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安晨一路上都在說唐先生的事。
「說真的,像唐先生這樣的,就算助學金不用還,誰又不想肉償一下呢~」
蘇眠又是震驚又是生氣,這種事也可以隨便說嗎?跟一個並不怎麼熟的室友?
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這種骯臟羞恥的事情。
安晨卻不甚在意地摟住他,笑得坦蕩又意味深長。
「你不也是嘛小眠眠,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哦~」
蘇眠:……我不是,我沒有。
我只是,不合時宜的,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罷了。
突如其來的煩躁,不合情理的怨恨,一閃而過。蘇眠突然就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優柔寡斷,患得患失。
他掙開安晨,自顧往前走。
「誒誒誒你等等我呀,」安晨蹦躂著追上去,沒心沒肺地說,「有正事兒跟你說呢~」
蘇眠再一次被刷新了認知,安晨竟然真的打算去肉償?!
該說他天真無忌,還是沒有底線,蘇眠也不知道了。
「放心啦,我問過了,唐先生說可以去當面,感謝他~」
感謝被咬了重音,聽起來婉轉而煽情,蘇眠撇開頭不去看安晨桃色飛舞的臉,半晌憋出一句,「他不是那種人。」隔了一會兒又做賊心虛似的,說,「看,看上去不像。」
安晨就笑他純,這年頭哪個大老闆沒點兒消遣,無傷大雅的。
蘇眠指甲都快摳斷了,指尖一跳一跳地刺痛,好險就沒有拿起手機直接去質問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你到底是不是。
最後信息當然是沒發,卻做了更瘋狂的事。
站在城郊富人別墅區華麗到嚇人的鐵柵欄大門前,蘇眠一度覺得自己可能是被什麼臟東西奪捨了。
你自薦枕席乾嘛拉上我?暈乎乎跟著過來,這時候才終於想起來問了。
安晨理直氣壯,這不是怕會錯意嘛,要不多尷尬,你就陪陪我嘛,萬一有驚喜呢~
他們是坐出租來的,此時站在山野闊路上,前面是蜿蜒寬敞的幽深別墅區,後面是渺無人煙的空寂。
看起來毫無退路。
蘇眠垂著眼睛給自己催眠,是啊,萬一會錯了意,該多好。就像那天一樣就好,最好更冷漠一些,疏離一些,最好連門也不要開,就這麼把這些沒有分寸不知廉恥的人趕走才好。
這種私人別墅區,應該也不會隨意放人才對。
想著又慶幸起來,松了口氣。
安晨卻像個初生牛犢一樣,朝看門的保安出示了個什麼,那邊打了個電話的功夫,自動門就緩緩打開了。
甚至一輛純黑的卡宴已經由遠及近開了過來,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而自然。
蘇眠身子僵硬地幾乎失了知覺,下車以後看到別墅門口立著的那人,更是瞬間頭腦空白。
這未免太過殘忍了。
他看著安晨嬌羞少女一樣走上前去,男人表情溫和地在他耳旁說話,然後側了身放他進屋。
蘇眠呆若木雞,直到那人看過來,視線如常。
「那麼你呢?也想試試,換一種方式,感謝我?」
他哽住了一口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在男人也沒什麼耐心,等了片刻,便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咔噠——
涼風襲來,一片驚雷。
竟是要下雨的節奏。蘇眠痙住了似的拼命喘了幾口氣,落雨前涼腥的風裹著樹葉泥土的味道,貫透鼻腔。
這應該不是一場噩夢。
華美院落冷寂無聲,精緻獨棟亮起了暖黃色的燈。蘇眠在光影交界處站了很久,久到腳尖發麻,久到那房子里耳鬢廝磨似乎已成事實,沒了退路。
於是終於踉蹌了兩步,轉身就跑。
偌大的園區里沒有什麼人聲,天色漸暗,冷得嚇人。
慌不擇路,然後迷路,本就腿軟的人漸漸沒了力氣,跌坐在路旁,偏偏就開始下雨。
雷閃驚剎,雨聲瓢潑,有些嚇人。
真的很嚇人啊,蘇眠想,他終於心安理得,找到了由頭,於是埋頭在膝蓋里,失聲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喘氣困難的時候,卻驚覺雨似乎是停了。
費力地抬頭去看,路燈的鵝黃色浸了水霧似的,氤氳出了漣漪似的光圈,熟悉的身影和黑色的傘,似幻似真。
再抹了把臉,依舊看不清。
蘇眠打著哭嗝問,你來幹甚麼?
軟玉溫香在床,還跑出來淋雨,這不合理。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他,那麼小一團,可憐得像被人棄了的小奶貓,被尋到了依舊還是倔,盈亮的眼睛里全是讓人止不住柔軟的東西。
「感覺怎麼樣?我是個壞人這件事,感覺怎麼樣?」他嗓音低啞,一時也有些怨恨自己,是不是太鐵石心腸了些。
蘇眠抽泣著說不出話,聽那人又說,「現在知道什麼才是包養了?這種偏僻地方,見面只是上床,上床懂嗎?」
男人蹲下來,輪廓深刻的臉在雨氣里分外性感,說的話也危險。
「不是抱著你睡,是操著你睡。」
蘇眠抖得耳朵都縮起來,那人依舊不依不饒,湊近了些,說,「懂了嗎?」
這才是包養。
雨聲大作中,蘇眠突然就心神大慟。
「我也可以。」他抬起頭,小聲說。
唐鶴川:……嗯?
他可以,我也可以……蘇眠醒悟到自己似乎走了很多彎路,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他哭得狼狽,猛地就環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不要包養別人,我也可以。」
唐先生一時不察,險些被濕漉漉的小東西給撞得後倒,胸腔也撞得生疼。
下意識就嘆了句操……
他握緊了傘單手把人抱起來,一旁的車燈像是等待許久,悠長地亮了。
蘇眠比上一次從極夜出來還要狼狽,鼻涕眼淚都糊在臉上。
唐先生抱他在腿上,用乾燥的手給他擦臉。
「去,去哪兒?」蘇眠吸著鼻子依舊暈乎。
唐先生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