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紫曦是樓上十二班的，初中也在修文中學。

　　她沒跟葉瀟揚同過班，但曾經跟周佳航是同班同學。

　　秦紫曦是修文公認的校花，男生間的話題女王。

　　她喜歡葉瀟揚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葉瀟揚不可能不認識她。

　　就算只是單純的校友關係，葉瀟揚也不至於非要當面冷心冷肺地拒絕她的小請求。

　　又不是跟他告白，他這反應太讓校花下不來台。

　　尤其是葉瀟揚居然還主動幫班裡的轉學生擰了杯蓋，更是殺秦紫曦的威風。

　　連秦紫曦都折不走他這株高嶺之草，看樣子人家葉學神早就跳出紅塵外、不在五行中了。

　　至少高考前是這樣吧。

　　哦不，也許不用等到高考，指不定哪天念到高二高三人家就直接保送清華北大了。

　　周佳航只當葉瀟揚幫羅漪擰杯蓋是故意給秦紫曦難堪，根本沒往別的方面多想。

　　週一下午第一節 課是體育課，高一上學期的體育課是各班集體教學，到了下學期，就開始分班。

　　羅漪聽從錢嘉雲的建議，去操場上武術課。

　　從小到大，每逢體育課，羅漪基本都是留在班級裡的。

　　但一中不允許這樣，體育課是要計入學分的。

　　學校特地給他們這些老弱病殘開了武術課，不用跑步，體測也水水的，特別適合養生。

　　選武術課的男生少之又少。

　　堂堂男子漢，不去球場廝殺，娘不拉幾打太極，是要被嘲笑的。

　　當然，也有個別身體健康的同學選武術課濫竽充數。

　　其中以女生居多，畢竟弱柳扶風聽上去是個褒義詞，有種嬌滴滴的高級病態美。

　　比如說秦紫曦——這個上午剛和羅漪在水房打過照面的同學。

　　羅漪見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一點兒也不像老弱病殘。

　　上課的地點就在塑膠跑道旁邊的空地上，這個學期，他們的任務是學會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

　　武術課老師吳飛鴻是個短小精悍的中年男人，他穿一身純白綢緞太極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據說他是汐水市武術協會的副會長。

　　今天教的是單鞭和高探馬兩個動作。

　　吳飛鴻將動作分解開來，一步一步教他們。

　　太極拳看似動作遲緩，但想打得好，極難。課間操跟太極拳一比，就是小兒科。

　　老師的動作一片行雲流水，下面的學生依葫蘆畫瓢，卻是群魔亂舞。

　　一群十五六歲朝氣蓬勃的高中生，還不如公園裡年逾古稀的老大爺和老大媽打得漂亮。

　　羅漪學得很認真，奈何她今天剛接觸太極拳，始終不得要領。

　　吳飛鴻踱步到她這邊，說道：「下盤要往下沉，動作要鬆弛，你太僵硬了。」

　　羅漪聽他的話，認真調整動作，可依然不夠規範。

　　吳飛鴻幫她抬了下胳膊，問道：「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是剛轉學來的。」

　　吳飛鴻了然，說道，「一會兒自由活動的時候，過來找我，我教你打前面的。」

　　「知道了，謝謝老師。」

　　吳飛鴻背著手踱步到另一排，以秦紫曦為首的幾個女生嘻嘻哈哈說著話。

　　「你們幾個，打給我看看。」他指著她們說道。

　　幾人收起表情，胡亂打了一通，動作要點都沒記住。

　　吳飛鴻說道：「你看看你們打得，還不如人家剛來的同學。」

　　他指了指羅漪。

　　「老師～」秦紫曦發嗲地叫了一聲，尾調拐了山路十八彎，一聽就是在撒嬌，「我們已經在練了。」

　　「好好練，態度端正點。」吳飛鴻並沒有苛責她。

　　顯然，秦紫曦相當懂得利用自己身為美女的天然優勢。

　　教學差不多進行了二十分鐘，剩下的時間就是自由活動了。

　　講道理自由活動是讓學生自己練習太極拳的，可大部分同學像出籠的小鳥一樣呼啦啦散了。

　　吳飛鴻也沒管，畢竟養生課沒什麼教學品質要求。

　　羅漪很聽話地去找吳飛鴻學前面的部分，兩個孤零零的身影在操場角落裡打著太極，顯得有些滑稽。

　　塑膠跑道中間的球場爆發出一陣歡呼——是足球班的學生解散了。

　　羅漪看到秦紫曦和幾個女生擠在足球場邊上，像小迷妹一樣歡呼雀躍。

　　一群男生正激烈地在綠茵場上追逐著足球，為首的男生有些眼熟。

　　是葉瀟揚。

　　難怪秦紫曦上趕著過去，原來是去看他。

　　大部分男生並不介意球場邊多出這麼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幾個對秦紫曦有好感的男生還暗暗較上了勁，試圖在校花面前極力表現自己精湛的球技。

　　俗話說，球場得意，情場失意。

　　可葉瀟揚完全不適用這條，秦紫曦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葉瀟揚身上。

　　這讓他在場內場外都出盡了風頭。

　　不過，男生們也總有其他辦法吸引校花的注意力，圓滾滾的足球不知怎麼就來到了秦紫曦腳下。

　　「同學，幫忙扔下球。」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衝秦紫曦喊了一句。

　　秦紫曦怎麼會不懂男生的小把戲，可是她並不戳破。她笑了一下，把球輕輕丟了出去。

　　「謝了。」幾個男生露出計謀得逞的壞笑，繼續追著球跑了。

　　吳飛鴻教羅漪打了兩招，回頭一看，注意到她們幾個，不禁發出一聲「嘖」。

　　「站這麼近，也不怕被球砸了。」足球是項危險的運動，不光運動員容易受傷，觀眾也可能遭池魚之殃。

　　吳飛鴻對羅漪說：「你過去讓她們離遠點。」

　　於是羅漪往秦紫曦那邊走過去。

　　「同學。」羅漪叫了一聲。

　　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她們太沉浸於看球，竟無人理她。

　　羅漪只得伸出一隻手，輕輕拽了下秦紫曦的袖子。

　　秦紫曦回頭，一看是她，不悅地皺眉，「什麼事？」

　　「老師讓我來說一聲，你們站遠點，別被球砸到。」羅漪如實轉告。

　　「哎呀，知道了。」秦紫曦甩了下胳膊，掙脫羅漪的手。她象徵性地後退一步，繼續看球，顯然沒把羅漪的話放心上。

　　羅漪尷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通知是通知了，可完全沒起到效果，這可怎麼跟老師交差呢。

　　這時，球場那邊傳來一聲驚呼。

　　「——小心！」

　　一只高速旋轉的足球在藍藍的天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向秦紫曦飛來。

　　秦紫曦像是站在高速公路上被車燈驚到的羚羊，一時間目瞪口呆，動彈不得。

　　好在她旁邊的女生反應足夠快，一把推開她。

　　足球蹭過秦紫曦的耳朵，真是虛驚一場！

　　然而，她們都忘了，身後還有一個小姑娘。

　　羅漪正側著身子思考要不要再提醒她們一下，沒想到足球就這麼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臉上。

　　「啪」地一聲，足球掉到地上，彈了幾下，逐漸滾遠。

　　羅漪的半邊臉頓時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疼痛，她捂著臉蹲了下去。

　　幾個女生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真有人會被砸到。

　　「喂，你沒事吧？」秦紫曦心底有些過意不去，她靠近羅漪，想去看看情況。

　　可羅漪埋著臉，任誰拉都不肯抬頭。

　　踢球的男生們察覺到了異樣，成群結隊趕過來。

　　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短髮女生正蹲在地上，細弱的手臂直打顫兒。

　　男生們有些慌，這小女生跟個瓷娃娃似的，被球這麼砸了下，怎麼得了。

　　葉瀟揚撥開人群走了出來，他見羅漪蹲著，旁邊還有一顆足球，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他們幾個在爭足球，不知是誰沒控制好力度和方向踢了一腳，球就飛了出去。

　　他走上前，半蹲著身子看她，問道：「要不要去校醫室？」

　　羅漪不答。

　　她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

　　她想忍住，可淚水像是泄了閘一般，止都止不住，很快衣袖那裡就洇濕了一片。

　　吳飛鴻發現足球場那邊人頭攢動，跑了過來。

　　果不其然，有學生被球砸了。

　　細細一瞧，居然是剛剛那個女生。

　　吳飛鴻突然來了火氣，大聲呵斥道：「讓你們站遠點站遠點，三令五申，個個都當耳旁風是不是？這下看見了，有人被砸了吧！」

　　他這頓火是衝秦紫曦她們幾個發的。

　　秦紫曦低著頭，咬著嘴唇，半個字都不敢說了。

　　「誰踢的球啊？球不長眼，人也沒長眼啊？」吳飛鴻劈頭蓋臉罵道，「把人砸出毛病，你們誰能養她一輩子？」

　　男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承認。

　　「我踢的。」葉瀟揚舉了下手，他是足球班的班長，理應為這件事負責，「我陪她去校醫室。」

　　「快去。」吳飛鴻揮了揮手。

　　最疼的階段過去了，羅漪站了起來，卻始終捂著臉不肯示人。

　　她半邊臉腫得跟饅頭一樣，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眼裡還包著一汪淚。

　　杵在球場上的幾個男生想不通這是哪一遭。

　　他們心裡非常清楚，那個球分明不是葉瀟揚踢出去的。

　　秦紫曦望著兩人深一腳淺一腳離開的背影，心底五味雜陳。

　　「撤吧。」旁邊的女生拉了她一把，「葉瀟揚走了，還看什麼？」

　　她鬱悶地一腳把那顆足球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