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女人掏出手機， 硬塞到他的手裡︰「你自己看看！你們手機裡成天都發的什麽東西！我才檢查一次就發現這種照片，以前還不知道你們發點什麽呢！」

　　原來，那晚鄔明君來光學實驗室找徐遠桐之後， 還是很不甘心， 回到家就給他發了一張極其暴-露的照片。

　　她衣衫不整，姿態旖旎， 青春期的男生見了這種東西， 真的對著擼都沒問題。

　　鄔明君沒删記錄，想等著徐遠桐一句回應， 沒想到一不小心被媽媽看見了。

　　那女人向來是很有目的的性格， 此刻， 也是輕蔑地諷刺︰「現在的小孩都怎麽了，不好好念書，成天就知道早戀！鄔明君， 你看上的男生也就是這個樣子，哎，我也只好認了。」

　　她還抬著下巴， 睨了奚溫寧一眼︰「小姑娘， 你還是快點走， 這事和你沒關係。」

　　奚溫寧算是明白了。

　　這女人來找徐遠桐，所謂興師問罪的最終結果， 就是最好要一個「名分」。

　　現在學校不也是有的麼， 兩家人的兒女早戀被老師發現， 看對眼了就提前訂下親家。

　　徐家大概也算各方面條件不錯， 更重要的是徐遠桐名聲在外，誰不想要這個一個香餑餑當未來女婿？

　　奚溫寧眼看徐媽媽神色難看，徐遠桐作為當事人之一又落在下風，一時沒忍住，張嘴就說︰「阿姨，你要說這事是徐遠桐主動，沒人會信的，哦……倒過來說可能有點可信度。」

　　鄔明君眼裡冷冷地看過來。

　　她母親更是大發雷霆︰「你一個丫頭片子說什麼啊？」

　　奚溫寧甜甜一笑，昂起頭，語氣諷刺地說︰「全校沒人不知道啊，鄔明君學姐對學長是出了名的死纏爛打，假如學長要占鄔明君便宜，早就該答應了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隨便找人問的。」

　　徐遠桐幷不想讓奚溫寧摻合這事，正想讓她先回去……

　　那邊，鄔明君的母親卻不罷休，指著奚溫寧罵︰「你別瞎說，你在這裡又是做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

　　奚溫寧咬了牙，瞬間，冷意染上俏麗的眉目︰「阿姨，有資格說我嗎？不看看你女兒拍的什麽照片？如果不是心甘情願，能拍的出這種樣子嗎？再說啊，我怎麽了？早不早戀關你屁事？吃你家大米了？」

　　徐遠桐靜默片刻。

　　見她稍微出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把話續上︰「阿姨，你女兒主動拍這種照片發我，我才是受害人。你不分青紅皂白來這裡鬧，付得起責任嗎？」

　　他正視對方，一雙黑眸目光沉沉。

　　像被烏雲遮擋的明月。

　　奚溫寧也是說完才意識到，糟糕了，徐遠桐媽媽還在！

　　……握草。

　　一個沒忍住，把真實情緒給暴露了。

　　會不會直接給阿姨留下潑辣小辣椒的印象，這簡直比小肉餅還糟糕啊！！

　　奚溫寧不敢再懟，變身小慫餅，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挽回形象。

　　而徐遠桐不急不躁，對付著前來鬧事的鄔家母女。

　　「你想我給你一個交代，很簡單，我留著你女兒發來的聊天記錄，你可以看看到底是誰的責任。」

　　鄔明君看了一眼徐遠桐，神情顫動。

　　她本來也是被逼上梁山的。

　　母親看到照片以後，勃然大怒，她爲了一時「自保」，就說是徐遠桐讓她這麼做的。

　　沒想到女人一聽是他，二話不說就拉著她，非要過來找徐阿姨算賬。

　　鄔明君本來也想，只要一口咬定徐遠桐，她作爲女生就有天生的弱勢。

　　但徐遠桐還留著兩人的聊天記錄，而且更重要的是--對她的處境真的無動於衷。

　　即便他删了記錄也很容易找回，但當時鄔明君在情急之下沒有其他選擇。

　　看見自己的女兒已經變了臉色，心裡知道事情多半是她主動的，但那女人依然不講道理，冷笑︰「這種事難道說得清是誰對誰錯？你們兩個沒點什麽糾葛，我女兒會給你發這種照片？」

　　這話已經毫無邏輯可言了。

　　「那我就把聊天記錄po到學校貼吧，看大家怎麽判定吧？」

　　鄔明君徹底著急了，抓住母親的胳膊，帶著啜泣的聲音︰「媽……算了……是我不好，以後我不會這樣了，我們走吧，好不啦？」

　　那女人知道理虧，可也硬是裝出理直氣壯的姿態︰「哼，反正我們女的怎麽樣都要吃虧，以後管好你兒子吧！」

　　徐遠桐非但沒噤聲，此刻，怒不可歇地道︰「你們站住！」

　　他指著那女人，就像剛才她指著奚溫寧一個樣。

　　「我不會爲了沒做過的事背鍋，你向我媽道歉。」

　　鄔明君的媽媽眼神透著點無理，欲加之罪的言辭都噎在喉嚨。

　　「……你別逗了，有毛病吧？」

　　「你現在不道歉，我就公開你女兒的所作所為。」

　　徐遠桐條理清晰，口條利索，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冷靜。

　　「你和我媽平時都在一個棋牌室打牌，那些阿姨媽媽都愛說什麼，你比我清楚。」

　　他眼神漆黑，又帶了點不容你退却的决斷。

　　女人氣急，轉身，當場反手給了鄔明君一個重重的巴掌！

　　接著揚起眉毛，就是不肯認輸︰「對不起啊，徐家媽媽，我們先走了。」

　　鄔明君眼圈通紅，捂著被打到紅腫的臉，被母親拽著離開。

　　房裡，終於恢復一片安寧。

　　徐媽媽深深地嘆了一聲，摸著胸口順了順氣。

　　徐遠桐體貼地給她倒了杯水，神色微沉︰「媽，別為這種人生氣。」

　　「……真的是這樣？你沒招惹人家小姑娘？」

　　兒子這點魅力還是有的，她就怕是他仗著聰明欺負別人。

　　「我沒有，真的。」他垂眸，認認真真地說︰「我不早戀。」

　　奚溫寧心裡一顫，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轉身去收拾桌子上屬於自己的東西。

　　徐媽媽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稍稍鎮定︰「你一直就很早熟，說什麼不早戀，我還不信……」

　　說到這裡，意識到奚溫寧還在邊上，她有點不好意思，把話打住了。

　　奚溫寧也很知趣，又懂識人眼色，拿起背包的同時笑的非常清爽，一時之間，連屋子的低氣壓都被她一掃而空了。

　　就像一盞小太陽，照亮身邊的陰影。

　　「阿姨那我先走了。挺不好意思的，那個，我本來想讓徐學長教我幾道題，沒想到打擾你們了……」

　　「沒關係、沒關係。」徐媽媽小聲在徐遠桐的耳邊叮囑，「亮亮你快送送學妹吧。」

　　……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口。

　　奚溫寧覺得有些話像卡在喉嚨，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內心發酵著的「喜歡」也好，被剛才那些事觸怒的情緒也好，腦袋一片昏沉沉的，揪著頭皮發疼。

　　徐遠桐看似平淡地說︰「你也太愛逞强了，每次都不看是什麽形勢就『拔刀』。」

　　她稍許鎮定，頓了下才笑︰「哪有，我辣麼聰明，明顯每次都欺軟怕硬，專挑軟柿子捏才對。」

　　「以後要是我在場，不管什麽情况，先給我一個面子好吧？」

　　他沉緩了語氣，有些正經地叮囑她︰「讓我保護你才對。」

　　奚溫寧忽然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的臉，在月光下帶著銀白的輝芒，讓人慌神。

　　她「哦」了一聲，也不知再做什麽，轉身走了。

　　徐遠桐看著她走出去幾步，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下一秒，她毫無徵兆地反身就撲入他的懷裡，雙手用力抱住他，臉埋在他胸口處。

　　柔軟的胸脯貼到男生的身上，徐遠桐覺得有點熱。

　　但並不想推開。

　　四周安靜的悄無人息，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以後也讓我保護你吧，至少……可以不讓你被那些女生騷-擾啊。」

　　他這麼好，那些人怎麼可以用髒水潑到他的身上。

　　關乎他的各種情緒，就像盛滿了這月色的銀灰，絲絲縷縷填滿胸腔，就那麽直楞楞地一下子，蕩開在她的心湖，再也無法停止。

　　徐遠桐笑了，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拒絕。

　　他輕輕地抬起一隻手，指尖將女孩背後的長髮微微勾起，纏起幾縷細軟的烏發，稍是握了握，又鬆開。

　　「好吧，還是得謝謝你剛才替我說話。」

　　她的臉色就像是熟了，慢慢放開他，喃喃說︰「不客氣啊，你請我喝奶茶就可以了。」

　　「不是讓你嘗一下就可以了？」

　　奚溫寧垂著眼，扭了扭脚尖︰「小氣鬼，一杯奶茶又要不了幾個錢啊。……不過吧，我確實不能老是吃你的。」

　　「是啊，吃我的用我的，問題很大。」

　　「嘿嘿。」

　　徐遠桐被她鬼靈精怪的模樣逗笑，真是沒辦法。

　　「那、那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這次她是真的低下頭，急忙走人。

　　徐遠桐依然站在門前，這時，天色已經暗沉，他望著即將迎來的沉沉夜色。

　　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她的身影，像是比月夜還要溫柔。

　　天邊的星光還很黯淡，時間過了很久，却像只過了一瞬。

　　慢慢地，察覺到嘴裡泛起剛才喝過的果汁味道。

　　他淡淡地彎起唇角。

　　好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