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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馬》第69章
第69章

  趙無咎低頭看她,眸子裡滿含了笑意,一本正經的說:「我不嫌棄。」

  柏十七:「……」感覺自己被調戲了。

  周王習慣性一張嚴肅的臉,本人又向來自律嚴謹,極難得從他口裡聽到調笑之言,就算是數次求婚都透著骨子裡的規整,真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從他嘴裡聽到這種話。

  柏十七捫心自問,嚴重懷疑他是被自己與趙子恆給帶跑偏了。

  她咳嗽一聲,反而不敢再講玩笑話,收斂神色將自己來意講明:「宗豐給我下了帖子,也不知道殿下清查宗恆的罪責進度如何了?故而不敢擅專,特意來請示。」

  趙無咎接過宗豐的帖子翻看,忽而沒頭沒腦道:「聽說宗豐有個人盡皆知的癖好?」

  「對啊,那貨毛病不好,最愛在床上虐待女子,多少青樓的姐兒聽到他光臨都要嚇的面無人色。」

  趙無咎挑眉看她:「這毛病……就沒人治治?」

  柏十七躍躍欲試:「我倒是想……就怕引來宗恆。」

  趙無咎:「本王這麼大個人,難道還會怕宗恆不成?」

  有了他這句話,柏十七再無半點後顧之憂,前去百花樓赴宗豐之約。

  宗豐雖奉父命前來與柏十七結交,但內心深處對出身草莽的柏十七卻很是輕實,不過宴席倒是擺的似模似樣,竟還叫了幾名少年郎做陪客。

  柏十七到場之後,他便朝幾名少年郎使眼色,幾人知機以慶賀為由灌柏十七酒,沒想到被柏十七一句話便堵了回去。

  「某出身寒微,能得二公子青眼著實激動,原以為今日定然能與二公子一醉方休,哪知道二公子瞧不起柏某,竟是不願意與柏某喝酒?」

  宗豐:「……」

  眾兒郎:「……」

  有她這句話,宗豐便不能坐在後方押陣,只能親自上場,且柏十七花樣極多,單猜骰子大小拼酒就灌了宗豐一罈子二十年的狀元紅。

  宗豐酒意上頭,心裡藏著的那些齷齪念頭便壓制不住,早將宗恆的叮囑丟到了腦脖子後頭,伸臂攬住了柏十七的肩膀,便要往她面上湊:「小乖乖,讓爺親一口。」

  柏十七可不同於那些青樓伎子,可容他隨意輕薄,握著他的腕子反手一擰,只聽得卡巴一聲,宗豐的一條胳膊便被她給卸了下來,本人慘叫痛罵:「賤人,你敢對我動手?!」

  「老子打的就是你個不長眼的龜孫!」柏十七一頓拳打腳踢,直驚呆了陪酒的眾家兒郎,大家眼睜睜看著新上任的漕幫幫主柏十七把淮陽侯府的二公子給打的面目全非,起先還破口痛罵,後來可能實在太疼了,他便不敢再罵,漸次求饒,再後來連求饒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哼哼。

  內中有人見勢不妙,生怕淮陽侯發怒追究起來吃不消,當即便大喊著報官。

  也不知道門外幾時守著人,聽得有人喊報官,立即便有官兵推門而入,當先的正是舒長風,指著她喊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兇!來人哪,重枷侍候!」

  柏十七見到舒長風,先在心裡暗讚了一聲趙無咎上道,長著一張鐵面無私的面孔,沒想到做起偏私枉法之事也是駕輕就熟,卻沒想到舒長風隨即便招人替她上了重枷。

  「喂舒兄弟,殿下知道這事嗎?」柏十七雙手被枷,連腳上也上了鐐銬,萬不敢相信此事出自周王之手:「你別是……被淮陽侯的重禮腐蝕了吧?」

  沒想到舒長風鐵面無私,竟然還假作不相識,冷著面孔喝道:「大膽狂徒,休得胡亂攀扯!」作勢便要向柏十七動手。

  柏十七:「……」這人莫不是個假的舒長風?

  柏十七其人,自小膽大包天,在運河上提著腦袋討生活,屬於刀尖上跳舞的高危行業,每年行業人員折損率不低,唯獨沒有經歷過一件事:坐牢。

  此刻她扛著重枷坐在蘇州府衙的牢房裡,腳底下是來竄去的老鼠,鼻端是污濁的令人幾要嘔吐的味道,見到周王一身親王服色出現在牢房,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大哥,你怎麼才來啊?!」

  周王抄手站在牢房之外,板起一張鐵面無私的臉道:「柏十七,你這是犯什麼事兒了?」

  柏十七大驚失色:「怎麼舒長風沒告訴你?宗豐他對我出言不遜,竟然還敢調戲我,於是我把他揍了一頓!舒長風竟然敢拿重枷鎖我,殿下也不管管他?」

  「哦,是我授意的。」

  柏十七傻眼了。

  「大哥你搞什麼呀?是你的授意我才敢對宗豐動手的啊,現在人是打了,可你不想著把我摘乾淨,竟然還把我給鎖進牢房了,你這是跟我有仇吧?」

  「不,有債。」

  「什麼債?」柏十七實在想不起來她何時欠著趙無咎的債了:「麻煩您提個醒兒,我記性不太好。」

  周王殿下湊近了牢房門,眸中暗藏笑意,語調卻跟討債的一般無二:「我記得在高郵的時候咱倆打過一個賭,如果仇英清白無辜,算我輸了給你,任你提一個條件;反之若仇英對你有所欺瞞,且與水匪有瓜葛,算你輸了給我,得應我一件事情。你沒忘吧?」

  柏十七:「……」還真給忘了。

  趙無咎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磨牙:「事實證明你輸了,所以你欠我的債也是時候該討回來了。」

  「這個……就算欠的一件事兒,可這樣枷著我是不是不太厚道啊?」柏十七氣弱。

  「不枷著你,我怕你賴帳,還跑個沒影,不如直接枷著,等你認帳了再放開也不遲。」周王殿下神色好不認真,讓柏十七生出一種「若是賴帳還真要長久在牢房時度過」的錯覺。

  她忍不住哀號:「不是吧大哥?!你想讓我應什麼,我答應你不就完了嗎?快讓舒長風給我解開吧,我的脖子都快被枷給壓斷了!」

  周王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才說:「既然如此,你答應嫁給我,我現在就親自替你開枷。」

  柏十七:「……」這特麼是求婚嗎?這是逼婚吧!

  她注視著面前的男人,深覺以前對他的認知有誤。

  是誰說周王殿下嚴以律己鐵面無私的?是誰說的?!

  「大哥,婚姻豈能與討債混為一談?」柏十七還試圖跟他講道理:「婚姻大事,還是等我出去了慢慢再談,如何?」

  萬沒料到周王殿下對於婚姻的認知倒是很符合本朝主流社會的價值觀:「等你我成親之後,有大半輩子可以慢慢談,到時候你講什麼我都洗耳恭聽。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應是不應?」

  柏十七:「……」先婚後愛還是先愛後婚,這是個難題。

  趙無咎:「名滿江湖的柏幫主聽說是位一諾千金的英雄,真沒想到居然還會賴帳?」

  柏十七:「行行行,我應了你還不行嗎?趕緊來給我解開!」再不開解,就有好幾隻老鼠要啃她的腳指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獄中食物匱乏,這些老鼠們都餓瘋了,聞到一點人肉就想竄過來咬,談話的一會兒功夫,柏十七已經換了好幾個動作,雙腳不停動來動去,都沒辦法嚇跑老鼠。

  這麼惡劣的生存環境,萬一周王殿下真狠下心來不解枷,鎖著她幾天,她豈不是要被老鼠給啃個面目全非了?

  誰都知道她出身江湖草莽,趙無咎位高權重,身份貴重,他的婚事多半還要當今陛下首肯,她就不相信皇帝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娶個身份低微的江湖女子。

  打定了主意要賴帳到底,柏十七愉快的答應了周王殿下的「求婚」。

  ………

  柏十七痛打宗豐,被官兵帶走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柏震霆的耳朵裡。

  柏震霆氣的直捶床:「這個孽障!我就知道她沒一刻消停,一天不闖禍就渾身難受。」

  黃友碧低頭替他開新的藥方,似乎半點都沒被這個消息給嚇到:「反正她背後有人護著,你怕個甚?」

  柏震霆:「以前沒人護著都無法無天,現在有人護著豈不要把天捅個窟窿?」話雖如此,到底還是派人去求見周王。

  很快周王派的信使就來了,模樣還有點狼狽,身上有幾個腳印子,面上還有青紫痕跡,好像被人給揍了一頓的模樣。

  「舒長風?你這副模樣是怎麼回事?」

  柏震霆十分震驚——什麼人如此大膽,連周王身邊的人都敢下此狠手?

  「老幫主救命啊!柏幫主說是要與我切磋功夫,卻專照著我的臉下手。命令是殿下下的,挨揍的卻是我。」

  柏十七從牢房裡出來,不能跟趙無咎動手,便逮著舒長風要「切磋功夫」,可真一點沒客氣,在衙門後院追著舒長風抱頭鼠竄,完全是單方面的毆打。

  舒長風又不敢實打實跟柏十七動手,這位可是未來的周王妃,萬一蹭到一點油皮,殿下不得扒了他的皮?!

  頂著周王威懾的眼神,舒長風挨了好幾下,聽說要送信給柏府,搶了這個差使逃命去了。

  「你是說柏十七?這小子敢對你動手?」柏震霆有點發懵。

  舒長風哭喪著臉道:「柏幫主答應要嫁給殿下,她想揍我,殿下只有看熱鬧的份兒,還招呼別的侍衛對我圍追堵截,就怕柏幫主揍的不過癮。老幫主能不能先收留我幾日,等柏幫主氣消了我再回去?」

  柏震霆原本還擔心自家崽子在牢房裡受委屈,沒想到都敢在衙門後院追著周王殿下的身邊人揍了,哪還有什麼委屈可受的。

  「她既然都出來了,怎麼還不回家來?」

  舒長風道:「淮陽侯聽說兒子被柏幫主揍了,已經派人去與殿下交涉了。殿下對外宣稱柏幫主還關在牢房裡,實則留柏幫主在衙門後院住著,好吃好喝款待著,只等收拾完了宗恆,就送柏幫主回家,到時候順便與老幫主商量下聘之事,不知道老幫主意下如何?」

  柏震霆心頭忽然升起幾分惆悵之意:「到時候再說吧。」連帶著姓舒的小子也不想搭理了。

  柏幫主自動推著輪椅回蘇氏的房裡去尋求安慰,留下黃友碧與舒長風面面相覷。

  「柏幫主這是怎麼啦?」

  淮陽侯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連帶著黃友碧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看舒長風都順眼不少:「可能是自家的崽子要被狼叨走了,心裡不痛快吧。」

  舒長風:「……」周王殿下是「狼」?

  他想起殿下挖個坑讓柏十七跳,引誘她動手揍宗豐,等到報官直接將人鎖拿,在獄中「逼婚」,殿下還道這是取自兵法之上的戰略戰術,舒長風竟然覺得這個形容挺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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