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葉瀟揚一顆心狂跳， 這句話他等得太久了。

　　其實，他要得不多。

　　無非是想聽她說一句「我也想你」。

　　她性子慢熱， 他需要慢慢等她。

　　他應該更耐心一些的。

　　他壓抑著狂喜的心情， 左手微顫， 給她回了一條消息。

　　【一葉書：乖， 愛你。玩得開心， 早點回來。】他克制著自己不要把話說得太露骨， 以免羅漪受到驚嚇。

　　以前他總對肉麻的情話嗤之以鼻， 可當他真的陷入到一段戀愛關係裡， 他才發現，天底下肉麻的情話加在一起，也表達不出他對她喜愛的萬分之一。

　　羅漪沒有再回他這句話，只是在第二天早上發來了一條資訊。

　　【羅曼蒂克：我下週一就回去了。】

　　有了這句話，葉瀟揚度日如年。

　　明明離下週一只有三四天的時間， 他卻覺得每分每秒都很漫長。

　　他開始搜尋最近上線的電影， 打聽汐水市好吃的餐廳和好玩的地方。

　　暑假時間不多了， 他要好好珍惜跟他家小兔子的約會時光。

　　盼望著，盼望著， 這個週末終於過去了。

　　週一下午， 羅漪的飛機到了X省國際機場，接著，她要換乘高鐵回汐水。

　　葉瀟揚想去高鐵站接她， 羅漪不讓。

　　因為她姑姑羅雪晴已經說好要來接她了，之後姑姑一家要替她接風洗塵， 出去吃大餐。

　　她估摸著得晚上九點才能回家。

　　【一葉書：我去市委大院等你。】

　　【羅曼蒂克：別。】

　　葉瀟揚像是被澆了盆冷水一樣。

　　【羅曼蒂克：我搬到汐川園了。】

　　【一葉書：什麼時候的事？】

　　【羅曼蒂克：上個月月底，我下學期開始走讀了。】【一葉書：搬家都不告訴我一聲？】

　　【羅曼蒂克：你在夏令營應該很忙，我不想打擾你。】這麼說開了之後，葉瀟揚心裡暖融融的。

　　五月天有句歌詞叫「不打擾是我的溫柔」，羅漪性子冷淡，所以她表現感情的方式跟常人不太一樣。

　　他該試著去理解她的想法，而不是誤解她的意思。

　　【一葉書：那我去汐川園找你。】

　　【羅曼蒂克：天太晚了，明天好不好？】【一葉書：我昨晚就失眠了，你還想讓我今晚失眠嗎？】羅漪猶豫了很久，這才給他回了信息。

　　【羅曼蒂克：可是我晚上不方便出來。】【一葉書：讓我看你一眼就行了。】

　　她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他。

　　羅漪跟著姑姑一家去了一家江南菜餐廳。

　　她在非洲這段時間，確實餓壞了。不是吃不飽，而是沒吃到什麼好吃的。

　　她不是吃貨，但是在美食荒漠待了那麼久，肯定會懷念大中華的各種美味。

　　「姐，非洲好玩嗎？」尤念瑤拉著她問道。

　　「嗯，還行吧，就是太曬了。」羅漪說道。

　　「有嗎？我怎麼看你還是那麼白？」尤念瑤左看右看，都沒瞧見羅漪有變黑的徵兆。

　　倒是她自己，經歷了為期兩周的軍訓摧殘，從一個雪團子曬成了黑煤球。

　　尤念瑤在心底默默感歎上蒼不公，憑什麼羅漪怎麼曬都曬不黑呢？好氣人。

　　羅漪笑笑，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尤念瑤：「給你帶的禮物。」

　　「哇，是什麼呀？」尤念瑤歡呼雀躍地打開盒子，發現是一條精美的手鏈。燈光一照，閃著璀璨的光芒，格外耀眼。

　　「在南非買的。」羅漪說道。

　　「南非？」尤念瑤一個激靈，連忙問道，「難道這上面鑲的是真的鑽石？我還以為是水鑽。」

　　「都是碎鑽，不值錢的。」羅漪淡淡道。

　　尤念瑤：「……」

　　嗚嗚嗚，有個有錢的姐姐真是太幸福了。

　　這種不值錢的禮物，麻煩多多益善，她願意做她姐姐的垃圾桶。

　　「哎呀，她還是小孩子呢，給她送這些東西幹嘛？」羅雪晴訕笑。

　　尤念瑤趕緊護住那條寶貝的手鏈，生怕羅雪晴要沒收，她抗議道：「媽，我不小了。我都上高中了！」

　　羅漪又拿出一個大點的盒子送給羅雪晴：「這是爸爸讓我帶給你的。」

　　羅雪晴打開一瞧，居然是一套紅寶石的項鍊和耳墜。

　　女人對首飾有抵抗力嗎？絲毫沒有！

　　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只要見到寶石，眼睛都會發光。

　　「你爸也真是的，太破費了。」羅雪晴喜笑顏開。

　　「這是跟他有合作專案的公司送的，非洲那邊寶石原石比較便宜，所以也沒有很貴。」羅漪解釋道。

　　這個沒有很貴，放到市面上都是價值好幾萬的存在。羅漪是真的覺得不貴。

　　「哎，姐，這是什麼？」尤念瑤眼睛很尖，看到羅漪的背包裡還有一堆用塑膠薄膜封好的紙張。

　　「就是些非洲當地的小手工品。」羅漪把背包拉鍊拉起來，「我準備送給同學，一人一張。」

　　「哦。」尤念瑤的注意力瞬間又回到了這條鑽石手鏈上。

　　吃完飯後，一行四人回到了汐川園。

　　羅漪一看時間，將將八點半。

　　也不知道葉瀟揚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會在晚上過來嗎？

　　羅漪回到房間，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後，她站在鏡子面前吹頭髮。經過一個夏天的時間，她的頭髮長長了不少，髮梢已經垂到肩膀了。

　　她將頭髮吹得半幹，又在身上抹了些牛奶味的身體乳。

　　這才套上純棉睡衣，出了浴室。

　　她靠在床頭看手機，心底惴惴不安。

　　一會兒葉瀟揚要是過來，她要出去見他嗎？可是姑姑一家正在客廳裡看電視，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應該不會允許她在大晚上出門的吧？

　　【一葉書：我到了，你在哪？】

　　【羅曼蒂克：我在家，我不方便出來。】【一葉書：你家在哪棟樓？】

　　【羅曼蒂克：九號樓。】

　　【一葉書：你等我一會兒。】

　　大概十分鐘後，葉瀟揚來了消息。

　　【一葉書：你到窗口這邊，我看看你。】羅漪從床上跳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來，她住在一樓。

　　要是走到窗口的話，說不定會跟他面對面。

　　羅漪趿拉著拖鞋來到窗子邊，她拉開窗簾，溫柔的月光如瀑布傾瀉。

　　窗簾後面，是一個很矮的飄窗，她爬了上去，趴在視窗觀察情況。

　　果不其然，她看到葉瀟揚正站在不遠的單元門前，仰著頭往上看。

　　他大概以為她住在樓上吧。

　　羅漪趕忙給他回了個消息。

　　【羅曼蒂克：我在一樓這邊。】

　　她見葉瀟揚看了手機後四處張望，她敲了敲窗戶。

　　葉瀟揚一回頭，便看到他朝思夜想的小人兒正穿著睡衣乖巧地坐在飄窗上。

　　他連忙跑了過去。

　　到了窗前，他試圖跟她說話，可窗子隔音效果太好，羅漪聽不清。

　　於是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扇平日裡都不開的窗戶推開。

　　夏日悶熱的空氣裹挾著潮氣撲來，羅漪眨了眨眼睛，聽見葉瀟揚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一個夏天沒見，葉瀟揚倒是跟之前沒什麼變化。

　　只不過頭髮稍微剪短了一點點，人看上去更精神了。

　　如果無視他吊著的那隻手的話。

　　一樓裝了防盜窗，所以他是翻不進來的。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羅漪心安。

　　窗外月色如水，蟬鳴蟲吟不絕於耳。

　　「你的手怎麼樣了？」羅漪問道。

　　「快好了。」葉瀟揚隔著防盜窗跟她說話。

　　他試圖用手去掰防盜窗，發現這防盜窗還挺結實，品質真好。

　　羅漪：「你幹嘛呢？」

　　葉瀟揚：「我不放心，幫你檢查下這個安全不安全。」

　　羅漪：「……」

　　我怎麼感覺這方圓幾里地，就你最讓我覺得不安全呢？

　　羅漪怕外面有人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特地關了燈。

　　她坐在飄窗前，微弱的星光照在她身上，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她的睡衣是純白的，裙邊帶了點兒蕾絲。

　　兩條細白的小腿從裙擺裡伸出來，露出光潔瑩潤的小腳。

　　「你頭髮長長了。」葉瀟揚說道。

　　「嗯。」羅漪點頭，她有些害羞，「以後都不剪短了。」

　　「為什麼？」葉瀟揚問。

　　「長髮比較方便，短髮總要定期修剪。」羅漪隨便找了個理由。

　　「長髮很漂亮。」他微笑，眼睛裡映滿了星光，「短髮很可愛，都好。」

　　羅漪被他誇得無所適從，她突然想起什麼，從飄窗上跳了下去，把那隻背包拿了過來。

　　「我給你帶了禮物。」羅漪拉開拉鍊，拿出了那疊紙遞到他手上。

　　「這是……」葉瀟揚接過來看了一眼，倍感吃驚。

　　這些紙乍一看是黑白的版畫，但細細一瞧，才發現別有洞天。

　　整個畫面裡，黑色的部分是黑色的蝴蝶，白色的部分是白色的蝴蝶。

　　這些畫，竟然是用蝴蝶做出來的。

　　「這是我在奈及利亞遇見的一個老婆婆做的。」羅漪說道，「老婆婆做點手工很不容易，她一天都賣不出去幾張，可是一張她要做好久。」

　　「我覺得這些畫很漂亮，一張才賣人民幣十塊錢左右，所以我就都買下來了。」羅漪垂下黑色的眼睫。

　　羅漪遞給他的那些畫很厚，粗粗一看，至少有三十張。

　　葉瀟揚心底柔軟的一角被觸碰到了，他知道這點兒錢不算什麼，這些禮物也不是很貴重。

　　但是羅漪覺得這些東西很有價值，所以才會拿回來跟他分享。

　　她一直都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

　　葉瀟揚一張一張翻看著畫面，他被非洲勞動人民質樸的美學感染到了。

　　其中大多是些勞動的畫面，還兼有些花鳥和人像。

　　一個沒有受過任何教育的老婆婆，居然可以利用蝴蝶做出這麼精美絕倫的畫作，這出乎他的意料。

　　在經濟極度落後的條件下，還能保有創造美的能力，想必也是熱愛生活的人吧。

　　葉瀟揚翻到最後幾張的時候，羅漪飄忽的眼神有些閃躲。

　　他發現一張畫風與前面截然不容的畫，他仔細一瞧，竟然是用蝴蝶歪歪扭扭地拼出了一個「葉」字。

　　他連忙翻到下一張，是一個「瀟」字。

　　後面那一張，不出意外，是一個「揚」字。

　　非洲老婆婆會寫漢字？他不信。

　　所以這三張應該是……

　　「你做的？」葉瀟揚問。

　　羅漪的手指環著防盜窗的不銹鋼柱，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我問了下老婆婆，她就教我做了。很簡單的，我做得有點醜……」羅漪忸怩道，「你不要嫌棄。」

　　「謝謝。」葉瀟揚激動得快語無倫次了，「我好喜歡。」

　　羅漪親手為他做了三張畫，她心裡是惦記著他的。這是他收到的最有心意的禮物。

　　如果沒有地心引力的話，現在葉瀟揚恐怕要一蹦蹦上月球了。

　　羅漪害臊，她說道：「行了，你快回去吧。大晚上的，外面有蚊子。」

　　葉瀟揚哪裡肯走？

　　分開了一個多月，這才見了幾分鐘她就要趕他走，他怎麼捨得她？

　　羅漪坐著的飄窗不高，但是因為一層下面有高出地面一截的地下室，所以葉瀟揚跟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是仰著頭的。

　　他真的好想摸摸她軟萌的小臉。

　　他被腦中的這個想法支配了，他把畫悉心地收好，低頭在地面上搜尋著什麼。

　　終於，他在窗前一棵亭亭玉立的枇杷樹下發現了一塊大約有一頭高的石頭。

　　羅漪見他試圖用一隻手去挪石頭，不禁問道：「你在幹嘛？」

　　「等我一會兒。」葉瀟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那塊石頭挪到了羅漪窗戶底下。

　　接著，他往石頭上一站，頓時高了二十公分，終於可以勉強跟她對視了。

　　羅漪望著面前這張臉。

　　她得承認，葉瀟揚長得非常英俊。

　　眉骨高凸，眼窩微陷，鼻樑高挺。

　　星光一照，他的臉就像是博物館裡被打了光的希臘雕像一般。

　　「羅漪。」他輕輕叫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去碰她的臉。

　　羅漪原本是要下意識往後躲的，可她生怕葉瀟揚沒了左手的支撐，從石頭上掉下去，所以她一動不動，任他撫上她的臉。

　　「你剛剛有沒有擦擦手啊。」羅漪皺皺眉頭，剛搬了石頭就來摸她的臉，也不知道髒不髒。

　　「忘了。」他笑，一點兒都不慌張，他輕聲提醒道，「你變成小花貓了。」

　　「真的嗎？」羅漪面色窘迫，那也太醜了。

　　「是啊，好可愛的小花貓。」葉瀟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笑起來很溫暖，周身上下都是乾淨清冽的少年氣息。

　　「都怪你。」羅漪雙手抓著防盜窗，小聲嘟噥著。

　　「嗯，怪我。」葉瀟揚收回手，說道，「你靠近點兒，我幫你擦擦。」

　　「你拿什麼擦？」羅漪問。

　　「袖子啊。」他說道。

　　他今天穿了長袖的白襯衣。

　　「弄髒了又要紀阿姨洗。」羅漪道。

　　「我媽不洗衣服，都是家裡的阿姨洗的。」葉瀟揚不由分說地挽住袖子，替她一點點地擦掉臉上的灰塵。

　　其實並沒有什麼灰塵。

　　葉瀟揚近距離地觀察著她的臉。

　　她皮膚細嫩白皙，一雙瞳仁像晶瑩剔透的琥珀石一樣，在月色中閃著熒熒的光芒。

　　她柔潤的嘴角微張，露出兩顆雪白的小米牙，表情像兔子一樣懵懂。

　　正值豆蔻年華的少男少女就這麼隔著一張防盜窗脈脈對視。

　　今晚的月色真的好美。

　　風很安靜，樹很安靜，就連蟲兒都沉默。

　　葉瀟揚默不作聲地替她擦拭著臉龐。

　　「額頭上還有。」他突然說道，「你都快變成小老虎了。」

　　「怎麼會？」羅漪記得他沒碰她額頭啊。

　　「頭低下來一點，我幫你擦。」葉瀟揚鄭重其事道。

　　「哦。」羅漪乖乖照做。

　　剛一低頭，葉瀟揚的左手就扣住她纖細的脖頸。

　　羅漪沒來得及反應，一個輕若蝴蝶羽翼般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

　　她用手指輕觸嘴角，那裡似乎還有一點餘溫。

　　她訝異地發現，她好像並沒有那麼討厭這種感覺……

　　葉瀟揚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壞笑。

　　羅漪又羞又惱，他好討厭啊。

　　她剛要叱責他，門外卻突然傳來羅雪晴的聲音：「羅漪，你關燈了？要睡覺啦？」

　　羅漪驚慌失措，她立刻把葉瀟揚的頭按下去。

　　她連忙回應道：「我已經睡了，今天有點累。」

　　羅雪晴：「那你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客廳那邊電視的聲音被調小了。

　　等羅雪晴走遠了，葉瀟揚才冒出頭來。

　　「你快回家吧，時間不早了。」被這麼一鬧，羅漪也不打算再提剛剛的事了。

　　反正親都親了，也沒法反悔了。

　　「剛剛頭磕到了。」葉瀟揚佯作抱怨。

　　「不會吧？」羅漪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碰到了頭，那麼金貴的腦袋，可不能出半點閃失啊。

　　她一靠近，葉瀟揚就拉住她的手。

　　「羅漪，漪漪，我好喜歡你。」他低聲說道。

　　「你……」羅漪語塞，不知他又是搞哪一出。

　　「噓，別說話。」他在她唇上豎起一指，制止了她的發言。

　　就像她之前在水房不讓他說話那樣。

　　接著，他收回手指，將溫熱的唇貼了過來。

　　原來這世界上最軟的東西，是人的嘴唇啊……

　　不要說話，讓這個隱秘無風的夏夜，悄悄記錄下你和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