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林善到啦!」婦女認得她,親切地近前招呼,「剛到嗎?快上你表叔家坐。」
林善在記憶中思索稱謂,怯怯喊了聲:「表姑好!」
表姑剛才來時,見到林善與人交談,她看向一邊還沒走遠的男生,問林善:「你們是認識的?」
林善張嘴遲疑,看完表姑又去看韓津,不知道怎麼解釋。
韓津一雙耳朵賊靈,即將轉離的一雙腳又走回來,上前掛起笑臉道:「原來是表姑啊!表姑,你們上去吧,把人送到我這就走了。」
表姑看著小年輕點頭回笑,轉臉對著林善問:「他送你來的?」
「嗯。」她承認,對於認路,他還是挺能出力的。
「是你朋友,還是同學?」
說要走的人還站在原地,見她欲言又止,自己解釋:「我算是她的哥哥。」
「哥哥?」表姑疑惑了會,很快悟道,「就是你媽媽現在嫁的那家……」
不待表姑說完,林善點頭確認。
這樣的身份關係,估計是不太適合出現在這裡,林善眼神暗示韓津可以離開。
但他似乎身被定住了,或許說他在期待什麼,眼神凝滯於她。
「那就別走了。」表姑突然朝前一招手,「哎——小伙子,這麼大遠過來,不如一塊吃頓午飯?」
熱情好客如表姑,林善覺得這個問題是廢話。
果不其然,他那張嘴立刻樂得合不攏,還作假謙虛:「不給你們添麻煩了,而且我什麼禮都沒帶。」
聽這麼一說,表姑的話頭自然放在最後一句:「不需要帶什麼,既然來了跟林善一樣是客人,添雙筷子的事而已。林善,叫你哥一塊來吧。」
林善知道如果自己幫忙推辭,想必會引來表姑詫異的眼神。
她想著反正也就是打一回照面,在心底適應完那份尷尬,過去小聲說:「你要不要上去?」
韓津舔著自己的唇,歪頭往她耳邊低湊說:「你表姑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應該用邀請的口氣,而不是詢問的口氣。」
林善狠狠瞪他,趁沒人看見死捏他手臂,「你聽好了,待會兒少說話多沉默。」
他反握住她的手,腆著臉笑:「我能說什麼,我是你帶上去的,當然看你臉色行事。」
她奮力抽回手,「也別老盯著我。」
「誰讓你長得好看。」
林善再次瞪他,眼珠子痛,又深深閉眼,轉身往前走。
韓津匆忙跟著她左右,替她拿過手上的東西,「行,我聽你的,那你也順便給我點面子,待會兒多叫我幾聲哥哥。」
「想得美。」林善說罷斜眼睨他,「上次給你那本書,看中邪了?」
「你還說呢,我爸差點看見……」他不甘沉默,為了繼續引話,就開始扯掰。
林善眼皮一跳:「他說什麼了?」
「他沒看具體,就誇我開始好學了,我說這好習慣是跟你學的。」
每次說到最後,他不忘將話題轉向彼此間。
林善聽慣不怪,抿唇輕嘲:「本性難移。」
「我爸還說了……」他嘴上猶豫許久,將心中最大的那份期待同她分享,「等我以後回來,就會同意我倆的事。」
林善心間慌亂,腳下差點沒走穩,「什麼事?」
「你別露出那麼吃驚的表情行嗎?」韓津有些後悔告訴她,畢竟她還不能體會自己內心的感受,訕訕解釋,「反正就是不會阻撓我的感情.事。」
「你的感情.事……」她故作置身之外,「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聽了惱恨咬牙:「你別裝傻,你只要聽著就行了,我看你的樣子就沒聽進去。」片刻後又仿若釋然,「算了,我不跟一個未成年的計較。」
林善看著他得意的背影超前,恨不得踹一腳上去。
午飯在表叔家,來客不多,都是林父生前的表親,以及跟她同齡的晚輩。
介紹韓津的時候,林善給了他一份面子,親切地稱呼為哥哥。
畢竟除去這一層關係,他出現在這兒很是突兀,也不知關嘉謠那兒會不會不好交代。
這邊的親戚都很好客,明顯厚待遠道而來的他們,不斷熱情地招呼吃喝,林善反而覺得不太好意思,唯獨韓津這個自來熟處得很自然,一雙筷子到處伸遍,即便承諾過要少說話,一張嘴開了也仍是停不下來。
席間,熱鬧的話題過去,表叔突然懷念起林善的父親,大家重新聊到他生前生後的事跡。
林善默然吃飯,情緒隨之沉寂。
倒是韓津聽得認真,之前只聽她簡單提過,以為她父親是很尋常的過世,卻沒想到是遭其中借貸方的逼迫,導致被追打成殘疾,最後不堪壓力而自殺。
他悄悄瞥她一眼,忽然明白那天被倆壯漢追債時,她為何顯得那麼驚慌失措。
經歷過落魄悲慘的日子,就會不時膽戰心驚,儘管現在他們身處同線,她也未必再有如他一樣的鬆懈。
飯後留了一會,林善就告辭離開了,韓津寸步不離地跟隨她。
林家的親戚對他感覺很愉快,還讓他下次再一道來。
出門下樓走遠,韓津迫不及待在她耳邊吹風:「你發現沒有,你身邊的人都對我挺滿意的。」
她找到原因:「嗯,你性格好。」
「這算是我的優點?」他神色一亮,繼而又落寞,「那你怎麼這麼嫌我?」
她換種句意:「因為你厚臉皮,不要臉。」
他心中起了不快,瞇起眼:「對,我不要臉,我能在大街上當眾親你。」
說罷,他身子走至她前頭,似是要湊過來。
林善立馬捂嘴,驚恐瞪眼:「你幹嘛?」
日已西斜,午後光線暗淡,似是要起風,很快烏雲翻滾遮天蔽日。
韓津見她防備十足,心嘲捂上嘴也沒用,他試過她的力道,單手鎖住就能困牢她,就算把她抵在一旁的樹幹上,也完全抗衡不了。
他突然張嘴,往她臉邊的空氣咬了口。
林善兩眼瞪圓,不知他何意,看怪人一樣警惕他。
「不親你。」他見她懼意顯然,暢笑解釋,「吃你邊上的空氣,算是間接——」
他還沒說出下一個字,她立刻說:「滾!」
「那我不吃,還給你。」他仍保持剛才的近距離,往她鬢邊吹了吹髮絲,那幾根便順著她口中的氣往後飄。
林善耳側微癢,右手扶上臉龐,明顯燙燒起來,狠搓幾下,抬眼低罵:「流氓!」
韓津大笑攬過她肩:「是流氓,也是哥哥。」
林善拿手肘搡他,沒使上力,就順應被他手臂帶著走。
原程返回,客運站的票是韓津買的。
林善站他邊上等,就聽他提了個無理要求:那倆個位置必須是鄰座的。
售票員眼皮也沒抬,嘴上表示不一定,很快出了兩張票,韓津到手一看,頓時心滿意足。
轉身走去候車廳,他故意將票在她眼前晃,「這是緣分。」
林善偏頭不屑:「小肚雞腸。」
「還想著來時車上那事?」韓津說起來也賭氣,「就是那四眼佬惹出來的,沒他什麼事也沒有。」
林善不耐聽他狂妄口氣,偏不讓他順心:「我覺得他人挺好的,有流氓當眾撒潑,維持下公共秩序怎麼了,難不成別人對我耍流氓,你也要拍手稱快?」
先前郁氣未消,他再是被她一堵,氣不過軟下話:「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就是想跟你坐一塊。」
他勾勾她的手貼近,她沉默不語。
他臉色不悅:「就算沒有一塊,我也不想你跟別人挨得那麼近,你怎麼知道人家會不會趁機摸你。」
她忍不住跳腳,抽手不讓他握,「色胚,只有這種行為的人,才會將別人想得跟他一樣齷齪。」
雖見她面色變得更臭,但他將心裡話說出來了,心情反而好了點:「我承認,但也只是對你。」
說話間,兩人到了大巴車附近,她先上去,扶著門把手的時候,後腰被他輕托了一把。
林善當忽略不計,找到靠窗位置先坐下,等他跟過來挨近,她問:「那你為什麼偷聽偷跟出來,不跟我說?」
她分明知道為什麼,他哼了聲:「提前說了你會同意嗎?」
她淡定打回去:「既然知道我不會同意,就不要做沒有把握的事。」
「不一定就沒把握了。」他翻眼朝天,「做男人一定要主動,主動才能見效……」他轉過頭,眼神篤定,「就像上回親你。」
他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她就要翻舊賬:「你這也是不尊重別人,事先不徵求別人的意見,你這是強來,也是不負責任。」
「我負責任。」他立刻接話,再次強調,「我當然會負責任,但是也得看有人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她假咳了一聲,視線轉開看窗外,拿起脖間的圍巾,遮住自己的臉,打哈欠說:「好累,我睡了。」
他見她每回說不過就想要逃避,抓住她其中一隻手,她防範地看他。
他靜默斟酌數秒,開口時說:「那好,我現在徵求你意見。」
「什麼?」她微恐地看他,不明語意。
「我想親你。」
「不行。」
眼見他的臉在面前放大,她立刻捂上嘴:「你說過不跟未成年計較。」
韓津哪能聽進她的,雙手已握住她的肩,目標明確動作迅速,腦袋微微俯下,唇直接印在了她的指背上。
他睜眼,看見了她瞪大的雙眼,以及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微微垂眸,他眼中閃過狂熱的火花,其中一隻手握上她的手腕,猛地帶動一抽。
瞬間,彼此之間阻礙消失,四片唇畔相撞印上,溫柔牴觸。