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韓子翔的目光落到二人交纏的手指上。

　　嘖， 他是不是還得為他倆偉大的愛情鼓鼓掌啊？

　　被女人打了一頓已經夠丟人了，還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 這要是傳出去， 以後他還在不在學校裡混了？

　　俗話說， 不爭饅頭還得爭口氣。

　　他韓子翔， 今日就要做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你就知道你跟他是一路人？」韓子翔湊近看羅漪的臉， 她的眼底起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

　　「小妹妹， 未來路很長， 話別說太滿。」他肆無忌憚地盯著她， 說道：「現在說的漂亮話，分手以後都是甩在臉上的巴掌。」

　　「與你無關。」葉瀟揚伸掌推開韓子翔，他低斥道，「離她遠點。」

　　韓子翔漫不經心地整了整皺巴巴的校服上衣，眼神依舊玩味地在羅漪身上打轉兒， 像是一匹貪婪的狼在盯著柔弱的綿羊。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裡。」葉瀟揚冷嗤道， 「她不會與垃圾為伍， 聽明白了嗎？」

　　「你他媽又高貴到哪去？還不是跟我這個垃圾一樣早戀不學好。」韓子翔譏諷道，「你還把她帶墮落了， 你真行啊葉瀟揚。」

　　早戀， 等於墮落嗎？

　　羅漪瞳孔微張，纖長的睫毛輕顫。

　　葉瀟揚懶得跟韓子翔廢話，他拉著羅漪的手腕就作勢要離開。

　　羅漪的雙腿卻沒有跟著他邁開， 他回頭，眼神中有一絲疑惑。

　　「我……」她張了張口， 遲疑片刻，才說道，「我沒有。」

　　在答應葉瀟揚之前，她的心情是誠惶誠恐的。

　　這幾個月交往下來，她體會到一個十六歲男孩毫無保留的溫柔與關懷，也做了很多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比如剛剛那樣——

　　難道異性相互愛慕是墮落嗎？

　　那天底下的情侶就都是笑話了。

　　老師和家長認為早戀是洪水猛獸，可他們忽略了，暗戀、單戀和失戀，同樣能影響學生，「危害」甚至更大。

　　高中生不是被閹掉的貓貓狗狗，一道早戀禁令不會讓異性相吸這一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失效。

　　如果喜歡一個人，能讓自己變為更好的人，那為什麼不呢？

　　至少葉瀟揚一直在幫她進步，她甚至為了他，比以前更努力上進，她想跟他一起去北京上大學。

　　「早戀不是墮落，自毀前程才是墮落。」羅漪靜靜說道，「韓子翔，你覺得你整天吊兒郎當的樣子很帥嗎？」

　　「該讀書的年紀你不讀書，以後又能做什麼呢？在你爸的庇佑下過一輩子？」羅漪繼續說道，「跟你在一起，未來只能無路可走。」

　　「不管將來怎樣，今天我說過的話，不會後悔。」羅漪很篤定。

　　她說喜歡他，那麼現在，他在她心裡，就是唯一。

　　她不敢奢求一生順遂無波折，天意弄人乃常態。

　　但此時此刻，想跟他攜手往下走的心願，是真的，沒有摻一點假。

　　這就夠了。

　　韓子翔冷漠地瞧著她，像是在審視她，又像是在思索什麼。

　　葉瀟揚攥著她手腕的那隻手緊了緊，他沒想過羅漪會對韓子翔說這些。

　　沒必要向瞎子拋媚眼，也別試圖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羅漪並沒有指望韓子翔聽了她的話能大徹大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只是把自己憋在心底很久的話傾倒出來而已。

　　半晌，韓子翔丟下一句「咱們走著瞧」，便摔門而出。

　　器材室的門「咣當」一聲打在門框上，動靜大到嚇得羅漪一哆嗦。

　　葉瀟揚擁她入臂，頓時芬芳滿懷。

　　明明膽小如鼠成這樣，剛剛卻那麼膽大包天，誰給她的勇氣呢？他暗笑。

　　羅漪感覺到腰腹那裡傳來他手掌的熱度，她一抬頭，就撞上他深沉如墨的眼眸。

　　接著，一個滾燙的熱吻落下。

　　她驚詫地睜大眼睛。

　　原來，吻還可以這樣的，如暴風驟雨一般肆意狂烈。

　　他將她抵在門板上，不知疲倦地描摹她嬌嫩的唇瓣。

　　她的體溫隨著他的逐漸攀升，這讓她的意識猶如懸崖走石一般，在墜入深淵的邊緣試探。

　　太陽西斜，移動到主席臺後側。

　　金色的陽光驅散器材室裡最後一抹陰影，整個房間都被鍍上一層暖黃。

　　少男少女忘情地親吻，以最直白坦誠的方式，表達愛意。

　　「嗯……」羅漪輕吟出聲，「脖子酸。」

　　他鬆開她濕潤的舌尖，啞聲問道：「那……換個姿勢？」

　　羅漪：「？」

　　接吻還能有什麼姿勢？

　　她說脖子酸，只是委婉地提醒他，已經親得夠多了，該打住了。

　　沒想到他居然……

　　她還沒反應過來，葉瀟揚向下俯身，手臂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羅漪驚呼，雙手自然而然環上他的脖子。

　　她還從來沒被人這麼抱過，她說道：「你放我下來。」

　　她的小腿不安地搖晃著，不經意間蹭過他那裡，那炙熱的觸感令她羞得簡直想原地蒸發。

　　羅漪不敢動了。

　　「真乖。」葉瀟揚順勢用嘴唇碰了下她小巧圓潤的鼻尖。

　　他抱著她走到軟墊旁，將她放下。

　　羅漪眼角紅潤，小手揪著墊子，那裡軟軟地塌陷下去一塊。

　　葉瀟揚默默歎息，怎麼接個吻都能像被他欺負了似的？

　　那以後他要是對她……她得成什麼樣？

　　他伸出手指拂去她眼尾的淚光。

　　「別——」羅漪想拒絕他的親昵，無奈他已經將她的唇含入口中，反復摩挲。

　　羅漪突然覺得韓子翔說得很對——她墮落了，她居然能跟葉瀟揚光天化日在學校裡做出這種事。

　　該怎麼辦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

　　錢嘉雲再見到羅漪的時候，她臉頰通紅，小步跟在葉瀟揚身後，含情帶怨的一雙眼睛不時瞟著他。

　　「怎麼去了那麼久？」錢嘉雲拉過她的手，「運動會都快結束了。」

　　「唔。」羅漪一時語塞，她能說什麼？她還能說什麼！

　　男人果然貪得無厭、得寸進尺！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接吻，但葉瀟揚明顯沒有以前那樣克制隱忍了。

　　她就不該讓他知道她喜歡他，不該縱容他有恃無恐胡作非為！

　　錢嘉雲看看羅漪，又看看葉瀟揚，嗅覺靈敏地捕捉到了一絲奸情的氣息。

　　她沒有不識趣地追問，就羅漪那個樣子，鬼都猜出他倆幹嘛去了。

　　兩個看上去冷冰冰的人，碰在一起能居然能這麼激情四射。

　　嘖嘖嘖，要不要這樣啊？

　　運動會過後，韓子翔沒再騷擾羅漪了。

　　破天荒地，他最近學習態度比以前端正多了。

　　雖然依舊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總好過一天魚都不打。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期中考試。

　　葉瀟揚依然是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羅漪的成績像蝸牛一樣，緩慢地向前爬了一個位次。

　　這得益於她考了120分的數學，她第一次勉強考到年級平均分。

　　這得感謝葉瀟揚私下裡給她總結各種數學知識點，她學成糊餅的數學總算有了撥雲見霧的希望。

　　這天晚自習下課，羅漪照例跟葉瀟揚一塊走。

　　突然，她接到了羅恒洲的電話。

　　羅恒洲很少在這個點兒打電話過來，羅漪趕忙接聽。

　　「爸爸。」她乖巧地叫了一聲，並沒有回避葉瀟揚。

　　「小漪，放學了沒有？」

　　「嗯，剛放學。」羅漪說道，「不然也不會接你電話了。」

　　「爸爸下周要回國一趟，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啊？」羅恒洲問，語氣裡不掩寵溺。

　　「真的嗎？」羅漪聞言，欣喜萬分。

　　「當然了。」

　　「我沒什麼想要的。」羅漪實話實說，她還在上學，衣食無憂，無欲無求。羅恒洲能回來看她，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那爸爸就看著給你帶了，到時候不喜歡可別怪爸爸。」

　　「才不會呢。」

　　掛了電話之後，羅漪主動跟葉瀟揚說道：「我爸爸下周要回國一趟。」

　　「哦。」葉瀟揚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個在非洲挖礦的未來老丈人，要是知道自己泡了他閨女，會不會拿著掃帚追幾條街打他啊？

　　葉瀟揚想到什麼，提醒道：「下周要開家長會。」

　　「啊，糟了，差點忘了。」羅漪說道，「看來我爸得來學校開會了。」

　　「你這次考得還不錯，怕什麼？」葉瀟揚揉揉她的腦袋。

　　「不是啦。」羅漪解釋道，「這次作文寫的不是『父愛如山』的主題嘛……」

　　莫名羞恥。

　　這次羅漪的作文又被印發全年級欣賞了，葉瀟揚也看了。

　　她寫的是記敘文，講的是她作為女兒，看到爸爸為了生計奔波操勞、日漸蒼老時的一系列心靈感悟。

　　怎麼說呢，如果不知道她爸是個大老闆，這作文還挺感人的啊。

　　現在全年級的同學都知道她爸過得很慘。

　　「原來你寫的作文也不全是真的。」

　　「我從來都沒說過都是真的啊。」羅漪扁扁嘴，踢開路邊一塊石子兒，「沒有藝術加工，怎麼拿高分？」

　　告訴閱卷老師他爸每天最操勞的事就是數錢數到手抽筋嗎？

　　那怎麼可以？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又沒說你，你委屈個什麼。」葉瀟揚笑道。

　　「那你作文寫的什麼啊？」羅漪隨口問道。

　　「瞎寫。」葉瀟揚實話實說。

　　「啊？」羅漪不信。

　　「我寫議論文。」葉瀟揚說道，「總分總，最方便。」

　　這個主題明顯是讓考生寫記敘文，羅漪不知道「父愛如山」該怎麼寫成議論文。

　　「你跟你爸沒什麼事可以寫嗎？」羅漪問。

　　「能有什麼事？」葉瀟揚道，「他也沒在下雨天給我送過傘，也沒在大半夜背著我去過醫院，更沒在火車站給我買過橘子……」

　　羅漪被他逗笑了：「我看是你不夠細膩，沒發現你爸對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