪怕是李順偉離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過。

「我們就是在幫她！ 小楠！ 」全曉羽伸手牢牢按住了李楠的肩膀:「你看了她的痛苦，她需要解脫！ 她不想做一個吃人的怪物，那讓她噁心，和那幫畜生一樣令她噁心！ 然而，她不能控制她自己，她也無法抑制進食的本能！ 你懂嗎？ 她不要這樣！ 她不要這樣！ 」

全曉羽也是難得激動如斯。 那段記憶和情感，不僅刺激了李楠，也刺激了全曉羽。

懂，他其實明白的。 李楠淚如泉湧:「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楚天哥那麼聰明，肯定會有辦法的......」

「對不起小楠，我並沒有更好的辦法。 」回答李楠的，卻是楚天，他剛剛清醒，在白明希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他在昏迷前的一刻，也看到了完整的記憶。 望著眼前的情景，他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我寫哭了...... 但是，我不造看文的小天使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