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沒說過這句話。——倉央嘉措

　　聽說魯迅先生的名言最受國人青睞，以至於好多奇奇怪怪的話都冠上了魯迅先生的大名。

　　實際上，倉央嘉措和張愛玲表示，他們也要擁有姓名，不然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羅漪念的是一句佛詩，出自宋朝高僧釋紹曇之手。

　　他一生留下一千多首詩，幾乎都與佛理哲學有關，這首不算有名。

　　她在替錢嘉雲解圍——即使這個小把戲葉瀟揚一眼就能看穿。

　　葉瀟揚淡淡地掃了一眼錢嘉雲，她似乎還在琢磨羅漪念的那句詩是什麼意思。

　　葉瀟揚走進校醫室，將手中的袋子擱在她身旁的空位上，說道：「給你買的。」

　　羅漪把書合上，側頭看他。

　　葉瀟揚從紙袋裡把奶茶一杯一杯掏出來放在椅子上：「原味、珍珠、椰果、布丁、奶綠，你想喝什麼？」

　　羅漪：「……」

　　莫名有種他是奶茶店店員的既視感。

　　錢嘉雲看待了，要說有什麼操作比剛剛翻窗戶還騷，這肯定算一個。

　　「我喝原味的。」羅漪沒拒絕他。

　　羅漪是常年低血糖低血壓的體質，天生嗜甜，離不開糖分。

　　她把吸管戳到奶茶杯中，嘬了一小口，甜甜的滋味瞬間在舌尖化開，臉頰的疼痛似乎也緩解了些。

　　羅漪已經好久沒喝過奶茶了，住校生在學校買不到奶茶。

　　她瞥了眼那些碼放整齊的奶茶，喝一口就能爆棚的幸福感，硬生生被搞得有些怪異——就像大蕭條之後立馬遇到經濟泡沫一樣，通貨膨脹得厲害。

　　「你買太多了。」她悠悠說道，「我喝不完呀。」

　　錢嘉雲衝羅漪眨眨眼，示意自己可以為她效勞，勉為其難地幫忙消滅一部分，多出來的那份熱量就由她來承受吧！

　　誰知葉瀟揚卻說：「喝不完就扔掉。」

　　錢嘉雲：「……」

　　喝一杯扔一杯？八百年前土豪都不那麼炫富了！

　　他不知道浪費食物是要遭天譴的嗎？

　　羅漪喝完一杯奶茶，冰袋也化得差不多了。

　　錢嘉雲端詳她的臉：「好像是比剛剛要好些了。」

　　羅漪向校醫道了謝，準備離開。

　　校醫給她拿了幾個一次性口罩，正好可以遮一下臉。

　　回到教室，下一節是班會課，季長明已經在講臺上拷PPT了。

　　一中每週會給班主任發學校製作好的PPT，傳達本周要點。

　　羅漪垂眸瞧了眼手裡的奶茶袋，這要是被班主任看見似乎不大好吧？

　　「怕什麼？老季不禁止學生吃零食的。」錢嘉雲用胳膊肘搗搗羅漪，示意她大膽往前走。

　　羅漪小心翼翼回到座位上，把奶茶袋擱到桌子下方的隔板上。

　　季長明看見她了，但並沒有說什麼。

　　「感覺季老師人還挺好的。」

　　「這當然，別的班同學都羡慕咱們班呢。」錢嘉雲說道，「老季教學好，對我們還很關心，最重要的是，不像別的班主任那麼嚴。」

　　「前提是別犯觸及老季底線的事。」錢嘉雲補充了一句。

　　「什麼叫觸及底線的事？」

　　「上學期有男生在班級裡打三國殺，被老季逮到就被狠狠訓了一頓，又請家長又寫檢討的。」

　　好吧，原來打三國殺就已經觸及到季長明的底線了。

　　以前在桐澤，學生只要不打架，班主任都不會管。

　　「哦，大概還有今天法海說的那幾點吧，打架去網吧談戀愛。」錢嘉雲回想一番，又想起了什麼，「不過咱班到現在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正說著話，上課鈴響了，錢嘉雲趕緊閉了嘴。

　　「今天班會課，主要是兩件事。一件是總結期中考試，一件是強調校紀校規。」季長明把格子襯衫的袖口挽到胳膊肘，雙臂撐在講桌上說著話。

　　「這次期中考試咱們班成績還不錯，年級前十有3人，前三十有7人，前一百有18人。總均分年級第一。」

　　話音一落，班級裡立刻鼓掌歡呼。

　　錢嘉雲小聲說道：「咱們學校前十穩上清北，前三十大概率清北，前一百基本躺上TOP5。」

　　「那你考了多少？」羅漪偷偷問了句。

　　「哎，我這次隻考了96名，差點都沒進前一百。」

　　羅漪：「……」

　　被嚇到不敢說話。

　　錢嘉雲看似天天跟她嬉笑打鬧，沒想到居然也是個學霸。

　　果然學霸的嘴，騙人的鬼。天天嚷著自己沒考好，成績一出比誰都高。

　　季長明點開PPT，上面有年級前三十的名單。

　　羅漪一眼就瞧見葉瀟揚的名字掛在了第一個，而且總分甩出了第二名十多分！

　　要是把所有學生的成績放到標準的正態分佈裡，葉瀟揚絕對是頭部的離散資料，數學模型都要把他無視的那種。

　　興許是葉瀟揚在年級第一這個寶座上待了太久，季長明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只是提了一嘴年級第一又在六班，就把這頁PPT劃過去了。

　　「這週六上午開家長會，記得通知家長到場，有來不了的家長，要提前告訴我。」

　　底下又是一片竊竊私語，沒有學生喜歡開家長會，平日裡家長微信群的那些破事就搞得人夠鬱悶了。

　　「安靜。」季長明說道，「下面來強調一下紀律的事。」

　　他按到下一頁PPT，上面赫然放著一張處分決議。正是今早方大海宣讀的那張。

　　「我一直不想多講這些東西，大家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男女生之間互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季長明話鋒一轉，「你們現在在上學，必須要把學習放在首位。學校禁止早戀，是因為早戀太影響學習。」

　　「一談戀愛，腦子裡就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能靜下心來學習呢？」季長明語重心長說道，「要是個個談了戀愛以後成績蹭蹭蹭直線上漲，學校肯定第一個站出來鼓勵早戀。」

　　「可事實證明，這是不太可能的。我帶過那麼多屆學生，只要談了戀愛，成績必然或多或少會下滑。」

　　「前些年我手底下有個女生，本來清華北大的苗子，就被戀愛耽誤了，最後高考沒考好，隻去了一個普通985。要是最後結婚也就罷了，沒有好大學起碼物件找著了。結果兩人大學開學沒倆月就分手了，你們說值得嗎？」

　　下面的同學紛紛搖頭，這買賣太划不來了。

　　「別說高中，就是大學裡的情侶，又有多少能走到最後？有句話叫畢業即分手。」季長明說道：「所以不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早戀這件事上，真要是喜歡對方喜歡得不得了，也忍到高考以後再說。」

　　羅漪一直是很乖的女孩子，現在來到一中這樣的學霸集中營，她的行為舉止更是小心謹慎。

　　羅恒洲不像別的家長那樣窮兵黷武一般督促孩子學習，但她內心深處很嚮往去一個好大學。

　　從小到大，她甚至沒有喜歡過什麼男同學。

　　她發育得比同齡人慢些，基本上身邊同學都拿她當低年級的妹妹看，所以早戀這種事跟她無緣。季長明說的這些話，也跟她無關。

　　她拿起一支筆，在草稿紙上隨便塗鴉，打發時間。

　　眼見著快下課了，季長明又提起一個新話題：「我聽說剛剛體育課上有同學受傷了。」

　　羅漪的筆一頓。

　　「平時課外活動，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傷著自己，也不要傷著他人。」季長明的目光飄到羅漪這裡，強調道：「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羅漪立刻端正了坐姿，她戴著口罩，露出一雙小鹿般的眼睛。

　　「有些平時愛做劇烈運動的男同學，更是要當心。學校每年都有一兩個缺胳膊斷腿的。」

　　教室裡眾人紛紛去看葉瀟揚，他正托著下巴轉筆，突然被這一束束關懷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

　　好像他已經缺胳膊斷腿了一樣。

　　下了晚自習，羅漪拎著剩下的兩杯奶茶回宿舍。

　　她晚飯後又喝了一杯，還給錢嘉雲分了一杯，剩下兩杯實在無福消受。擱到明天肯定變質了，不如分給另外兩個室友。

　　宿舍另外兩個女生一個叫沈欣怡，一個叫杜琳，家裡也都不是汐水市區的。

　　「哇，居然有奶茶。」

　　「哪來的呀？」

　　錢嘉雲洗完臉從洗手間出來，嚷嚷道：「這是葉瀟揚買的。」

　　「誰讓他把羅漪給砸了呢。」她一屁股坐在床上，說道：「看在奶茶的份上，他人還不賴。」

　　兩個女生面面相覷。

　　買奶茶給羅漪賠禮道歉也不是不能理解，問題的關鍵是，好像買得有點多？

　　「葉瀟揚啊……」沈欣怡想起什麼，「你們聽說了嗎？一個八卦。」

　　「什麼八卦？」女生宿舍裡最能活躍氣氛的莫過於最新的八卦消息了。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上周法海在小樹林裡逮到葉瀟揚和他女朋友，跟今天那對兒一塊逮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法海沒通報批評他。」

　　「真的假的？」錢嘉雲不信，「葉瀟揚有女朋友？誰啊？」

　　「學校肯定包庇他啦，他年級第一，還有個厲害的爹，不可能讓他檔案上有污點的。」杜琳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我說今天老季怎麼一直在講談戀愛的問題，果然事出有因。」

　　「我還是比較好奇他女朋友是誰，外班的？」

　　「我聽說法海抓著人的時候，他正把他女朋友摁在樹上親呢。」

　　三個女生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話題往越來越少兒不宜的方向發展。雖然大家都沒經驗，但想像力卻是一流的。

　　羅漪：「……」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上演校園十八禁題材的分明是那對小情侶！

　　羅漪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居然成為成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