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學霸也熱衷於八卦兩性話題。

　　羅漪捂著耳朵躺在床上，一張小臉紅彤彤的，跟煮熟的蝦子一樣。

　　錢嘉雲津津有味地聽沈欣怡繪聲繪色編故事，抬眼卻見上鋪的被子裡拱起一個小包，羅漪正縮在裡面。

　　「羅漪，你要休息啦？」錢嘉雲說道，「這才十點半，還沒熄燈呢，來跟我們聊會兒天嘛。」

　　「唔……」羅漪語塞，聊什麼？聊她怎麼被葉瀟揚摁在樹上親？

　　「哎喲。」杜琳一拍大腿，「人家肯定是害羞啦，這種話題，嘖嘖，你們兩個老汙婆。」

　　「什麼老汙婆？你還不是聽得有滋有味。」錢嘉雲笑著去撓杜琳的胳肢窩。

　　杜琳連忙討饒：「我錯了，我錯了！」

　　「行了行了。」沈欣怡制止了這出鬧劇，「咱們別打擾她休息了，她臉上還有傷。」

　　想到這裡，三個女生倒是出奇地意見一致。她們該洗漱的洗漱，該上床的上床，這個話題總算終止了。

　　羅漪默默鬆了口氣，像是躲過一劫一般。

　　期中考試後的一周，學生們雖然按部就班地上課學習，但精神狀態著實鬆弛了不少。

　　有句話叫，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更何況，家長會結束，就是五一假期，一中破天荒地給高一年級放了三天假。

　　這天傍晚，羅漪正和錢嘉雲打算去食堂吃晚飯，班長湯鯤羽叫住了她們。

　　「五一班級打算組織去流沙灣春遊，你們去不去？」

　　湯鯤羽個子高高大大，足有一米九，也不知季長明是不是按身高選的班長。但他做起班長來確實是一把好手，各種事情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本來只是組織走讀生去的，但是有兩個住校生也想去，所以就統一問問你們。」湯鯤羽解釋道，「對了，這是咱們私下組織的，別跟老師說，到時候又一堆麻煩事。」

　　「五一啊，我得回家，去不了。」錢嘉雲有些遺憾，她問羅漪，「你呢？你不回桐澤嗎？」

　　「我？」羅漪搖搖頭，「我去姑姑家，不回去。」

　　「那就過來唄，流沙灣就在市郊，從學校坐公車只要幾十分鐘，早上去下午回，不耽誤事兒。」湯鯤羽極力鼓勵羅漪來參加，「已經有二三十個同學報名了，咱班同學你還認不全呢吧？正好趁這個機會多認識點人。」

　　班長那麼熱情，羅漪也不好拒絕，於是她便點頭答應了。

　　「哦，對了，你Q號多少啊，回頭我加下你，把你拉到班群來。」湯鯤羽說道。

　　羅漪留下Q號，這才跟錢嘉雲離開。

　　週六，學校組織家長會。

　　羅恒洲遠在非洲，於是羅漪的姑姑羅雪晴前來代勞。

　　其實這次家長會跟羅漪也無甚關係，學校的主要目的是把學生上半學期的學習情況和在校表現向各位家長反映，並傳達下半學期學校的安排。

　　上半場在學校報告廳，整個年級一起開大會，校長和年級主任親自到場。

　　下半場是各班級開小會，羅漪把羅雪晴帶到自己座位上。其他同學桌上都擺了期中考試卷和成績單，她的桌子卻很乾淨。

　　羅漪剛要出教室，就聽到羅雪晴叫了一聲：「舒姐，你怎麼也在這？」

　　「小羅，怎麼是你？」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

　　羅漪回頭一瞧，只見葉瀟揚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

　　她妝容精緻，波浪長卷，穿修身包臀裙，踩細高跟涼鞋，打扮時髦，氣質很像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明星。

　　仔細一看，跟葉瀟揚有兩分相像，顯然是他媽媽。

　　羅雪晴今年三十八，叫她舒姐，說明她年紀比羅雪晴大。

　　可光看外貌，怎麼也不像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因為她保養得太好了。

　　「這是你閨女啊？」紀舒問道。

　　「我侄女兒。她爸出國去了，這不就得我來給她開家長會嘛。」羅雪晴笑道。

　　「我就記得上回聽老葉說你閨女還在念初中，剛我還納悶兒，怎麼跟我兒子成同學了？」

　　「喲，這就是你兒子吧？剛剛還聽校長表揚來著，生了這麼個好兒子，你們夫妻倆還真是有福氣呀。」

　　「哪裡哪裡，只是會耍點小聰明罷了。」紀舒雖然言語上謙虛，臉上卻是笑開了花，「還是家裡有閨女好啊，家長的小棉襖。你不知道，男孩兒可難教育了。」

　　「瞧這話說的，你家兒子還用你費神啊？」

　　成年人之間的客套寒暄，讓兩個孩子無所適從。

　　「媽，我先出去了。」漫天彩虹屁都快把葉瀟揚淹沒了，實在是遭不住，「你們慢聊。」

　　「姑姑，我也走了。」羅漪又對紀舒說道，「阿姨再見。」

　　「哎，小姑娘真乖。」紀舒笑吟吟地目送兩個孩子離開。

　　出了班級大門，羅漪長呼一口氣。

　　葉瀟揚見她沒戴口罩，小臉恢復了往日的白皙滑膩，便開口問了句：「臉好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羅漪點點頭，想起什麼似的，又說道，「我沒告訴我姑姑。」

　　言下之意，她沒跟家長告狀，他不用擔心。

　　葉瀟揚微微一哂。

　　家長開會，學生自由活動。

　　有兩個男生抱著球走過來，衝葉瀟揚喊道：「踢球去啊？」

　　「我不去了，你們玩。」他說道。

　　兩個男生正奇怪，見羅漪站在葉瀟揚旁邊，一想到這女同學剛被葉瀟揚砸了，估計是給葉瀟揚留下了心理陰影，便也沒管了。

　　兩人走後，羅漪問：「你怎麼不去？」

　　「不想去，」葉瀟揚淡淡道，「他倆菜得很。」

　　羅漪：「……」

　　看那兩人有說有笑的背影，肯定不知道葉瀟揚在背地裡說他們壞話。

　　一男一女站在走廊裡，氣氛有點兒怪，羅漪想不出她跟葉瀟揚還能有什麼話題。

　　「我要去圖書館了。」她說道，「五一想借點書回去看。」

　　「我也要去圖書館。」葉瀟揚轉過身來看著她，語氣平靜，似乎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四月底，天空兜著一粒粒飄揚的柳絮，校園裡的海棠如火如荼開著，像是一片火燒雲。

　　兩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一路來到了圖書館。

　　圖書館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三兩個同學坐在位置上，也有個別同學在書櫃和書櫃間徘徊。

　　一中的圖書館不小，藏書豐富，還定期向學生徵集意見、採購新書，所以市面上有的書圖書館基本都能找到。

　　羅漪平日裡喜歡讀一些文學作品，便到文學區找書。

　　這裡的書可謂琳琅滿目，中國文學、歐美文學、日本文學、俄國文學等等，按作者國籍分為好多小片區。她在日本文學那邊停下了腳步。

　　她挺喜歡某些日本作家的寫作風格，筆觸細膩，善於挖掘深藏的人性。

　　羅漪抽出村上春樹的一本《1Q84》，剛想打開瞧瞧，一隻手按住了書的封面。

　　她疑惑地抬頭看向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葉瀟揚。

　　「你要看這個？」他問。

　　「作者挺有名的，為什麼不看？」雖然村上春樹年年陪跑諾貝爾文學獎，可提到日本當代作家，他絕對是扛旗的那個。

　　「哦。」葉瀟揚面無表情地鬆開手，試探性地問她：「你看過他的書嗎？」

　　「讀過一些短篇。」

　　她印象中有兩篇叫做《襲擊麵包店》與《再襲麵包店》，寫得荒誕且無厘頭，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又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述的孤獨與虛無，這就是文學作品的魅力。

　　這是羅漪的想法。

　　她不知道，在很多中學生眼中，村上春樹的書是小黃書的等價替代品，原因無非是他的書裡會有大量性愛場面的細緻描寫。

　　實際上，許多文學作品都會圍繞性愛展開故事，就連評書的人，也會把作家的性愛描寫功力納入評價範圍，這是文字表現力極為重要的一個環節。

　　當然，前提是文學作品，而不是網路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黃文。

　　「我覺得你可能不太適合讀他的書。」葉瀟揚說道，金色的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他修長的睫毛邊緣有一圈絨絨的光。

　　「為什麼？」羅漪眨眨眼睛。

　　葉瀟揚抽走她手裡的那本書，隨意翻了幾頁，送到她眼前。

　　羅漪一瞧，登時面紅耳赤。

　　這一頁講的是女主角青豆跟朋友去酒吧約炮，她們約了兩個男人，四人荒唐了整整一晚。

　　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對愛情和性的想像往往是純潔且不容玷污的，根本無法接受約炮和多人狂歡這種事。

　　放在網路小說裡，這種女主都能和男主Happy Ending，作者會被讀者罵死的。

　　羅漪不是不能看性愛場面的描寫，只是這種行為超出她的心理承受範圍了。

　　再說，就算要看那也得偷偷看，葉瀟揚都給她指出來了，她再硬著頭皮去看，好像她特別想看似的。

　　「你怎麼在這？」她有點兒惱，甚至覺得他有些壞壞的。

　　「我借書啊。」他從她上方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東野圭吾的書，是《神探伽利略》系列。

　　東野圭吾的書羅漪也看過幾本，她突然覺得葉瀟揚跟《神探伽利略》的主角湯川學有點兒相似——頭腦聰明，外表英俊，受女生歡迎，可個性卻讓人捉摸不透。

　　她把《1Q84》塞回了書架。

　　葉瀟揚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書，遞到她面前。

　　「這個比較適合你。」

　　羅漪垂眼一看——

　　《窗邊的小豆豆》？

　　兒童文學？

　　他瞧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