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學期即將開始， 葉瀟揚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說服紀舒搬到了汐川園社區的八號樓去住。

　　他在二層， 正好跟羅漪那棟九號樓遙遙相對。

　　紀舒早上出門撞見羅雪晴時， 她很驚訝：「你怎麼在這？」

　　「我都搬來一個月了。」羅雪晴笑， 「我女兒今年中考考到一中了， 所以就過來陪她念書。」

　　「哦， 這樣啊， 那恭喜了。」紀舒說道。

　　「你怎麼也過來了？」羅雪晴問。

　　「我兒子要搬過來的， 他說平時上下學太累。」紀舒解釋道。

　　其實她平日裡無事都會親自開車接送葉瀟揚， 也不知道葉瀟揚累個什麼勁兒。

　　「哦，你家住在白鹿莊園吧？離一中好像也不是特別遠。」

　　「哎，反正將就兩年也就過去了，我還從來沒住過這麼小的房子。」紀舒說得真情實感，絲毫不誇張。

　　羅雪晴看向八號樓， 沒記錯的話， 八號樓的戶型跟九號樓應該是一樣的。

　　一百四十平的大三居都嫌小， 難道夜裡一人要睡兩張床嗎？

　　果然是有錢人家啊，為了兒子念書蝸居在這裡， 簡直受盡了委屈。

　　羅漪早就得到了消息， 葉瀟揚要搬來汐川園。

　　在他來汐川園看她的第二天，他就鄭重宣佈，他下個學期也要搬過來住。

　　【羅曼蒂克：你家離學校沒多遠吧？】【一葉書：遠啊。開車要十來分鐘呢。】【羅曼蒂克：……真的好「遠」啊。】【一葉書：高中課程那麼緊張， 當然要分秒必爭了。】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一葉書：到時候就住在你家對面，你想我了， 就可以抬頭看看我。】【羅曼蒂克：……噢。】

　　【一葉書：我想你了，也可以低頭看看你。】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吧？

　　看來羅漪平時得拉好窗簾，對面住了一個愛偷窺的變態。

　　要不是她男朋友，她可能真的會報警。

　　八月底，新學期報導。

　　羅漪一早起床，換上一中標誌性的紅白校服。

　　吃完早飯，她就背著書包跟尤念瑤一塊上學了。

　　秋高氣爽，天高日晶。

　　一中的桂花開了，細小的米黃色花苞藏在綠葉間，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高一和高二的教學樓離得很遠，所以她倆一進校門就分道揚鑣了。

　　羅漪懷著半忐忑半激動的心情去佈告欄看分班信息。

　　烏泱泱的人群把羅漪淹沒了，她好不容易擠到了文科班的佈告欄處。

　　今年文科班只有五個班，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被分到了十八班，班主任叫陳莉，教語文。

　　羅漪本想看看十八班有沒有她認識的同學，沒想到眼睛一掃，她看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秦紫曦。

　　她心底「咯噔」一下。

　　羅漪並不是很想跟她在一個班，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還記得，今年六月，葉瀟揚把她抵在班級的牆上，親了她額頭一下。

　　結果，這一幕被秦紫曦看在了眼裡。

　　雖然葉瀟揚說過秦紫曦不會傻到宣揚這件事，可是羅漪總覺得像被人捏了把柄一樣。

　　現在這個人還要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像是時時刻刻在警告她，別想再跟葉瀟揚有什麼親密接觸，否則……

　　羅漪不敢多想。

　　十八班在四樓，她拾級而上，周圍的同學都是三三兩兩往新班級走，只有她孤身一人。

　　她好不容易在六班交到了一些朋友，結果到了分班的時候，只有她一人選了文科。

　　這下又得重新來過。

　　羅漪走進十八班的門，沒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女同學們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著話，無非是討論暑假啊分班啊等話題。

　　文科班可謂是萬里江山一片紅，一個班五十人，女生有四十人，男生隻占個零頭。

　　羅漪隨便揀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羅漪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書來看，是川端康成的《雪國》。

　　這本書是葉瀟揚送給她的，不是她從圖書館裡借來的。

　　「我猜，我到了陌年，望不到盡頭，找不到歸宿，雪國的路深埋在寒冷裡，融在岩層……」羅漪正在靜心讀書，不料一陣笑鬧聲從門口傳來，聲音大到讓人無法無視。

　　羅漪抬頭，是幾個女生，為首的正是秦紫曦。

　　秦紫曦靠著桌子跟兩個女生說話，她好像在這個學校裡認識很多人，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這還沒開學，班裡就有女生在圍著她打轉了。

　　羅漪對女生小團體完全沒興趣，她不想成為眾星拱月的那顆星，也不想當高高在上的月亮。

　　「聽說韓子翔也在咱們班。」一個女生說道。

　　「哦？是嗎？翔哥居然在。」秦紫曦笑道，「那看來咱們班以後可熱鬧了。」

　　秦紫曦舉目環顧，想找找看韓子翔的身影，卻注意到在角落裡的羅漪。

　　這不是葉瀟揚的小女朋友嗎？

　　她居然來了文科班？

　　要知道，每年一中實驗班選文科的學生寥寥無幾。

　　這些實驗班的學霸們即使選了文科，個個也是碾壓級別的強，到了哪個文科班都被班主任當寶貝一樣捧著。

　　今年選文科的尤其少，實驗班六個班，加起來一共只有二十出頭。

　　均分到每個班級，也就四五個人。

　　她居然放棄了理科實驗班跑來學文，難道真是像周佳航說的那樣，她沒那麼喜歡葉瀟揚？

　　秦紫曦想，如果換做是她，就算理科學得再差，只要有跟葉瀟揚同班的機會，她就絕對不會放棄。

　　她一時半會兒不明白，是求而不得的她比較可憐，還是得而不被愛的葉瀟揚更可憐。

　　秦紫曦清楚地記得暑假的那天，她跟葉瀟揚之間的對話。

　　在桌遊吧外的馬路邊，秦紫曦問他：「你心情不好？是因為她嗎？」

　　葉瀟揚冷冷睇她，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讓你這麼難過。」秦紫曦大著膽子去拉葉瀟揚的左手，「既然她可以，那我也可以……」

　　葉瀟揚卻像觸電一般甩開了她：「離我遠點。」

　　他絲毫不掩飾語氣裡的厭惡。

　　「如果不是她，沒有人能讓我不難過。」葉瀟揚說道。

　　他這句話繞了好幾個彎，秦紫曦愣了半晌才回味過來。

　　葉瀟揚的意思是，除了她，沒有人會讓他高興，是嗎？

　　等秦紫曦想明白的時候，葉瀟揚已經離開了。

　　她突然好傷心，她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他，他卻不為所動。

　　秦紫曦不是在傷心她被葉瀟揚拒絕，而是在為自己在一個男生面前的卑微難過。

　　秦紫曦從小就長得漂亮，身邊的小姐妹絡繹不絕，她一直是女生小團體的意見領袖。

　　追求她的男生更是多得數不勝數。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些追她的男生她一個都看不上。

　　不過，她卻很享受被男生們包圍的感覺。

　　她可以自如地跟任何一個男生玩曖昧，卻不對他們任何一人負責。

　　她向來很懂得運用自己的外貌優勢獲取便利。

　　反正他們也是甘之如飴地被她使喚，不是嗎？

　　可偏偏她遇到了葉瀟揚。

　　這個男生的光芒太耀眼，他對她的美貌和把戲充耳不聞。

　　征服欲往往在這種情況下被激發。

　　秦紫曦堅信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身邊的小姐妹也都是那麼認為的。

　　葉瀟揚嘛，說到底也是個雄性動物，怎麼可能對漂亮的異性熟視無睹呢？

　　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秦紫曦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對於秦紫曦來說，撩男生是很容易的事。

　　她如果喜歡一個男生，她一定不會去跟他表白，而是會用言語來挑逗他，向他釋放出信號——我對你有點兒興趣，你要不要試試來追我？

　　這一招簡直屢試不爽。

　　但葉瀟揚不吃這套。

　　她明顯地感覺到，像他這麼聰明的男生應該是明白她對他的心思的，可他就是按兵不動。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她就越想得到。

　　她猜想，葉瀟揚清心寡欲一心只有學習，所以才不想在高中時代破了戒。

　　可沒想到，卻讓她撞見了那一幕。

　　他半嬉鬧半認真地把那個女生抵在牆角，滿含柔情地親了她額頭一下。

　　並且他還有親她嘴唇的打算。

　　所以秦紫曦不甘心。

　　可她不敢忤逆葉瀟揚的意思，所以她願意替他守口如瓶。

　　也許哪天他就能想到她的好了，不是嗎？

　　可事情卻不像她料想的那般按劇本發展。

　　尤其是當她得知葉瀟揚對那個女生才是一廂情願，嫉妒的火苗快要把她吞噬了。

　　現在秦紫曦再度在班級裡遇到這個女生，她怎麼能不來氣？

　　她始終不懂，這個女生有什麼魔力，能把葉瀟揚勾成這樣？

　　秦紫曦抿唇笑了下，朝羅漪走過去，衝她打招呼：「好巧啊，我們居然分到了一個班。」

　　身邊的女生問秦紫曦：「這是誰呀？我怎麼沒見過？你認識？」

　　「我們見過的，」秦紫曦笑吟吟地提醒羅漪，「忘了嗎？」

　　羅漪瞅了秦紫曦一眼，小聲說道：「好巧。」

　　「你們班沒有其他同學跟你分到一個班嗎？」秦紫曦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沒有。」羅漪說話乾巴巴的，她不太歡迎秦紫曦的到來。

　　羅漪在這點上倒是跟葉瀟揚的態度出奇一致。

　　難道當她秦紫曦是洪水猛獸嗎？

　　「你叫什麼名字？」秦紫曦問道，「我見過你好幾次，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特地把「好幾次」發了重音。

　　「我叫羅漪。」羅漪回答得很乾脆，反正以後是同班同學，她遲早會知道。

　　「哦，我叫秦紫曦，你應該知道的。」秦紫曦說道。

　　她自然是美名遠揚，不像羅漪，只是年級裡最默默無聞的一個女生。

　　「那以後多多關照。」秦紫曦朝羅漪伸出手。

　　秦紫曦對自己這般友好，羅漪卻一點兒都感受不到來自同班同學的關懷。

　　她總覺得，秦紫曦像一條美麗的毒蛇，正「嘶嘶」地衝她吐著紅信子。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又不能拂了秦紫曦的面子。

　　於是羅漪象徵性地跟她握了下手。

　　「放心吧。」秦紫曦拉過她的手，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件事我會替你保密的。」

　　她說的是什麼事，不言而喻。

　　秦紫曦滿意地看到羅漪的表情由淡定變為惶恐。

　　看來她猜對了，羅漪很怕她跟葉瀟揚的事情敗露。

　　哎，膽子那麼小，談什麼戀愛啊。

　　真是浪費資源。

　　班主任陳莉指使同學去教務處領新課本，文科班的男生人手實在不夠用，所以她還叫了不少女生。

　　羅漪長得個頭嬌小，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所以陳莉沒點她。

　　一群男生嘻嘻哈哈抱了一摞摞新書回到教室，挨個分發教材。

　　羅漪身旁有個空位置，發書的時候直接丟過來兩本。羅漪拿到一本書就整齊地擺在課桌上，還順手擺一本在旁邊的位置上。

　　這個學期，各種課本和教輔一共有將近三十本，可見課業繁重。

　　等書本派發完畢，陳莉示意大家回位置上坐著，要開班會了。

　　大家都是兩人坐一排，因為他們都有熟人。

　　只有羅漪一個人孤單地坐在牆角。

　　「以後在座的各位就都是同學了。」陳莉說道，「來到文科班這個大家庭，大家就是一家人，要相互團結，相互友愛，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接下來，每個同學輪流上講臺做自我介紹，每個人說一分鐘，說什麼都可以，讓大家快速認識你。」

　　陳莉給大家留了五分鐘的時間思考。

　　羅漪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能湊滿一分鐘的時間，所以她打算先聽聽其他同學是怎麼說的。

　　陳莉從右手邊開始點人。

　　同學們上來都是先介紹自己的名字和高一所在的班級，有的還會說下初中的學校。

　　之後，大家說的東西就五花八門了。

　　有說業餘愛好的，比如彈鋼琴啊畫畫啊跳舞啊。

　　有說喜歡的明星的，大多是韓國男團成員或者國內新生代小鮮肉。

　　還有公佈自己QQ號求擴列的，這就有點兒調皮了。

　　正當氣氛熱火朝天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報告」。

　　教室裡的聲音戛然而止，羅漪循聲望去，是一個高個子的男同學。

　　他的校服大喇喇敞開，露出裡面黃色的球衣，胸前寫著大大的「LAKERS 23」，渾身上下有種放蕩不羈的氣質。

　　他的頭髮長度遠超一中男生的平均水準，如果仔細分辨，還能看到被燙出了波紋式小卷兒。

　　陳莉推了下近視眼鏡，說道：「進來，找個位置坐。」

　　這個男同學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他環視四周，終於發現了一個空位置。

　　羅漪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立刻又往牆邊的方向挪了幾寸。

　　天哪，她還從來沒在一中看見過這樣的學生呢。

　　之前葉瀟揚跟她說文科班男生的壞話，她還不信。現在，她有點兒信了。

　　男生坐下之後，瞥了一眼課桌上擺放整齊的課本。

　　他的目光移到羅漪那邊，很顯然，兩人桌上擺放的兩摞課本出自同一人之手。

　　「謝了啊。」他順口說了一句。

　　前面的學生自我介紹完畢，終於輪到羅漪這一排，這個男生先行上臺。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叫韓子翔，你們可以叫我翔哥。」這句話一出，同學們都在歡呼。

　　羅漪愣怔半晌，恍然發現自己格格不入。

　　大家好像都認識他，除了她。

　　「我這個人呢，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助人為樂。」韓子翔頓了一下，隨後咧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繼續說道，「僅限美女，男生勿擾。」

　　「所以分班的時候，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文科班。」下面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陳莉明顯是拿這個學生沒轍，這麼不正經的自我介紹也不制止一下。

　　分明剛剛有同學求擴列的時候她還說了兩句話，比如在教室禁止玩手機什麼的。

　　羅漪並不覺得這個自我介紹很有趣，她討厭這樣油嘴滑舌的男生。

　　這個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羅漪覺得，有種痞痞的下流氣。

　　韓子翔下了講臺，輪到羅漪。

　　她小心翼翼地從韓子翔的椅子後穿過，手指捏緊，長呼一口氣，走上講臺。

　　「大家好，我叫羅漪。」羅漪聲音軟軟的。

　　大部分學生對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才有興趣，在場的沒人認識羅漪，所以很多同學在她上臺的時候都懶得投以關注。

　　羅漪也只是公式化地完成自我介紹，所以她並不在意有沒有人認真聽。

　　相反，她希望自己得到的關注越少越好。

　　她記得統一的介紹格式，繼續說道：「我高一是六班的。」

　　此言一出，教室裡竊竊私語的同學們紛紛看向她。

　　「六班？是那個學霸如雲的六班嗎？」

　　「那她不是跟葉瀟揚是同學嗎？」

　　「啊啊啊，葉瀟揚啊，我男神……」

　　顯然，大家對六班的興趣超過了對羅漪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